沈家下人作恶,踹门只是先出一口恶气,对沈家来说,该顾及的颜面还是要顾的。
侯武知道沈碧月的意思,在她走后,反脚踹门,“砰”的一声大门再次紧闭。
那杂役早在沈碧月夺棍的时候吓得腿软了,当下见侯武这一举动,立马跪倒在地,垂着头看地面,全身抖若筛糠,战战兢兢地不敢看他。
“赶紧找人来修门。”他踹了那杂役一脚,那杂役唯唯诺诺地应下。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侯武朝四周看了一圈,很冷清,一个下人都没有,看了眼脚边瘫软在地的杂役,无奈摇头,打消了让他带路的心思,跟着沈碧月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相起前院的冷清,后院要热闹多了。
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一起,围成一圈,看着少女受罚。
子衿趴在长凳,粗重的棍棒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少女凄惨哀叫的声音伴着钝物击打皮肉,一下又一下地响起。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月姐儿的东西!”子衿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五官紧紧皱成一团,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从她脸颊滑落。
春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子衿,怪怪在你跟错了主子,否则也不会去偷拿月姐儿的东西,不仅害了嬷嬷,还害了自己的性命,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在沈家,跟着哪个主子都好,偏偏跟的是沈碧月,活该被她们盯,这是她的错,也是她的命,怪不得旁人。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子衿反驳着,呼吸渐渐微弱。
这时,突然从天而降一根棍子,来势汹汹,狠狠打在了执杖仆役的手。
“哎哟”一声,“啪嗒”两声,两根棍子齐刷刷落地。
众人转头,只看见一抹身影快步赶来,熟悉的身段与容貌,还有那双水眸微凝的森寒之色。
“我离开庄子才几日,你们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低下了头,为首的春云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脸色陡然变白,眼里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碧月在子衿的面前蹲下,看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长发凌乱垂下,耳边的碎发汗津津地贴着脸颊,她伸出袖子替她擦去脸的汗,抬眸触及她渗出血迹的下半身,眸寒光毕现。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对着春云的脸大力挥袖,力道很大,足足将她扇翻在地,众人一片哗然。
春云扑在地,身子微微颤抖,剧烈的疼痛和酥麻感让她久久无法抬起脸,也说不了话。
一个浅黄衣衫的婢女连忙前扶起春云,看到春云白嫩的脸颊浮起一道粗大的红肿印子,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月姐儿!你做什么打春云!犯错的明明是子衿!”
沈碧月自然是认识她的,秋蕊,掌管后厨食膳的大丫鬟,与春云,巧妍同是从沈家主宅过来的大丫鬟。
“子衿是我的婢女,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们谁敢动她!”
秋蕊将春云扶起,紧皱眉头道:“婢子记得月姐儿之前曾说过沈家的规矩森严,对待下人要赏罚分明,可你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春云,庇护这个偷盗主子东西,还下药害人的丫头,真是让我等心寒。”
“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秋蕊抿唇没有回话,在场一片寂静。
沈碧月冷笑一声,“无论这件事有没有证据,你们都该等我回来再做定夺,而不是私自处罚她,子衿怎么说也是我的贴身婢女,出位僭行,我不过离开数日,你们怕是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主子了。”
众人都见识过她的手段,之前巧妍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当下听她这么一说,皆是一噤,战战兢兢地不敢说半句话。
“还是说你们笃定了我不会回来,才敢这么放肆地罚人?”沈碧月神色淡淡地看着秋蕊。
那眼神冷淡而锐利,仿佛能看清她的内心,秋蕊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垂眸,不敢看她,“婢子不敢。”
沈碧月转眸扫了一眼其他仆役和婢女,那眼神冷如刀,冰凉地自他们脸刮过,一个个都恭敬地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天气寒冷非常,他们却生生地吓出一股冷汗来,只怕被她注意到,拿来作儆猴的第一只鸡。
良久,她开口道:“也罢,庄子里到底是鱼目混杂,不管是谁手脚不干净,敢包藏祸心,下毒害人,这件事情我会查出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好堵住悠悠众口,省得总有人说我沈碧月是非不分,包庇自己人。”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心里莫名一跳,特别是秋蕊,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经过巧妍的事情,他们都了解沈碧月的性子,这位主子不闹事则已,一闹起来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见流血誓不罢休,有巧妍作前例,这回轻荷嬷嬷病倒,子衿险些被杖打致死,事态严重,怕是不会轻易善了。
“春云。让人将子衿送回我院里,在我查明事情之前,不可让人去打扰她。”
“是。”春云的声音极轻,脸颊的酥麻疼痛让她张口都觉得困难。
“嬷嬷现在怎么样了?”
“回月姐儿,嬷嬷在涟水园里,她自毒发后一直昏迷不醒,不知子衿……不知对方下的是什么毒,连郎也断不出来。”
沈碧月嘲讽地笑了一声,“一群没脑子的东西!你们怀疑子衿下的毒,又不知道她下的什么毒,敢当众处死她,若她真的死了,嬷嬷也没救了。”
这话说得明白,也很犀利,没人敢搭腔回话,连春云也不敢吭声。
好在沈碧月也没接着说这个事情,“都散了吧。”
众人对沈碧月早惧怕不已,方才那般压抑的气氛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一听她放人走了,一个个溜得老鼠还快。
秋蕊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沈碧月,转身离开,春云则支使着两名婢女将子衿小心翼翼地抬回寒香院,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后院很快只剩下沈碧月一人。
她弯腰捡起粗重的棍棒,轻轻触摸,仿佛头还能摸到来自子衿身那些湿漉漉的血,她垂眸,眼里似是承载了沉沉的歉疚与懊悔,一直到身后有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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