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面色发白,头还直冒汗。
这豫王简直是折腾人的活祖宗,分明都以权势压人了,还非要遮遮掩掩地装作这贵客不是孤的模样,他要真没眼力地去了,还不得去了这条小命,更别说发话保下这俩丫头。
他若执意留人,怕是得先留自己这颗脑袋在这里。
衙役放了人,夕雾劫后余生地松口气,扭头看沈碧月,却见她望着那蓝衣丫头,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衣丫头再未说话,只是看了沈碧月一眼,转身了楼梯,沈碧月跟了去,再不理会身后的众人。
了七层,蓝衣丫头只领着她到了玲珑的门前。
她踏进屋子,扑面而来一阵暖意,身子不由得跟着一颤,这暖意浓烈而舒适,浑身下沾染的寒意仿佛在一瞬间都被这股浓烈而舒适的暖意给驱散了。
听见门在身后关的声音,她的心也随之咯噔了一下,次在这里的经历并不愉快,让她对这里的每个动静觉得很是敏感。
熏炉里的香料依旧散发着淡雅清香的气味,闻着很是舒服,外间没有人,她往里走去,鼻尖萦绕着的香气愈浓,让她有些焦躁不已。
绕过屏风,一眼便望见珠帘后的木床垂下淡蓝色帐幔,缎被微微鼓起,床似是有人。
一旁的矮榻,一身素色罗裙的玲珑正端坐榻,案摆着一套玉石雕琢的茶具,她低垂的眉眼透着专注,动作极轻地沏着茶,杯盏偶尔撞击,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她掀帘而入,脚步轻缓地走近榻边,轻声道:“珠兰见过玲珑仙子。”
玲珑眼帘未抬,“你来了。”
眼角瞥了一眼旁边的床,“玲珑仙子施以恩惠,珠兰没齿难忘。”
听到这话,玲珑抬眼看她一眼,似是怜悯,“救你的不是我。”
沈碧月见玲珑只是摆弄着茶具,再没有与她搭话的意思,心念一动,转身走到了床边。
“豫王殿下?”
她弯身靠近帐幔,声音放得极轻,却没人应答,不知是不想应她还是懒得应她。
“豫王殿下?”
还是得不到回应,盯着那淡蓝色帐幔遮掩下的缎被,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唤了第三遍,这回从里头传来一声低沉而讥讽的冷笑。
沈碧月直起身,“原来殿下听得见,珠兰还以为殿下年纪轻轻,却有些耳聋了。”
“几日未见,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得殿下照拂,珠兰不甚欢喜,自是放肆了些,却也不敢去触殿下的不快,只想以巧言逗得殿下开心罢了。”
“你既是心里有孤,如何又不愿与孤扯关系,连孤施与的恩惠也算在他人头,是你眼瞎不识人,还是耳鸣听不见话?”
这话听得沈碧月立马从善如流道:“珠兰只是玩笑话,哪知殿下还当真了。珠兰知晓殿下向来仁慈,恩惠良民,今日施恩于珠兰,来日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他轻嗤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沈碧月垂眸,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默默盯着自己脚尖,虽然方才确实是有意对他的恩惠视而不见,但也要坚决否认自己是被他那么一吓才会没出息地缴械投降。
毕竟以床那尊阎王爷的脾性,她相信若是自己应了他的话,定会被他很仁慈地戳了眼,或者废了耳。
“不过孤倒是没想到,以你这般心性,竟也有胆子shā're:n,着实有趣。”
她继续保持沉默。
“你不必与孤遮掩,那三个人,是你杀的。”声音低沉慵懒,极为笃定。
“殿下可有证据?”
“你可知今日若孤不保你,进了县衙的门,你别想再出来了。”
这话说得猖狂,其内里的深意让人不由得深思,按理说县衙只是要将她们作为疑犯带回去审问,若真是不能再出来,只有一个结果,便是被当做真凶看押在牢里。
大宁的律法极为森严,shā're:n要偿命,而身负三条人命,要接受最为残酷的刑法直至死亡,但却不包括能将疑犯审问为真凶,除非刑官昏庸,刑讯逼供。
若她记得不错,九方县的县令郑经,正是襄国公同胞兄弟的娘家侄子,而襄国公张承,便是里头那位爷的舅舅,也是当今陛下的舅舅。
脑转过千万思绪,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闪而过,沈碧月低垂的眸光明灭未定,神色依旧平静,红唇缓缓地抿住,强迫自己不再去深思其意味。
皇家贵戚的秘密,向来只有死人知道得最清楚,她的命来之不易,珍惜得很。
“殿下公正英明,深受万民敬仰,自是看不得奸佞小人当道,冤枉无辜百姓。”
“公正英明?”里头的人冷嗤一声,忽然伸手将下垂的帐幔掀起。
沈碧月微惊,抬眸只见邵衍正半靠在床头的软枕,身着一身浅色里衣,一双漆黑眼眸直直盯着她,苍白的面色写满疲惫,虽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倦色,却挡不住他眸底闪现的锐利之色。
空气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一人冰冷锐利,一人淡定自若,两人胶着的视线宛如一条绷紧的弓弦,一个不小心便会炸起最响亮的声响。
在这时,玲珑突然下了榻,步子袅袅地走过来,将床的帐幔掀起,分束两旁。
躬身轻声道:“殿下可要起了?玲珑已将春喜茶泡好,半热不温,茶香鲜爽,正是殿下最喜的味道。”微凉带媚的嗓音似是春风化雨,冰冰凉凉地抚慰溶解了这般剑拔n-ǔ张的紧张气氛。
邵衍率先移开目光,起身下床,拿过床边衣架挂着的黑色皮氅,轻轻披,雪白的双足踏在柔软的皮毛,慢悠悠地挪步到矮榻边,姿态慵懒地倚靠而。
玲珑也跟着走到榻边,斟满一杯热茶,轻轻放在邵衍面前。
他直直盯着沈碧月,有些怒意,唇边却勾起一抹笑,“玲珑,你出去。”
玲珑看了眼沈碧月,垂眸应下,转身便出去了。
邵衍盯着她,伸手拂过身侧那盏嫩绿明亮的清茶,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灰色药丸落入茶,很快溶解不见。
“你说你没shā're:n?”将茶盏推到靠近她的那边。
“那喝了它,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