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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夏念兮还在努力学着收汁,做鱼的精髓就在最后的汁儿上,她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萧锦瑟走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夏念兮正低头研究锅里的料,又是翻书,又是小声嘀咕,这幅小样子,一瞬间,让萧锦瑟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候,厨房里也经常会出现这样一个小身影,跑来跑去,抱着各种料理的书,厨房没有一刻干净的时候。
那时候,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做出来的饭菜也气味也是一言难尽。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刺鼻味没了,厨房里遍布各种香味,而那段时间是他们两夫妻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的女儿婉婉有着南方女子的温婉,更有东方女子的韧性。
她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好,她会一个月泡在厨房里就为了研究一道菜。
别人能做好,我也能!
她总是这样笑着跟每个劝她的人说。
她越来越明白小修为什么选择念兮,而不是司徒家的女儿了。
夏念兮一回头就看到外婆站在门口看着她发呆,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结果忘了手上还有油都擦到了脸上。
反应过来,一脸红囧,“外婆,怎么了吗?”
萧锦瑟走近,拿过她手里的锅铲,“来,让我尝尝你做的。”
等夏念兮端着鱼走出厨房,已经在饭桌前坐好的容修微微挑眉,“你做的?”
夏念兮骄傲地昂起下巴,“你说呢!”
沈从志抬头一看,笑得像个老狐狸,“这鱼是你最喜欢的,看小丫头对你多好!”
“还是外公最好!”
容修看着她,眼里还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等鱼上桌,容修夹了一口尝,表情变化非常微妙,最后震惊地看向外婆,“这不是您做的吗?”
外公看他的表情,也跟着夹了一块尝,品尝完,放下筷子,非常肯定地开口,“这不是你外婆做的。”
多少年的夫妻了,老伴的手艺,他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
夏念兮嘟起嘴巴,她之前真的有那么差吗?
明明每次他都很给面子把饭菜吃干净,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手艺还不错……
萧锦瑟一看这是木头外孙要惹外孙媳妇不开心,急忙打圆场,“这是你妻子做的,我只是帮她把把关。念兮非常有做菜的天赋!”
容修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又尝了一口才悠悠地开口,“外婆,你真应该跟我们回去,好好带带她。您没尝过她在家做的饭。”
“我们在这里都熟悉了,搬了不习惯。你想让念兮学点你外婆的厨艺,那你可以先回去,让她多待一段时间。”
一看外公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拒绝,容修眉头拧了起来。
容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您们两个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他们都不在这里,连骨灰都不在。”
母亲葬在容家墓园里,沈铮还在疗养院里躺着。
这个别墅除了他们童年生活过的痕迹,再没有其他。
外婆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伤。
夏念兮看着桌上的气氛压抑下来,不敢乱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外婆的胳膊,外婆的胳膊很瘦,几乎快皮包骨头了。
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两次了,女儿,外孙,他们心里的苦又有谁能体会呢?
可就算如此,她也赞同容修的决定,只有留在身边,才能阻止遗憾的发生,“外婆,我跟容修不想让你们孤独地生活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事,我们都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
萧锦瑟盖住她的手,“傻孩子。”
夏念兮想到了自己的爷爷,眼眶红了起来。
她拉开椅子站起来,看着两位老人,一脸认真地开口:“外婆,念兮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不孝顺,可是请你们为容修考虑一下,不要让他的人生带有遗憾,他真的很爱你们,想要一家人住在一起。
我爷爷去世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等我有一天有钱了,变得很厉害,我一定要好好孝敬他。可是我还没等到自己长大,爷爷就离开了,我现在有钱了,却连再见他一面都不可能做到。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我失去过,有过遗憾,我知道那种悔恨会一辈子跟着我。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不能珍惜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婆婆永远住在你们心里,那现实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容修看着她,看到她颤抖地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他拉开椅子走到夏念兮跟前搂住她。
闻到容修身上的气息,夏念兮知道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把头埋在他怀里,刚才只是想帮容修,她真的怕自己坏了事。
手指轻轻拽了拽容修的衣服。
容修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捏捏,示意她没事。
老两口坐在桌前,对着一大桌子饭菜顿时都没了胃口,沈从志缓缓放下筷子,“这件事我会跟你外婆商量一下。”
容修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以往说起这个事,外公永远都是老了,不喜欢到处跑,落叶归根等等。
这是他第一次说要考虑,容修立刻答应,“好,您跟外婆商量一下。”
吃完晚饭,两人回到房间,容修一把拥抱住夏念兮,“谢谢你,老婆,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外公只是说考虑一下,没说真的要跟我们回去啊。”
容修立刻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势,“那为夫就要请教夫人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来这么多次都没用,说不定念兮真的能把他们带走!
“这件事,容本宫好好筹谋筹谋!”夏念兮一只手在下巴,做出一副捋胡子的动作,只不过她捋的是不存在的胡子。
容修让夏念兮去洗澡,被陷入沉思的夏念兮彻底无视,摇摇头只好自己先去洗澡。
等容修洗澡出来,围着浴巾,手里拿着毛巾擦头,走到摇椅跟前,“想到了吗?”
“你要把外公外婆接过去,房子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买好了,跟这里的格局一样,环境很好,很安静,是一个度假山庄区。”
房子早在五年前沈铮出意外的时候就买了,可是他每年来劝两人,都被拒绝了。
夏念兮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行,外公外婆这里本来就偏了,虽然很安静,但是搬过去还是两个人在一起,一天连个朋友都没有,多寂寞!换,有没有那种比较适合养老,环境好,周围又有公园的,邻居什么的文化层次也比较高,能说得上话的?”
人年纪大了,不管之前再清高,也会寂寞,想要找些朋友。
这里本来就很幽静,外公外婆一天除了佣人之外,都接触不到几个人。
跟他们回去之后,如果还是这样的环境,两人怎么愿意考虑!
夏念兮把自己的想法跟容修说了,她演过一部戏,知道人老了,需要陪伴,不只是家人,还有来自邻居,朋友的陪伴。
容修开始有些犹豫,然后拿出电脑在网上查了好一会,突然合上电脑,扭头看向夏念兮,“老婆,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哪里来的女诸葛亮,还不快快跟我走,助我完成雄霸大业!”容修上去扑倒她,把人压在身下。
“大胆狂徒,竟然敢非礼本……啊……”
夜色微凉,屋内热情似火……
………….
第二天一大早,夏念兮就跟容修又是网上查,又是打电话,终于在吃早餐前定下了栋两层小楼的别墅。
位置距离他们的公寓只有几站路的距离。
环境虽然没有这里幽静,但是小区里住的都是一些教授、退休干部还有各界名人。吗
一里外就是A市最大的城市公园,平常人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里楼是容氏集团旗下的楼盘,能给外公外婆选一个最好的位置。
容修到外公书房里,把资料打印出来,交给夏念兮。
吃早餐的时候,夏念兮故意把资料放到桌上,没有刻意提,但是外婆还是看到了。
“你们要买房子?”
夏念兮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嗯,现在的公寓虽然不小,但是如果以后有小孩了,还是有点不方便。”
一听到小孩,两个老人一下眼睛就亮了,拿过资料一起研究起来,“这房子看着不打,不过大了也不好,小时候住正好,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夏念兮刚要说,容修已经先回答,“一切看缘分。”
“念兮还小,不着急,不过要是怀孕了,一定要告诉外婆。你们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你看看那新闻天天都报道……”
沈从志戴着眼镜,仔细看房子的资料,顺口打趣老伴,“他们俩还没孩子呢,你都想到哪里了?”
“这肯定要未雨绸缪!”
夏念兮跟容修交换一个眼神,她凑到两人跟前,“这个小区环境还不错,人也不少,都是一些退休的老人,在家给小辈带带孩子。我听人说,早上都是一群老人你带着小孩出去玩。打太极啊,军体拳啊,还有人组织体能活动,很热闹。”
“这么热闹?”外公挑眉,翻出小区的社区活动介绍。
还有爱国文化旅?
他扶了扶眼睛,认真地看了一遍,“这些都是骗人玩的,谁给他们讲课?净是瞎扯!”
“就是,都没当过兵,全是从电视上看的,胡说八道。外公要去讲,肯定会让他们知道一个完全不同的老兵故事。”
外公眼里闪过怀念,手在宣传册上的军旗摸过。
“外婆,这个小区住了一个全国书法协会的前会长,朱蓉女士,她办了一个书法爱好社团,如今在A市都很有名。”
萧锦瑟有些意外,“朱蓉去了A市?”
“对啊,朱蓉女士现在也退休了每天没事干,就办办书法交流会,上次我们拍戏还借用了她们的场地。”
吃过早餐,老两口就回房了,这可是非常少见呢。
夏念兮趴在沙发上盯着他们房门,“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容修双手插在口袋,脸上是少见的惬意,“我觉得我们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夏念兮苦着一张脸,“要不我们再试试,你别灰心。”
“傻瓜,我是说我们四个人。”
“什么?”夏念兮激动地跳起来,“外公外婆都没答应啊。”
“相信我,他们一定会答应的。都是你的功劳,老婆。”容修伸手摸摸她的脸。
夏念兮还一脸懵逼,她是尝试了,但是明明感觉效果不佳啊,为什么容修会说成功了?
可是他又不会用这件事开玩笑……
中饭之前,沈从志把容修叫进书房。
夏念兮看着外婆用一副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噗地一下就脸红了。
他们的小手段是不是被两位发现了?
萧锦瑟拉着夏念兮上楼,一边开口,“念兮,很想让我们去A市?”
“当然了,尤其是容修,他非常希望你们去。”说完还认真点了下头。
萧锦瑟带她走进容修妈妈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传来淡淡的花香味,还有阳光的味道。
这样一间房,怎么都不像已经空了几十年的感觉。
房间跟A市那个别墅里的房间一模一样,连敞开的衣柜都一样,只是这里的衣柜里的衣服更多,颜色更丰富。
萧锦瑟放开夏念兮,手掌贴着墙面,滑过柜子,花瓶,丝绸,“这是婉婉的房间,也就是你的婆婆。”
“嗯。”
“这里我们每天都让人打扫,人老了,总想要点念想。每次进来,我都以为容修的妈妈还活着,或许过几天就回家住了。”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经过窗纱的过滤,洒在墙上、地上还有床上的阳光异常柔和。
萧锦瑟把床角拉平,还用手拍拍,“她最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不平整。”
阳光洒在外婆的银发上,照着她鬓角的皱纹,夏念兮心中动容,这是一个母亲对子女无尽的爱。
超越生死和年龄。
萧锦瑟走到衣柜前,摸着一排旗袍,“我们要是离开了,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唉”
不是不想跟外孙走,只是牵挂会绊着脚,让人寸步难行。
“外婆。这里的一切,我们也会珍惜,会像您跟外公一样珍惜,这些也是我们未来最宝贵的回忆。”
“好……好孩子。”
吃完中饭,萧锦瑟拿了一张收据,“前段时间我检查你妈妈的旗袍,有几件破了洞,我拿去修补了,你们去拿回来吧。”
容修接过收据,“好的。”
容修开车带着夏念兮出了别墅,夏念兮看着越来越远的别墅,渐渐被林子盖住,这里太偏,来往只有冰冷的汽车,或者好几年,大家都不知道几百米之外的邻居到底是男是女。
夏念兮拿着收据,看着下面的地址,看店名应该是个老铺子:再生缘!
店铺在闹市的一个小巷子里,店铺不大,还是古老的木门,门上还贴着秦琼敬德两个门神,却因为过了半年,画已经慢慢褪色了。
揭开门帘,两人走进屋。
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墙上挂满了各种款式的旗袍,店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低头在丝绸上用笔画纹路。
女孩抬头看向他们,“请问两位是来做旗袍的吗?”
容修把收据递给她,“我们是来取旗袍的。”
看了收据,女孩多看了两人一眼,才开口,“稍等,我去找爷爷。这几件旗袍是爷爷很久之前做的。”
女孩从后门出去,他们隐约听到女孩在喊爷爷出来看看,沈家来拿旗袍了。
过了一会女孩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
“是沈家的人啊?”
容修点点头,“是的。”
老头仔细观察了他一会,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沈家小姐的儿子沈铮?不,不对……”
容修一点都不介意,开口解释:“我是容修,沈铮的哥哥。”
他从小在A市,这里的人只认识沈铮不认识他,很正常。
“双胞胎啊……像,真像……你们跟你母亲的眼睛都很像。”
“多谢您还记着我们的母亲。”
老头从柜子里把三套旗袍取出来,“你母亲非常适合穿旗袍,她当年给我做了不少广告,我自然记得她。”
把旗袍送到容修面前,“日子久了,没保存好,线头就腐化了,我都接好了。你看看!”
容修把旗袍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搞懂这些女人的东西,点点头,算是交货了。
老头突然看向一直在后面盯着墙上旗袍看的夏念兮,“小姑娘是?”
“我太太。”
“要做旗袍吗?我老头子也快收手了。”
女孩在一旁急忙拽住爷爷,“爷爷,您不是说不自己做旗袍了吗?”
“这小丫头,适合穿旗袍。”
容修看着夏念兮,心中一动,“那就做一套吧。”
“真的要做旗袍啊?”夏念兮当然想要,尤其还是这种老师傅,肯定做的很好。
“丫头,给这位姑娘量尺寸。今天,爷爷再最后教你做一次旗袍,别把学校学的硬搬过来,记住,这门手艺,熟能生巧。”
“是,爷爷。”
接下来,夏念兮乖乖站着,女孩拿着一个皮尺在她身上量尺寸,然后记在本子上。
“两位选块布吧!”
两人选了一个橘红色亮银织锦面,还有一个浅绿色真丝面。
老人家拿过炭笔拿着木尺在布上画形,一笔一划都下笔流畅,不犹豫……
“你把那那件紫色的旗袍拿过来,这是我二十五年前做的旗袍,你看看针法……”
女孩从还没包好的三件旗袍中,拿了一件出来,走到爷爷跟前。
爷孙两人无比投入地做旗袍,老人家回头看向两人,“你们可以出去转一小时,再回来,免得无聊。”
夏念兮跟容修想想也是,就先离开店铺,去外面转转。
从小巷子拐出去,立刻就到了繁华的闹市区,两侧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夏念兮随手拿了一个绝望的公鸡,“这为什么叫绝望的公鸡?”
夏念兮小时候是没机会出去玩,之后当明星更没时间出去玩,这些小东西她自然不知道。
可是容修何尝不是如此,他从小就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更别说玩乐了。
两人盯着黄色的公鸡,看了几秒种,夏念兮摸摸鸡冠,“这是什么东西啊?公鸡?”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突然伸手把公鸡捏了一把,杀猪般的叫声突然响起,吓得夏念兮一把扔了公鸡,躲到容修身后。
小男孩指着夏念兮哈哈大笑,“哈哈,好笨的女人!”
被小孩子嘲笑,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夏念兮一脸黑线,“喂,小屁孩,你说什么呢?”
“略略~”小男孩吐了一下舌头跑了。
容修蹲下身子把公鸡捡起来,忍住笑意,“这个还要吗?”
“不要!”夏念兮背过身,气得嘟起嘴。
容修掏了钱,把公鸡买下来,夏念兮看到,伸手到他胸口打了一下,“讨厌,你干嘛要买?”
“感觉挺有趣的。”说完,还捏了一下。
两人转了快一小时回到铺子,女孩看到他们,急忙上前,“我要再量一下尺寸,定好尺寸,接下来就等着做好了,给你们送到沈家吗?”
“不,我给你写个地址,送去A市。”
“好的。旗袍要七天做好,十天左右就能到你们手上。”
夏念兮点点头,“好的。”
量了尺寸,容修付了钱,就拿着母亲的旗袍跟夏念兮离开了铺子。
夏念兮坐在副驾驶座,手里拿着公鸡,容修把旗袍平整地放在后座,刚好起身,就感觉不对劲,翻了一下,“少一件。”
夏念兮回头,惊道:“啊,不会吧?”
“我进去问一下,你先坐着。”
“好。”
容修转身再走进店铺,女孩正在收拾东西。
“我们少一套旗袍,收据上是三套。”
“啊,刚才有一套,我忘了装,稍等一下。”女孩急忙从裁缝桌上把刚才当样品的旗袍装起来。
一脸抱歉地看向容修,“抱歉,刚才是我的失误,容先生,请见谅。”
“没事。”
容修拿过旗袍,转身离开铺子,走到车前,打开后座,放下旗袍,看向副驾驶座,夏念兮却不在。
座位上,只剩下一只绝望的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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