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跑了多远,那些在匪徒面前好似鹌鹑一般的百姓在自己面前竟好似乘胜追击的雄兵,追出了老远方才作罢。
二人一骑沿着河道也不知跑了多远,在这天色渐暗的时候来到了一处早已无人的破旧村庄。
随意寻了一间较好的屋舍,二人落座在这房中。
燃起篝火,陈到只顾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而大师却顾着念经。“大师,你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为何我救了他们,他们却还这般对我?”陈到实在是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强者,强者似乎并不明白弱者的世界究竟是如何模样
?片刻后,大师睁开双目,叹了口气,道:“这,便是人啊!他们畏恶如惧虎,欺善如欺狗!在他们眼中,最怕的是那些前来掠夺的土匪,因为他们知道哪些人无恶不作,在心里就已经极为畏惧了。然而你却不同,因为你救你他们,在他们的心中你是良善的,所以心中对你的恐惧自然要少了几分。他们或许只是想要杀了你,等到匪徒再来的
时候,献上你的人头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有能力为他们彻底解决匪徒啊!”陈到叹气道:“他们为何不听我说说呢?”“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不会相信,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固执己见将你杀死。因为,他们是人!”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个佛号,最终却摇头叹道:“我佛,我曾走过太多
的地方,见识过太多的事情,这个世上最经受不住考验的恰恰便是人心和人性。”“饥荒时候,易子而食。曾经在南面老衲遇上过一位陈姓檀越,随他倒也发现些事情,田中还长着粮食,颗颗饱满,只是百姓却情愿易子而食,也不敢去动那粮食颗粒。后来,听闻陈姓檀越要帮他们解决此事,但是饥民们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团结在陈姓檀越的手下,反而是在另一面的纠结之下组成了十万征讨大军,去讨伐来帮助他们的陈姓
檀越。这,或许就是人性的恶?”
“我佛慈悲,老衲渡人一生看到过太多太多,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老衲也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唯有沉浸在佛经之中方能找寻到一丝宁静。”
“大师真高人也!”陈到双手合十,向着大师恭敬道。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大师方才转移话题,道:“看檀越这身打扮,是要远行?”
“正是,打算去关中一趟。”
“檀越应当是齐国的将军吧?”
陈到眉头紧锁,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杀意,看着大师不说话。
却见大师爽朗一笑,道:“不用说在下也看出来了!”
说罢,他唱了个佛号,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檀越此行怕是再回不来了,何不就此收手?回齐国将来建功立业,不枉此生?”“大师说笑了!”陈到这才放下了警惕,面上痛苦神色越重,向着大师道:“人这辈子,总要义无反顾的做点什么才行。”他似乎又想起了昔日的白眼,想起了那些人对自己
的一切。
他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他需要的只是自己对自己的原谅,纵然在得到这一分原谅的时候自己已经付出了性命,又当如何?
大师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檀越的执着便如老衲的执着一般,只是檀越却执着于复仇,而老衲却执着与渡人。念在你我缘分的份上,老衲却是想要渡化你才是。”“大师不必渡我!”陈到坚决拒绝了大师的说法,道:“大师渡人是为了救赎,而我复仇却也是为了救赎。不同的是大师救赎的是世人,助人救赎。而我却自私一些,救赎的
却是我自己。”
“好!看来檀越倒也是有几分佛心!”大师喜道:“檀越可曾想过,此番过去,是否又会铸就一个如你一般的人回来?如此下去,冤冤相报又如何了却得了?”
“我却如何顾得了那么多?”陈到叹道:“世间的人都如大师这般想,却又如何还需大师来渡?却又如何还会有这么多纷争?正如大师所言,我们不过是人罢了。”“唉!”大师叹了口气,道:“人呐,总喜欢用别的东西来成就自己。喜欢用别人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高尚,也喜欢用别人的财富来成就自己的财富,喜欢用别人的品德来成
就自己的品德!人,就是喜欢用别人来成就自己。何必呢?性命都只有一次,何苦为了那所谓权争而害了自己,害了别人?”
“大师,您说的是道理,我也明白您的苦心。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陈到坚决道。
“天命,自有乾坤。也罢,老衲说了这么久却也还是劝不了你。正好老衲也要去关中,且与你结个伴如何?到叫将军护着了!”
“若大师要去关中,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愿将这马匹让与大师乘骑。”陈到坦荡荡,道。
“难道檀越就不担心我去关中之后告发你吗?”大师一笑,问道。“大师见笑了,纵然大师不与我陈到一道去关中,想要告发我又有何难?若想要大师不说话,唯有将大师杀死在这里,自然可叫大师不说话,也可叫我放心了。只是,大师
这等人物,岂能死在陈到的刀下?纵然杀了大师,陈到也于心不安,只怕死后也不得安宁!天不诛有德之人,又何况是我呢?”“可是,晋国皇帝不正是有德之人吗?”大师反问道:“执掌晋国以来这么多年,使得晋国百姓安居乐业。这等大才大德之人,比起老衲一生所为还要多得多,如此有德之人
,又岂能杀之?”
“我想大师是误解了,王辰与在下是有仇之人,非是有德。大师既然是化外之人,何苦再来相劝?”陈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大师摇头苦叹:“痴儿,痴儿,却不知已经着了魔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