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见明最早知道征西县发生的事情,黄坚得到消息比他稍慢一些,但也在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当初他不顾校内的争议,一力支持刘好好,甚至罕有地以出版印刷的形式对外发售,而这书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畅销,至今已经印刷了两千册全部售罄,在这个年代对一调研报告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销售奇迹。
而现在将要用事实证明,那份报告写的所有策略全部不可行,他们这些赏识推荐的人全是瞎了眼……
黄坚也十分恼怒,就算里面有部分建议不可行,也不至于每一条建议都不可行,到底是不可行,还是没有行?!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有人搞鬼。
他倒是不怕,如果有人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据理力争就是了,但是自己前一段时间开会的时候刚刚递上去的那些建议报告,恐怕又要遭到质疑,这些都是学校里几位德高望重,才华横溢的教授们的心血之作,都是极有建设性和远见的,如果因为这件事遭受质疑,导致夭折,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而他在京大的威信……
他目光一沉,这段时间蛰伏很久的孙君呈现出上升趋势,已经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支持,如果他现在出了茬子,上头会不会想着把他这个校长换掉?
难道这份调研报告是孙君在背后搞鬼?不可能,孙君还没有那个能力。
那就是有人看自己不顺眼,要他给孙君让位了,他在这个位子上,对下头的暗流涌动也有所察觉,总觉得除了这件事之外,对方还会有后手。
征西县的情况逐渐发酵,虽然不曾见于报端,但在他们圈子逐渐扩散,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终还没有定论,但是在大家看来,征西县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有当初力推征西县试点的几个人还在咬牙硬撑,力证自己没有错,错在当地的执行,这种事双方各执一词。
所以很多人猜测这件事最终估计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后不了了之。
刘好好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征西县的真实情况,而不是看这份报告的片面之词,但是大家都远在京城,现在交通、通讯各方面都不方便,除了相信这份报告,也就只能相信即将被派去征西县的那支调查组的反馈了,既然报告可以做手脚,那么调查组那边也可能有机可趁。
但是有一个人不会骗人,那就是胡明理,他是征西县人,每年寒暑假都会回乡,而且他聪敏正直,真实情况如何他是最清楚的了。
胡明理一心钻研学术,对仕途不感兴趣,身为局外人并不知道征西县调研报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不明白校长黄坚为什么会突然把他召到办公室来,在座的人中他只认识刘好好,疑惑的眼神便望向了她。
刘好好和黄坚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里的纸递给胡明理,开门见山地问道,“胡老师,征西县近三年的情况怎么样,真的如这上面所的吗?”
这张纸是他们从那份反馈报告里摘录的重点,胡明理认真看着,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言过其实了吧,问题是有,但是绝对没有闹得这么大。”
大家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黄坚的脸随后又盈满了怒气,果然是有人夸大其词,故意针对。
“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大家的确对这些工作很抵触,但是我们征西县的老百姓淳朴,上头要求怎么做,大家也只能配合,我家那一带的几个村子都已经完成了这些工作,三年过去了,大家也都慢慢接受了,没有闹出什么岔子。当然上面闹出人命的事情,我也听了,但听是那个乡干部态度蛮横,带头打了那个村的老村长,引发众怒,到底不是这些工作身有问题,而是执行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胡明理很客观地,他的话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好好,你恐怕要做个准备了,上头想听听你对当初那份调研报告和这份反馈的意见。”黄坚看向刘好好。
刘好好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照理这份调研报告只是他们几个大学生做的社会实践活动而已,至于提出的意见是否中肯,是否应该采纳,这是上头自己决定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不该由她来背,但是现在很明显就是有人针对她,非要将她也牵扯进来。
“校长,您放心,我会做好准备的。”她沉稳地,只要征西县的情况没有真的一塌糊涂,她自然也有办法驳斥那份刻意针对的反馈。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坐了二三十号人,刘好好坐在一边的角落,这样的场合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场的人她也大都认识,并不觉得紧张。
她的眼神瞟向了坐在稍稍靠后角落的一个老人,那位老人看上去并不起眼,甚至还有些佝偻着腰背,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像是感应到了一般也抬头望了过去,两人的眼神一触即分。
刘好好的指不自觉地动了动,这个看上去有些面生的老人就是雷明凡,他沉默低调,一向不显山露水,据身体不是很好,这些年都是深居简出,之前有许多会议他都没有参加,所以和刘好好接触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来,他动作频频。
她想到他脸上那暗沉的脸色,心中了然,恐怕他的身体真的不是很好了,才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给子孙们谋一些利益。
身为一个穿越者,没想到他还如此看不开,财富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之后就算子孙享尽荣华富贵又怎么样?死了之后前世种种都看不见了,他大半辈子韬光养晦,却在临老时糊涂了。
前车之鉴,她抿了抿嘴,不管她和雷明凡身为两个穿越者,有多么水火不容,但雷明凡算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她提了个醒,等她老了的时候,可别像他这么糊涂昏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