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离床榻最近,一直关注皇上动静的公公忽然激动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立即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宇文澈和宇文峯大步走到龙榻之前,两兄弟目光热切,异口同声的喊道:“父皇。”
皇上慢慢睁开眼,看着两个儿子在身边,面容上闪过一丝欣慰,气色恢复了不少,在公公的搀扶下,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这一举动却并未让大家有所欢心。
因为,谁都知道,这是在提前耗损他的心神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芩贵妃还是上前,温柔的笑道:“皇上,你今日气色不错呢。多和孩子们聊聊吧。”
孟漓禾在一旁看着这个画面,眼眶都有些微微湿润。
离别在即,明明知道自己的男人命不久矣,却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坚强的露出笑容。
这是怎样的隐忍?
平心而论,她都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得到。
只是,听到芩贵妃的话,又看了一眼屋子里这些人,脸上露出一抹笑:“爱妃,朕方才只是昏迷了,没有失去记忆,也没有病到昏庸。朕觉此刻精神非常好,但恐怕也是回光返照吧?你不必瞒朕,直接说吧,朕还有多久的时间?”
芩贵妃一愣,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但是要回答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皇上干脆把视线转向苏子宸:“苏先生,朕需要知道,才能将事情交待完。”
苏子宸叹了一口气,声音亦有些低沉:“只有一刻钟。”
众人皆是一惊,用了一刻钟聚齐起精力,却也只能维持一刻钟吗?
而皇上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是一愣。
他的生命竟然真的开始倒计,而且这么近了。
不过,到底是一代君王,无数次面临过生死,倒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快的接受这个事实,只用了一瞬便调整了过来。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没有办法再浪费一分一秒。
因此,脸上竟是露出一抹十分平和的笑容。
甚至,主动伸出手,每只手都分别拉住宇文澈和宇文峯,无比感慨道:“朕很欣慰,临走之时,还有两个好儿子送我。你们的另外几个兄弟,朕是没机会见到了。”
如今京城里,其余的皇子都被派遣在外地分担朝廷重担,临时定是无法通知的到的。
“父皇!”听到这句话,宇文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为自己的父亲哭,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相比之下,宇文澈的性格自是内敛一些,情绪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但饶是如此,也还是红了眼眶。
皇上就这样握着他们二人的手开始说道:“朕有几件事,要交待清楚。第一,传位二皇子宇文澈,继位诏书早已拟好,等朕走后,直接由公公宣读即可。”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
但是宇文澈还是心里颇为感触,当即就要谢恩。
然而,皇上却拽住他的手道:“尽早阻止反贼宇文畴的恶行。无论如何,要将宇文畴缉拿回京,严惩不贷。具体处罚,按律则可。”
宇文澈终于停止动作,只是点点头:“是,儿臣谨记。”
孟漓禾不由暗暗摇了摇头,看来皇上对这件事当真耿耿于怀,她原本还想过,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会不会在临终保宇文畴一命。
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帝王终究是帝王。
必要时候,的确不能手软。
只听皇上继续说道:“第三,朕走后,后宫嫔妃一律不许陪葬,首先按各自意愿安排。不得强制削发为尼,或者守陵等。可以安置宫外行宫一处,容其养老。”
大家均松了口气,终于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皇上还是想着她们的。
当即跪在地上跪谢着。
“都起来吧。”皇上难得不带一丝威严的说着。
随着她们的站起,目光逐一扫过她们的容颜,看着他的这些或宠或冷落的女人们。
没有说话,却像对每个人道别。
孟漓禾也有些庆幸,还好,她没有遇到暴君时代,不然,说不定她都要忍不住为反对陪葬做斗争了。
而皇上又再次看向他的其他女儿们,眼里充满了作为人父的慈爱。
只是交待了这么多,很明显,气息越来越不足。
脸上的光,也在慢慢褪去。
任谁都看得出,皇上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而谁也没料到,就在他拉着两个儿子的手都有些无力时,却忽然用尽全力,将宇文澈和宇文峯的手扣在了一起。
嘴唇微抖,但是话却已经说不出来。
宇文澈眼眸一闪,立即说道:“父皇,只要儿臣一日在,就会保宇文峯百年无忧。”
宇文峯也是眸光闪烁,紧紧的握住这只手:“父皇,儿臣会誓死效忠二哥,辅佐他江山稳固。”
皇上的双眸竟是在这一刻达到最亮,接着,却是永远的黯了下去。
殇庆皇殡天。
继位诏书宣读,二皇子宇文澈顺利继位。
改年号覃合。
先皇举行国葬,举国哀悼七日。
一切事宜均根据先皇遗嘱。
一部分妃子意愿入寺修行,青灯一盏,了却余生。
一部分被送去了宫外一处行宫安置,度过余年。
芩贵妃被封为芩慈太后,而因端妃在宇文澈年幼时对其照顾有加,同封为端平太后。
两位太后一起入住后宫,平日关系本就不错,如此也算作伴。
而老公公则自愿为先皇守陵。
至于太子妃孟漓禾,则直接被封为禾贵妃,赐离合殿。
而宇文澈因朝中之事过多,且先皇离世过于悲恸,所以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只是例行了所有祭祖,拜天,文武百官朝拜的礼节过程便作罢。
并没有声势浩大,劳民伤财的典礼,反倒赢得了百官称赞,及在百姓中的良好口碑。
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孟漓禾终于成功的陪着宇文澈坐上了那个位子,看着身边,黄袍加身的宇文澈,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即使夜已深,但也依然在批阅奏折的宇文澈感受到孟漓禾的目光,不由好笑的抬头:“我的爱妃,你这样直白的看着我,可是干政了哦。”
孟漓禾顿时一愣,脸色也随之一僵。
干政?
这个词真的是好陌生。
也是让她再次意识到,宇文澈是皇帝了。
皇帝就是那个不能再和后宫的妃子一起讨论国家大事的男人。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她并非喜欢掺和国家大事,但是想到自己竟然和宇文澈之间再也不是无话不谈,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甚至有些自嘲一笑,原来这么远的距离看着他,就已经不可以了吗?
其实,她根本不会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啊!
眼见孟漓禾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目光都暗淡了下来甚至还收了回去,宇文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话,好像开的不是那么妥当。
因此,赶紧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坐到孟漓禾身边,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在想什么?是不是多想了?”
孟漓禾摇摇头,她选择不说。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当真是哪朝哪代都要遵循的规定。
这和宇文澈本人并没有关系。
她也不希望宇文澈为这无法改变的事实上伤脑筋,这,只是她的小心眼罢了。
然而,她越是这个样子,宇文澈却更明白,这是越有问题。
所以,转了转眼珠继续道:“我说你干政,生气了?”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不知到底因这制度还是因自己小气,总之孟漓禾有些气结,所以瘪瘪嘴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还想多活两年。”
宇文澈一愣,完了,媳妇好像真生气了。
还是不继续逗下去了。
不然,虽然他如今是皇上,但是媳妇发飙把他从床上踢下去,他也一点辄没有,因为在她面前,他从来不会记得自己是皇上。
他只记得,自己是这个女人的夫君,要保护她疼爱她宠她一生一世的男人。
所以,尽管做了这皇帝,他也依然在孟漓禾面前自称为我。
而什么臣妾不臣妾的,孟漓禾只会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其他称呼他都不在意。
因此,赶紧拥住她道:“傻瓜,我说你干政,是说你干扰我处理朝政,因为你看我看的,让我想让我扔掉那些奏折,抱着你上床。”
孟漓禾脸上顿时一红,有些开心又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家伙。
大哥,你都已经做了皇帝了。
能不能别把抱着上床这件事说的这么……
“想什么呢?”宇文澈邪邪一笑,“我说的上床是上床睡觉,又没说干别的。”
孟漓禾不由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邪。
“不信?”宇文澈挑了挑眉,“要不要试试?”
孟漓禾简直无力吐槽。
这种事还能试,大哥你是多有兴致。
然而,宇文澈却已经凑了上来,看那样子完全不像单纯睡觉!
孟漓禾无语的伸出一只手贴在他脸上缓慢将他推开,嘴角微抽:“皇上,臣妾可不想做那红颜祸水,你还是赶紧去批阅奏折吧!”
看着那桌子上厚厚一沓奏折,宇文澈还是叹了口气,他还真的不能就这么睡了。
不过,红颜祸水?
宇文澈微微勾唇,的确是红颜,美的都让他都想扔掉一切去和她长相厮守了。
不过,祸水?
谁的祸水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他的。
总之,在冲动和理智间,新皇帝宇文澈还是咬牙放开媳妇,面无表情走向那恼人的奏折。
然而,却听殿外,年轻的公公来报:“皇上,八百里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