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思乱想,答应了你的,我都会一一兑现。”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喽?”袁瑞可道,“那为什么还不和她摊牌、还不和她离婚,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让她占着纪少夫人的位置?”
“好歹夫妻一场,等她把孩子生了吧。”
袁瑞可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像是在对叶荣欢说:“你看吧,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挑衅和怜悯的意味清晰地传达到了叶荣欢这边。
袁瑞可毫无征兆地挂了电话。
叶荣欢抓着手机,久久未动,只觉得心一阵阵地发冷,冷得她几乎要颤抖。
忽然肚子传来阵痛,手上没了力气,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叶荣欢弯腰,痛苦地捂着肚子,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腿侧流下来,一低头就看见了一抹红。
她惨白着脸,顶着满头的冷汗,费力地拉住了旁边一根电源线,用尽所有力气一拽——
“哐啷”一声巨响,桌上的电脑被带到了地上,外面的贺阿姨听见动静,跑过来喊了一声:“少夫人?”
叶荣欢张嘴,想要呼救,却没有力气,她疼得脸色青白,身体无力地歪倒在地上。
外面的贺阿姨又叫了两声,察觉到不对,急忙开门进来。
一见里面的情景,她脸色大变,“少夫人!”
她急忙跑过去,一边想要将叶荣欢扶起,一边往外喊人。
叶荣欢精神已经有点恍惚,她看向门口,最先进来的,竟然不是家里的佣人,而是云鸣。
他飞快地冲过来,小心地将她抱起,“别慌,我们去医院!”
叶荣欢的意识昏昏沉沉,软软地任他抱着。
家里一通兵荒马乱,叶荣欢感觉到那些吵闹,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她听得不真切,最后索性只剩一点微不可察的声音了。
老爷子不在家,带着管家不知道去哪里了,纪清河也不在,要不是云鸣恰好过来,没个主事的人,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子。
云鸣将叶荣欢抱上了他的车,贺阿姨紧紧跟上,家里一个年轻的女佣也跟着,其他人都神色慌张而焦急地站在门口看着车子离去,胆子小的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叶荣欢下身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贺阿姨看得心惊肉跳,慌张地扯出纸巾想要帮她擦一擦,手都在微微颤抖。
云鸣上了车并没有将叶荣欢放下,他衣服裤子被晕染出一大片血迹,可是他没有察觉到似的,只不断地安慰着叶荣欢,尽管她已经昏迷过去听不见了。
车子闯了好几次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贺阿姨勉强冷静下来,就赶紧给纪清河打电话。
然而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接,急得直冒眼泪,最后都生出了火气。
试了几次之后,她转而给老爷子那边打,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老爷子在那边被吓到了,通过手机就听到那边管家急忙说:“您冷静一点,那边云少在,不会出什么事……”
“赶紧安排车,回去!”
那边在一通兵荒马乱中挂了电话,没过多久,老爷子就匆匆赶了过来,颤着嗓音问:“怎么样?什么情况?荣欢呢?”
“还在里面呢。”贺阿姨哭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也说不清楚。
老爷子只能去问云鸣,云鸣心里也着急,却只能沉稳地安慰道:“没事,医生刚刚说了,她只是受了刺激,情绪波动太厉害,所以孩子可能要早产。”
只是叶荣欢那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医生现在也没给个准话,云鸣一颗心还高高吊着。
“清河呢?”老爷子忽然想起来。
“我给纪少打电话了,没人接。”贺阿姨道。
“手机给我。”老爷子向管家伸手,亲自打了过去,这次等了好久,总算有人接了,只是接通之后还没开口,就听那边纪清河快速地说道:“我这边很忙,有事等我回家再说。”
而后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老爷子这边甚至只来得及吼出他名字。
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老爷子脸色难看得厉害,又拨回去,没料到这次竟然直接关机了!
“好、好得很!什么事比他老婆还重要?!”老爷子气得差点厥过去,对管家道:“给公司的人打!”
管家领命,然而一连换了好几个号码打,都没有人接。
走廊的气氛凝滞下来,让人呼吸都困难,老爷子差点站立不稳,怒道:“再找人!公司那么多人都死了是不是?!让他们找到纪清河就让他给我滚回来!问他还要他老婆孩子的命不要?!公司什么事那么紧急我怎么不知道?!”
几人煎熬地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医生出来,却是语气沉重地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叶荣欢的情况不太好,她身体承受能力本来就有些弱,怀孕期间又发生这么多事,到底还是受了影响。
外面几个人的脸色同时变了,贺阿姨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
“纪清河人呢?!”老爷子一个踉跄之后被扶着站稳,隐忍着怒火问道。
管家小声道:“那边有人联系到纪少了,但是纪少说事态紧急没法过来。”
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话,管家听到这解释都有了火气。
老爷子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了。
身体被打了麻药,但是叶荣欢总感觉还能感觉到疼。
意识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医生话语里的焦急,贺阿姨哭声里的担忧,模模糊糊还听到了老爷子怒气勃发的话。
似乎还听到了纪清河的名字。
纪清河……
脑海里浮现这个名字,她只感觉难过,眼泪不受控制地淌出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似乎有人在说纪清河在处理什么紧急事件,没法过来。
紧急事件?
脑子慢慢地转动,她想起来,纪清河明明在袁瑞可身边。
软玉温香、佳人在怀,他现在很自在,哪里在忙什么紧急事件。
她感觉自己跟死了一样,到后来无感又开始消失,最后索性所有的意识都没有了。
终于从会议室出来,纪清河脸色并没有缓解,身后一众属下也都鸦雀无声,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
忽然有人冲上来,小心地汇报道:“纪总,老先生那边来了电话,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让您赶紧回电话过去。”
纪清河脚步一刻不停,“我现在没时间。”
“可是老先生已经打来好几次了,杜主管也接到了……”
纪清河像是没听见一样,风一样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后面的人急忙跟上。
纪清河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人商量着什么,眉头紧紧蹙着,面色有些冷酷。
刚才那人不甘心,鼓起勇气又拦上来,“纪总……”
纪清河蓦地停下脚步,森寒的目光直直扫过去。
那人打了一个哆嗦,急忙低头,却还是顶着压力说道:“老先生……”
“再废话一个字,现在你就可以从纪氏走人。”
那人瞬间变了脸色,不再出声。
纪清河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忽然一个人影又拦在身前,他正要发火,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管家。
勉强耐下性子,他道:“我现在有事,让爷爷不要和我闹脾气,有什么事等我……”
“少夫人在医院。”管家打断他的话,“现在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纪清河脸色蓦地一变,“你说什么?!”
管家低着头,继续道:“人是云少送过去的,现在云少还守在那里,老爷子也在。”
纪清河已经等不及他说完了,他飞快地冲进电梯,都没心思吩咐下属之后的安排。
纪清河感觉整个人脑子都是空的,他匆忙赶到医院,喘着粗气,都来不及平复呼吸,抓着云鸣就问:“她怎么样?!”
云鸣拉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老爷子上来就给了他一拐杖,愤怒非常,纪清河躲都没躲,他看到老爷子嘴在动,听到老爷子在高声说话,也知道是在骂他,却听不清老爷子在说什么。
他脑子里仿佛是空白的,只盯着云鸣,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她怎么样?”
云鸣闭了闭眼,忽然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纪清河毫无防备,被打得一个踉跄。
站稳之后下意识就反击回去,云鸣一句话,却让他猛然僵住了身体,他说:“她要真出了什么事,不正如你所愿吗?她今天为什么会在手术室里,不正是因为你吗?”
“你什么意思?”纪清河声线僵硬地问。
云鸣冷冷的看着他。
他冲进叶荣欢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地散落的照片。
医生说叶荣欢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原因是什么显而易见。
旁边贺阿姨忽然呜呜地哭起来,在云鸣还没解释的时候,她就哭求道:“纪少,您要真不喜欢少夫人,那就放过她吧,她那样爱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别人来作践她啊!”
纪清河声音沙哑,“你……什么意思?”
老爷子也看向贺阿姨。
那些照片贺阿姨也看到了,跟着云鸣身后追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捡了几张,这会儿在她口袋里被捏得发皱。
她将照片拿出来,正好是最刺激人的一张,“这是我在少夫人房间里发现的,是那位袁小姐送来的,少夫人就是看了这个,才会……”
纪清河一把抢过,他脸色剧变,脱口而出:“这不是真的!我没有——”
话音未落,老爷子的棍棒就打在了他背上,老爷子气得太狠了,只来得及骂了他一句,就气得晕了过去,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随着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待的人越来越不安。 好在在开始心生绝望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扯下口罩,疲惫道:“母子平安。”
纪清河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要不是手撑着墙,可能要丢人地软倒。
云鸣也呼出了那一口气,他松下紧绷的神经,发现自己浑身湿淋淋的,竟然都是冷汗。
贺阿姨双手合十,不住念叨菩萨保佑。
叶荣欢被推到了病房里,却并没有醒来。
贺阿姨不安道:“怎么还没醒啊?不会有什么事吧?”
尽管医生已经给了保证,听到贺阿姨这句话,纪清河和云鸣还是下意识提起了心。
“没事,等麻药药效过了,她就会醒过来。”护士给叶荣欢挂上药水,安慰道。
老爷子在另一间病房,已经醒了过来,听说叶荣欢出来了,怎么都要过来,管家只能扶着他过来看。
几个人守在病床前,等着叶荣欢苏醒。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小时。
叶荣欢疲惫地睁开眼睛,目光恍惚没有神采。
周围都是关心的声音,她手还被紧紧攥着,她定了两秒,认出是纪清河。
又看向其他方向,迟钝地认出了床前的人。
“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问的,似乎是纪清河,似乎是云鸣,又仿佛是贺阿姨,叶荣欢连分辨的精神都没有。
哪里难受?她感觉哪里都难受。
贺阿姨将孩子抱了过来,叶荣欢偏头看了一眼,神色终于柔软下来,却不到十秒钟,又无力地阖上了眼睛。
她感觉很累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的。
这种感觉让她一点也不想醒来,不想面对眼前的人。
再次睁开眼睛,病床前的人又多了些。
她看到了叶父、叶夫人,还有叶浩丞,在知道她不是叶家亲生女儿之后,叶夫人对她竟然和善了许多,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叶父则变得更加敷衍冷漠起来。
叶家人没待多久,离开的时候,叶夫人说:“海菱那边隔得远,既然你没事了,我就不跟她说了,免得耽误她上课。”
叶荣欢没说什么,虽然叶夫人这话让其他关心她的人听着有些生气,但是她也赞成,因为并不想让海菱为她担心。
之后又是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病房探望。
让她意外的是,谷焕竟然也来了。
他在她病床前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眼里都是担忧,嘴上却都是数落,说一段时间不见,她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但是他还要上课,并不能待太久,后来被他妈妈拖走了。
老爷子精力不济,时常过来看望她,但是大半心神都分到了小曾孙身上。
贺阿姨一直忙前忙后,亲自守在她身边,吃喝也亲自伺候。
云鸣也常常过来,只是他话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很多,时常看着她目光深沉,里面的情绪连她都看不透。
叶荣欢最不想见纪清河,他跟她说话,她总当听不见。
后来他索性不说了,变得比云鸣还要沉默。
只是在来了两天之后,他突然就没了人影。
叶荣欢对他的到来是排斥抵触的,但是那天她一直盯着门口,从早上到晚上。
纪清河没有来。
贺阿姨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后压抑着火气道:“说是公司有急事,缺了纪少不行。”
这次她一个字也没为纪清河解释,甚至还道:“什么事能比您还重要?你还躺在医院里地都不能下,他竟然能一整天不来看一眼!那天他就姗姗来迟,老爷子费那么大劲都找不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先生才是您丈夫呢!”
医生让签字的时候,都把云鸣当成了她的配偶,那时候贺阿姨就对纪清河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怨气,那怨气到这会儿,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了。
叶荣欢看着旁边的宝宝,脸上的温柔仿佛已经定格,她听着贺阿姨这些话,从始至终不置一词。
贺阿姨拿着手机在旁边不知道鼓捣什么,一会儿后,叶荣欢看见她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她看向贺阿姨,贺阿姨已经一点也不愿意为纪清河遮掩了,叶荣欢还没问,她就道:“纪少出国了,那个袁小姐也一起去了,他们坐的同一航班。”
具体的并不知情,但是只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人脑补。
叶荣欢动作顿了一下,半晌说:“哦。”
贺阿姨不劝她了,一边戳着手机一边暗骂袁瑞可不要脸、纪清河没有心。
叶荣欢恍若未闻。
纪清河一连四天没有出现,老爷子几乎每天都要发火,叶荣欢听到他在外面给纪清河打电话,在电话里将纪清河骂得不成样子。
可是纪清河依旧没回来。
倒是云鸣,他待在医院的时间长了许多。
他甚至已经不避忌老爷子,每天守在叶荣欢身边跟她聊天解闷,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温柔。
两次之后,老爷子就看出问题来,他对云鸣说:“阿鸣也不闲吧?听你爸说最近事情挺多。那天的事多亏了你,改日爷爷好好谢谢你,只是你帮了荣欢这么多,已经够了。”
他并没有直说,只隐晦地暗示云鸣。
云鸣听懂了,只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说道:“我听到一些消息,说纪家和袁家很快就会有喜事。”
要单说哪一家要有喜事没问题,可是把纪家和袁家放在一起,那天又看到了那样的照片,老爷子自然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当下就沉了脸,“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谁传出来的并不重要,”云鸣说,“重要的是这‘谣言’外面已经传遍了,而袁家并没有否认,清河也没有否认。”
“谣言只能是谣言,不可能变成事实!”
“那些事,纪爷爷您知道了吗?”云鸣忽然问道,他说了几家小报,提起他们最近刊登的娱乐新闻。
老爷子脸色当即变了下。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被瞒着,所以一无所知,但是从那天贺阿姨说破之后,他就特意让人去调查过,知道的只比那些小报刊登的更要详细。
现在一想起来还满心怒火,看着叶荣欢就愧疚不已,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都受了多少委屈。
云鸣和老爷子说话,叶荣欢一直逗弄着孩子,像是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但是那些话全都收入了耳中。
云鸣走后,老爷子叹了口气,正要跟她说话,叶荣欢就率先开了口:“那支录音笔,爷爷您听过了吧?”
老爷子的话霎时间哑在了嗓子眼。
他看着叶荣欢平静得堪称淡漠的表情,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好半晌,所有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
他有些艰难地道:“这次的事,爷爷也很生气,但是还是想帮清河说一句话,他不是那种人,这里面……”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叶荣欢说。
一句话,又堵住了老爷子所有的劝解安慰。
“虽然会让您伤心,但是这个孩子,我依然还是要带走,我不会把他留在纪家。”叶荣欢说,“袁瑞可不能生,纪清河如果想要孩子,还有其他很多种办法,去收养、去过继,或者用其他科学手段,凭纪家的背景,这些都易如反掌,不是非要我的孩子不可。”
老爷子叹气,“荣欢……”
叶荣欢知道他想说什么,或许是劝她再给纪清河一次机会,或许是劝她把孩子留下,但是这些都不可能。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承担被后母虐待的风险,我不相信袁瑞可。”叶荣欢直白地说,顿了顿,又道:“也不相信纪清河。”
毕竟,纪父也是纪清河的亲生父亲,可是谷承雅走了之后,纪清河有父亲不如没父亲。
她不想她的孩子步纪清河的后尘。
老爷子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良久,含泪点头,怅然道:“没关系,你带走吧,开心就好,只是有时间,多带他回来让我看看,爷爷也没几年好活了,这个心愿荣欢还愿意满足的对不对?”
叶荣欢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笑,说:“会的。”
云鸣依旧每天来报道,纪清河依旧没有再来,叶荣欢倒是看到了他打来的电话,只是她一个都没有接,最后还将手机关了机,在出院前都没有再碰。
纪清河的面瘫女秘书每天都有送东西过来,每次都伴随着一捧鲜艳的玫瑰花,她说都是纪清河吩咐的。
她跟叶荣欢解释,纪清河是真的很忙,忙得脚不沾地,饭都没时间吃,常常熬夜一熬就是几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