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子告辞离开后,云鸣点了一支烟,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眼底情绪难辨。
秘书敲门进来:“云总,小少爷来了。”
云鸣熄了烟,保姆牵着越越走进来。
他张开双臂,越越跑着奔进他怀里,“爸爸!”
云鸣将他抱起来,将保姆打发出去,问他:“想爸爸了?”
他这几天忙,好几天没回去了,越越现在已经很依赖他,自然忍受不了,今天就特意找过来了。
“嗯?怎么不说话?”
越越扭动着身体,有些害羞的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给越越找了个玩具,见他自己玩得起劲,云鸣就有些走神。
忽然衣服被拉了拉,云鸣低头,就见儿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声又期待地说:“爸爸,我们去看妈妈?”
云鸣神色一滞。
目光明明灭灭,大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云鸣轻声问道:“想她了?”
这次越越重重地点头。
“越越想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吗?”
越越漆黑的眼睛蓦地一亮。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鸣笑了笑,没回答他,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
叶荣欢正和贺阿姨说话,就接到来自云鸣的电话。
她愣了一瞬,才选择接通,“有事吗?”
“有时间吗?”云鸣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叶荣欢有些疑惑。
云鸣沉默了一下,说:“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叶荣欢有些迟疑:“方便先跟我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吗?你知道,我现在出门不太方便。”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是什么事,但是叶荣欢还是答应了和他见面,她听出来云鸣应该不是诓她的。
贺阿姨得知她要出门和云鸣见面,有些诧异,“不能让云先生来我们家吗?您这个样子……”
“没事。”叶荣欢摇头,“他估计也忙,没道理迁就我。”
顿了顿,她道:“清河要是问起,跟他照实说就是了。”
不过她现在自然是不会告诉纪清河的,不然他肯定会乱想,多半还不同意让她去。
云鸣约的地方不远,叶荣欢带着贺阿姨,没一会儿就到了。
云鸣专门订了个包间,叶荣欢进去看了眼他神色,将贺阿姨给打发了。
“是什么事?”叶荣欢实在想不到,云鸣找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鸣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
“鸣哥?”叶荣欢喊了他一声。
云鸣忙于工作,休息时间都不太充足,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点时间和她见面。
其实不管多重要的事情,电话里总能说的,他非要面对面,不过是想见她而已。
刚才沉默的时间里,他一半心神在挣扎犹豫,一半心神在刻印她的脸庞。 回过神来,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揉揉眉心笑了一下,再抬眼,眼底已经没了挣扎的神色。
“袁瑞可的外公找了我。”他说道。
叶荣欢一愣,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云鸣顿了一下,坦白道:“他想说服我和他联手,逼迫清河和你离婚,从而和袁瑞可在一起。”
“……什么?”叶荣欢惊愕地看着他。
她完全没料到,云鸣要告诉她的竟然是这个!
“她还不死心?”她皱起眉,对袁瑞可的死缠烂打有些厌烦。
背着她的时候,纪清河对袁瑞可是什么态度她不知道,但是就宴会上的交锋来看,纪清河没给她留一点面子,袁瑞可竟然一点没受打击?她凭什么觉得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能够幸福?还是她还有什么倚仗?
而且既然现在是非纪清河不可,当初又为什么要退婚?
叶荣欢觉得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
“我没有答应,”云鸣继续道,“不过看袁家丁家这段时间以来的动作,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不答应,他们可能还会去找其他人。纪家在杭城的确是很有实力和地位,但是若是袁家和丁家找到了有力的盟友,那纪家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麻烦。”
他继续给叶荣欢分析:“我想丁家找我的原因,可能是打听到我对你……但是现在我拒绝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找其他人,在某些人眼里,纪家就是一块肥肉,现在有了机会,很可能答应袁家丁家的结盟邀请,到时候……清河可能就麻烦了。”
叶荣欢深深皱着眉。
“这些你回去告诉清河,让他还是警惕些好。”
“鸣哥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呢?”叶荣欢道,这些她懂的没有纪清河多,告诉纪清河显然要更好一些。
云鸣却苦笑,“他连我电话都不愿意接,我就算找机会告诉他,他恐怕也不愿意相信我,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回去好好劝说一下他。”
叶荣欢有些尴尬有些愧疚,纪清河和云鸣关系本来那样好,可就因为她……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云鸣笑了笑,温声道:“我和清河现在这个样子,责任在我和他身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我们给你带来许多困扰。”
两人并没有多说,云鸣倒是想多聊一会儿,但是公司那边总是打电话来,他只能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他说道:“这家的点心不错,我照你的口味点了几样,你尝尝喜不喜欢。”
他走之后服务员将点心端上来,叶荣欢一看,果然都是她喜欢的,不过有一两样,是她好几年前的口味了,现在已经没有那样钟爱。
她没有立刻走,一个人待在包间里,慢慢品尝着点心,想着云鸣刚才跟她说的那些事。
贺阿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过来敲了两次门,叶荣欢就让她进来了。
见她心情不太好,贺阿姨关切道:“您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或者我们去找纪少?”
叶荣欢笑了笑,摇头,“没事。”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正要走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
“袁小姐?”贺阿姨的脸色霎时冷淡下来。
叶荣欢扭头看去,袁瑞可自顾自走了进来,“正想找叶小姐好好聊聊呢,没想到就在这里遇见了,真是缘分。”
看到桌上的点心,她有些诧异地笑道:“刚刚我看到有人从这里出去了,是谁啊?不是清河吧?这些都是那位先生给你点的?真贴心。”
感叹完,她又意有所指地道:“说起来叶小姐的本事真让我佩服,都已经结婚怀孕了,还有人上赶着这样献殷勤,不过这种事是不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要是让清河知道,他可是会生气的。”
袁瑞可一进来就自顾自说了一大通,叶荣欢却八风不动,全不在意的样子。
她看出来,袁瑞可这会儿不太冷静,全无曾经人人称赞的名媛的样子,或许是被纪清河给刺激到了。
她不说话,贺阿姨脸色却很不好看,“袁小姐可别乱说话,我家少夫人和朋友见见面,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了?这事我家纪少也是知道的,也用不着您替我家少夫人担心。”
贺阿姨这样不客气,让袁瑞可有些恼怒,但是她并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贺阿姨身上,有一个叶荣欢在旁边,她眼里就看不见别人了。
“贺阿姨也不是故意的,”叶荣欢冷淡地撩起眼皮,“只是袁小姐说的话太让人恶心,她才忍不住反驳,还请袁小姐大度一些不要计较。”
袁瑞可的脸唰地一下青了。
“叶荣欢!你——”
“袁小姐有何指教?”叶荣欢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甚至有些冷漠。
她站起身来,“袁小姐,请别挡路。”
贺阿姨急忙过去扶着她。
“这么急着走干嘛?”袁瑞可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我刚刚才进来呢,有些事想和叶小姐说,叶小姐这么不给人面子?”
“对,不想给,有问题?”
袁瑞可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再好的修养,此刻都绷不住了。
“我真不明白清河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她冷笑,“素质这么差,还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出去交际的时候不怕你给他丢脸吗?!”
“我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不知道袁小姐什么时候看到的哪里看到的?在说这话之前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可以去告你诽谤的。另外我再不好,也总比一个上赶着要做人小三的女人强。”叶荣欢也冷笑,“袁小姐,我以前听人说你是杭城第一名媛,没见面时还对你有些敬仰,见面之后就一直想问你这名声是花多少钱买的?在原配面前耀武扬威理直气壮还丝毫不掩饰自己龌龊心思的第一名媛,估计也就你这么一个了吧?平常在人前装模作样你自己也不嫌恶心?”
“你闭嘴!”袁瑞可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带着些狰狞的样子。
话音未落她扬手就朝叶荣欢脸上扇去,还没碰到她脸就被贺阿姨一把截住了。
她的力道和时常干活的贺阿姨怎么能比,要不是看在她是袁家大小姐的份上贺阿姨真想撕了她,但是尽管克制住了没动手,这一握,也捏得袁瑞可脸色发白。
“你……!放开!”她沉着脸,面色可怖地盯着两人。
贺阿姨使劲一甩,袁瑞可差点被掀开。
贺阿姨护在叶荣欢面前,冷声道:“袁小姐,今天发生的这事儿,我回去会如实跟我家老先生和纪少禀报的,当我家少夫人是能随便打的?到时候袁家少不得要给个说法!”
袁瑞可喘着粗气,目光发红,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相比她的狼狈,叶荣欢神色轻松闲适,跟看了一场猴戏一样,这让袁瑞可心底更是怒火中烧。
忽然她阴沉一笑,“尽管去说啊,不过我今天是特意有东西要给叶小姐看,希望叶小姐你看清楚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钱夹,对着叶荣欢晃了晃,冷笑,“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这是纪清河的钱包,贺阿姨一眼就认出来了,心里一咯噔。
叶荣欢却并没有见过纪清河用过这样一个钱包,所以并不知道袁瑞可在得意个什么劲。
见她面色毫无波动,袁瑞可笑容更深了一分,“这是清河曾经最喜欢的一个钱包,怎么,认不出来?不会是他藏着从没给你看过吧?”
贺阿姨飞快地回头看了叶荣欢一眼,然后道:“一样的钱包多了去了,随便拿一个就说是我们纪少的?把人当傻子耍呢?”
她不承认,却正中袁瑞可下怀似的,她嗤笑一声,将钱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他的?”
里面放着纪清河一些已经废弃的证件,最显眼的是那张和袁瑞可的合照,一晃眼看去还以为是结婚照。
“看见了吗?这是我和他一起拍的,这张照片从洗出来就一直放在他这个钱夹里,从没拿出来过。”她盯着叶荣欢,笑得恶意满满。
贺阿姨否认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家少夫人了?”
她回头对叶荣欢道:“这肯定是假的,您千万不要相信她!纪少对您的感情您还不清楚吗?”
“呵,不承认就不存在了?你回去问问清河——哦,也不需要问清河,你只需要问问他的随便一个朋友,他们都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清河和你结婚了没错,但是他一直藏着这个钱夹这张照片没扔,你说是什么意思?”
叶荣欢看着她,脸色都没变一下。
袁瑞可冷笑:“你现在底气十足,真以为他爱着你呢?希望等孩子生下来,你还能保持这种风度!”
叶荣欢淡淡道:“我也觉得我挺有风度,多谢夸奖。”
袁瑞可的脸色差点没绿了。
阴沉地盯了她一眼,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关于她的东西纪少早就扔了,好些还是我处理的,这东西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像她说的被纪少好好保存着,您千万不要信了她那些话!”贺阿姨劝说道。
“我知道,您不用担心。”叶荣欢道。
没等贺阿姨继续说,她道:“让人过来打包一下,把这些都带回去。”
云鸣点了许多,但是她没吃多少,就这样不要了有些浪费。
贺阿姨悄悄观察,见她神色没什么不对,急忙应了一声,叫了服务员。
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悄悄打量叶荣欢。
到家的时候,她找了个机会急急忙忙给纪清河打了电话。
因为她贴身照顾叶荣欢,所以手机里保存着纪清河的私人号码,拥有随时给他打电话的权利。
不管什么时候,纪清河都会接。
电话拨通后,她就赶紧将刚才发生的事跟纪清河汇报了下。
纪清河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可是却在一个小时后就从公司回了家。
“怎么回来了?”他到家的时候叶荣欢正在琴房,她学过钢琴,水平还不错,只是平时都懒得碰。
是老爷子整天跟她念叨胎教很重要,所以这段时间她偶尔会抽空在琴房待一会儿。
“弹了多久了?坐着腰不酸吗?来我给你按摩一下。”纪清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她神色,然后将人拉起来,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拥着她一起坐下。
“你别乱摸,痒。”纪清河手放到她腰上揉弄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摸到其他地方去了,叶荣欢没好气地将他手拍开。
纪清河见她情绪好像不像他预想中的差,悄悄松了口气,正正经经地给她按摩起来。
“平时我不在家,你就让贺阿姨她们帮你按按,别自己忍着,知道吗?”纪清河柔声道。
叶荣欢点头,“嗯。”她腰酸的时候当然不会忍着,傻么。
纪清河正想着怎么开口,叶荣欢就道:“贺阿姨告诉你了?”
她一点都不意外,贺阿姨虽然说大多时候是站在她这边的,但是有情况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会赶紧跟纪清河汇报。
“嗯。”纪清河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从身后拥着她,亲了她脖颈一下,“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袁瑞可之间什么都没有,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知道吗?”
“她手里有一个钱包,那大概是你的,里面放着你的一些东西,还有一张你和她的合照。”叶荣欢平静地说道,“跟我解释一下?”
纪清河心都提了起来,迟疑地将她脑袋扳过来,看见她脸上的认真,一怔。
“干什么,解释啊。”叶荣欢幽幽道。
有了前车之鉴,她当然明白,这种时候还是两人之间好好解释清楚的好,像上次那样实在是折腾得难受。
虽然她也觉得袁瑞可那些话有些不可信的吧,但是情绪这种东西是那么好控制的吗?她想起来还是很生气,可是很努力才忍住了没跟他闹脾气。
可是看纪清河这反应,是不相信她能这样理智大度?
是觉得她该和他大吵一架然后跟上次一样冷战才对头?
叶荣欢想着,忍不住拍开他手,瞪了他一眼:“解释!你还要不要说?还是袁瑞可说的都是真的?你还偷偷藏着和她有关的东西,从来就没忘记过她?”
“没有没有,老婆你不能这样冤枉我!”纪清河急忙道。
他放心了大半,紧紧抱着她,快速地道:“那钱包是我的,合照、额,也是真的,不过和她有关的东西我早就扔了,一样都没留下!她手里那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到的,但事实绝对不像她说的那样,我爱的只有你啊,怎么可能还藏着那东西?我是脑子残了吗?”
“真的是这样?”
“真的是这样!”纪清河赶忙点头,“我哪敢骗你啊老婆,你一定要相信我!”
叶荣欢想着,也觉得袁瑞可和纪清河的说辞相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扯淡,最终决定相信他了。
纪清河立即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跟在公司里的霸道总裁形象完全不符。
事情说清楚了,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忽然想到什么,纪清河忽然问道:“你今天出门了?在家里待得闷了吗?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找时间陪你啊。”
叶荣欢犹豫了下,斟酌道:“我今天,和鸣哥见面了。”
“什么?”纪清河脸上的笑一秒没了,“那家伙找你干什么?”
“他找我说了件事情。”她将云鸣告诉她的那些都跟纪清河说了。
纪清河眉头越皱越紧,“他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你不太愿意相信他,但是我觉得他没必要说谎。”
纪清河虽然下意识怀疑云鸣,但是稍稍思考之后,就知道这大概是真的。
之前丁外公跟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心里就有了猜想,现在只是确定了。
“丁家人脑子没毛病吧?”他忍不住嗤笑。
袁瑞可脑子不好就算了,怎么丁老爷子也跟着干这种脑残事情?
要不是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了,他真忍不住怀疑,他家是不是有皇位可以继承,所以袁瑞可这样不折手段地想要嫁给他。
“这事我和爷爷说一下。”纪清河拍拍叶荣欢脑袋,说道。
叶荣欢理解,这事情的确是要跟老爷子说下的,丁家的脑残行为可以不用怎么在意,但是就像云鸣之前跟她分析的,觊觎纪家这块肥肉的势力不在少数,要是他们趁这个机会联合起来,那真是一个大麻烦。
和老爷子聊过之后,看了眼时间,纪清河上楼抱着叶荣欢说了一会儿话,就依依不舍地出了家门。
他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去找了云鸣。
云鸣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坐。”
实际上纪清河根本不需要他这样客气,他以前也来过云鸣的公司,前台都认识他,虽然好久没见到他过来,也听到些传言说是他们之间感情出了问题,但是并不了解内情,依旧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纪清河像来到自己的领地一样,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到了总裁办公室。
在云鸣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自顾自坐下了,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打量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