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湘应了一声,慢吞吞的将脚套在拖鞋里,眼角余光瞥着那个男人,总觉得他这样她很不习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傅先生什么时候这么接地气了……
傅寒川一扭头,看她还在那儿磨蹭,扬了下眉毛道:“怎么,还是很痛?”
“没有。”苏湘摇了摇头,这才拿了牙膏牙刷往洗手间走。
病房内有独立的洗漱间,但到底是公用的,苏湘整理了下,刷牙时她正对着镜子想到了一个问题,傅寒川,他也是在这里洗脸的吗?
当苏湘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淡漠道:“我在酒店已经洗漱过了。”
苏湘拿着包子撇了撇嘴:“……”
手机响了起来,苏湘瞥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抬眸看了眼傅寒川,他正瞧着她的手机,脸色又拉了下来。铃声一直在持续,苏湘嚼了下包子,还是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苏湘背着身体,电话里,祁令扬温柔的声音带着急切:“张妈说你受伤了,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就过来。”
傅寒川冷着一张脸看着那女人的背影,目光阴沉沉的。苏湘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后背如锋芒在刺,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轻声道:“我一会儿检查结束就回去了,你不用特别跑一趟,没多大事,不用担心的。”
祁令扬还是不大放心,坚持说道:“我来接你,什么医院告诉我。”
苏湘抿了下嘴唇,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去拍片子,便道:“等我检查完了再给你电话吧。”
身后感觉到一道硬硬的墙似的物体贴在她身侧,苏湘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时就见傅寒川黑着一张脸,不等她说话手机就被他拿过去了。
苏湘吓了一跳,他要干什么!
傅寒川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按住了苏湘的肩膀,握着手机对着那头说道:“我一会儿可以送她回去,祁二少还是安心工作吧。”
“此外,我妻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咔哒一声挂断,傅寒川冷哼了下,面无表情的将手机还给苏湘,苏湘淡漠的瞧着他接过手机,傅寒川看她那冷下来的脸色,冷笑道:“怎么,这就不高兴了?你怕他生气误会?”
苏湘垂着眼皮没回应他,男人的手指握了起来,脸色越加难看,沉默了几秒钟后,苏湘开口,声音特别的寡淡,她道:“傅寒川,这里是医院,我不想跟你吵架。”
“还有,我们在离婚中,就别再随便对人说我们的关系了,对你对我,都不好。”他们的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清晨开了窗子透气,窗外的风徐徐吹进来,清新但是有些凉,更是将这片角落吹得冷飕飕,像是冰冻起来了似的。
男人的目光直直的瞪着女人,而女人则侧过了头,继续吃起了早餐,对他的视线好似完全无感。
傅寒川的手指捏的噼啪响,莞尔,他忽然一声冷笑,他道:“行啊,你以为我稀罕你。”说完,他便迈开了步子走了出去。
苏湘的手指一顿,软软的包子被她捏出了几个深深的指印。她的喉头翻滚了下,对着那早餐再没了胃口。
各自安好,这样……也挺好的。
接下来,护士过来送单子排号拍片,苏湘都是一个人,傅寒川再也没有出现过。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从影像科拿到了X光片,医生对着光瞧了瞧,没什么大碍便开了药嘱咐回去休息几日便好。
苏湘从药房买了药走出医院大楼,她的车还在商场那边歇着,她这个样子再回去开车是不可能了,拿着手机想要约车,一辆车在她面前慢慢的停下了。
祁令扬从他的车内走出来,一言不发的开了车门,苏湘坐下后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他开车,一路上都是很安静的,谁也没有开口。
到了湘园,苏湘打开车门时,祁令扬的手指还握在方向盘上,脸色少了那份温润,正生着气,他道:“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小心撞到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祁令扬转过头来看她,想要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口,他道:“医院那边应该睡得不好,你先去休息下。”
苏湘昨晚很晚才睡,没怎么睡得安稳,早晨醒来的又早,眼皮底下有着淡淡的青色,脸色恹恹的。她点了下头,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开车门,这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苏湘转头看过去,祁令扬一脸凝重的看着她:“以后再有什么事,不可以再瞒着我。”他顿了下,又补充道,“珍珠也会担心。”
苏湘张了张嘴,哦了一句,祁令扬等她答应了才放开她的手。他坐在车内,看着苏湘慢慢的走进去的背影,眼眸黯淡了下来。
有些话,即便很想说却不能说出口。他想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有需要第一个想到的立即是他,在她身边的也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湘园内,张妈见到苏湘回来,上前道:“苏小姐,你回来了。”
苏湘嗯了声往楼梯上走,张妈道:“祁先生听说你在医院,急的跟什么似的。苏小姐,祁先生是真的关心你。”
苏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问道:“珍珠去学校了吗?”
过了春节后,苏湘就给珍珠报了幼儿园,张妈道:“去了,珍珠小姐早上没有看到你,哭着不肯去学校,祁先生送过去的。”
“哦,好。”苏湘继续往楼上走,“中午就不要来叫我了,你先去忙吧。”
张妈看她精神不大对劲,点头答应了便去做事了。
卧室内,苏湘躺着,明明感觉身体很累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冒出很多事,很多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她坐起身拿出了自己的那本笔记本,封面有些粗糙,大概是昨天摔到的时候被路面水泥刮花了。
苏湘翻开来看自己的那些画,抽出了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新的一页纸上写着三对词,过去,现在,将来,两两相对应着,线连接起来,却是一团乱麻。
过去的傅寒川是没有苏湘的,而现在的苏湘,也不应该有傅寒川,未来更不会有。
这些线,都只是单向的……苏湘垂下眼眸,看着握笔的手指,笔尖在纸上重重的落下一个点。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母亲送给她的一条裙子。那条裙子灰扑扑的,她不喜欢那个颜色便一直挂在衣柜里。后来有一次她看到另一个女生穿着同样的款式却特别养眼,一点都不难看。
她回去柜子里拿,母亲却告诉她说,那件裙子已经被她送人了,因为她不喜欢。
而今想来,她自己跟那条裙子又有什么区别。
她对傅寒川来说,不过是他衣柜里挂着的一件衣服,嫌弃难看不曾穿于人前,等到他送出去了又觉懊恼。
那些人都说,他后悔了,他喜欢她,他喜欢什么呢?
傅寒川与她还不一样,他那样霸道,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不再属于他了,哪怕不喜欢了,也应该在他的地盘上呆着。
苏湘握着笔一划,在那几条线上打下了叉。
为什么不拥有的时候就对她好一点,她已经不再是他衣柜里的那件衣服,三年前,她就被他丢出来了啊……
张妈说,祁令扬很关心她,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很好很温柔,好到她无以回报……
回报……苏湘一怔,窗外,依稀能够听到阿了嘎嘎的叫声,她回过神来看了眼被她涂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扯着唇角苦笑,这又是何必,既然下了决定,想多了就是庸人自扰。
这天过后,又风平浪静了几日,苏湘在家休养,把接下的那些歌手编舞工作完成了,少年团跟着去参加演唱会,由她的新任助手小蔡跟着去打理,苏湘电话跟进就可以了。
苏润那边,祁令扬已经去跟他说过关于苏氏的事情,当时,苏润根本不相信自己被人设了套,把苏氏拖垮了。祁令扬把他在日本也被骗的事情说了做对比,苏润整个人都懵了,没有想到自己走到这一步,竟然都是在别人的精心安排下。
而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变成这样,来源于几十年前的那些恩怨。
一连串的打击,让苏润差点崩溃了,疯了两天后才冷静下来,也答应了祁令扬去见那个宴孤。
祁家老宅,苏润一扫前两日的颓废,修理了头发,刮干净了胡须,穿着笔挺的西服看上去好像还是以往那个风光的苏先生。
祁令扬等他收拾完毕了,把人带了出去。
另一边,苏湘接触过宴孤,名片虽然被他收了回去,但是她留了个心眼,把他的电话号码记下了。那宴孤接到她的电话,并未拒绝见面的要求。
苏湘在去赴约之前,去了一次苏家老宅,那里依然是一片废墟,过了这许多天,已经生出了杂草,旁边别墅有人走出来,抱怨着说这边这儿拆了以后也没见施工队再来,都成了老鼠窝,惹得旁边几户人家不得不找了捕鼠公司过来抓老鼠。
苏湘拍了照片留存,然后开车过去赴约。
一间茶餐厅的包厢内,宴孤已经先到了地方,苏湘走进去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夹着一颗虾饺慢慢的蘸酱。他姿态优雅,镇定沉稳,不紧不慢的动作着:“苏小姐,既然你约我来,怎么自己反而迟到了?”
男人夹着那颗虾饺,手臂横越过半张桌子,将那虾饺放在苏湘面前的碟子里,苏湘看了眼道了声谢,大大方方的吃了那颗虾饺。
宴孤瞧着苏湘淡淡一笑道:“苏小姐不怕我动手脚?”
苏湘脸色微动了下,想来这个人已经将她过去的那些事都查了个遍。她也是一笑说道:“是我有事要找宴先生相谈,宴先生若要做什么,不就是间接承认了我要问的那些问题?”
至于是哪些问题,聪明的他应该能够猜到,若不够聪明就自个儿琢磨呗。
宴孤淡淡瞥她一眼,眸色微动了下,拎着茶壶倒茶,开口说道:“上次苏小姐要问的,我都已经说了,苏小姐怎么又找起我来了。早知道买个宅子这么麻烦,就不接手了。”
苏湘看他倒茶,弯了弯唇角道:“宴先生上次说,房子拆了要重建,但是我刚才去看过,那里还是一片废墟。”她拿出手机,把照片给他看,“宴先生,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房建公司,其中一家已经掌握了现今最新的技术3D打印,时间很快,几天就能够完工了。”
宴孤笑了起来,捏着茶杯品茶,他道:“那块地是我的,怎么苏小姐比我还急了。”
苏湘道:“那里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看着片断瓦残垣,心里自然不舒服。宴先生嫌麻烦,不如出让那边土地,我愿意买下。”
宴孤慢慢的转着茶杯,褐色的瞳眸盯着苏湘,几秒的安静后,他放下茶杯笑说道:“苏小姐说笑了,那块地是我喜欢的,当然要好好规划后再建造,不急。”
苏湘道:“可是我听小区的居民说,因为那边长期闲置,都已经被老鼠安了窝,再不动工,恐怕以后还要先请那些老鼠们搬家了。”
宴孤道:“无妨。苏湘小姐,你今日约我,就只是为了说那块地的话,恐怕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他便要站起身,这时候苏湘看着他,声音略微提高着道:“宴先生,那块地我收不回来,那么苏氏公司呢?”
宴孤一停顿皱了皱眉状作不解的道:“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湘用着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我查到三年前,苏氏也是被你所收购,宴先生好像对苏家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呢?”她的眼睛沉静,直视着对方,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丝的表情。
宴孤沉默的瞧着她,这时候门推了开来,苏润走进来,两人一起转头看过去,苏润看到里面的人,情绪激动的大步上前:“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