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扬与沈楚认识纯属偶然,又或者是上帝无意间开了一场玩笑。陆振扬是企业家、是在商场厮杀并占得一席之地的成功者,沈楚只是个普通再普通的女人,她没有炫耀的身世背景,也没有那么多的人生阅历,她只是名*,在一次私家病房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帮着陆振扬清理伤口时两人相识。
没错,沈楚唯一能与秦苏媲美的就是年轻和漂亮,甚至可以说她远比秦苏漂亮许多,性格温婉无争,用陆振扬对她的评价来说就是初遇时犹若深谷中的幽兰。她跟秦苏有太多不同,秦苏是个性要强的女人,沈楚是足以能令男人忍不住想去保护的女人。
陆振扬对沈楚展开追求,而沈楚,一个年纪轻轻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自然抵不过他的火热攻势,再加上陆振扬本身也高大英俊器宇不凡,她很快坠入了爱河。
要是问陆振扬有没有爱过沈楚,那么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他就不会动了娶她进门的念头。但相爱容易相守难,不是所有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故事都能完美,这种梦幻的童话爱情往往会在现实生活中折戟沉沙。陆家长辈并不满意沈楚,沈楚也学不会秦苏那样能在婆媳间游刃有余,而陆振扬也不是一个两面胶的男人,他更多的是专注于事业,所以一来二去在面对经常后墙失火的现象渐渐失去耐性。
当然,陆振扬也为了沈楚做出让步,他们搬离了老宅,那段时间陆家正好将重点落在中国,所以陆振扬就带着沈楚回到了中国。那段时间是沈楚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她爱陆振扬爱得太过忘我,犯了女人喜欢犯的错误,总生怕陆振扬会变心,所以总会疑神疑鬼。
而那段时间秦苏正巧回中国探亲,与陆振扬见面后感概万千,陆振扬见前妻优雅依旧不免有些后悔,沈楚知道陆振扬去见了前妻后极为恼火,两人连连争吵。
“每段爱情都各有各的不同,你选择了什么样的爱人就注定了要历经什么样的爱情。”陆北辰的语气很轻,眼神似乎望到很远的地方,“我母亲很爱我父亲,是执拗过了头的爱,对于母亲来说,父亲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她那么想去拥有和抓住,最后终于发现她爱的男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
顾初似乎看见了这么一个女孩,她憧憬着爱情,也终于等到了爱情,可人生经历没有提前告诉她该如何恰到好处地爱一个人,于是,她的爱成了男人的枷锁。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女子,爱到不顾一切,爱到丧失自我,最后累得筋疲力尽却失败告终,爱上一个人没有错,只是错了方式。
可顾初更认同陆北辰的观点,他父亲的爱情不够坚定,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他只是被沈楚的温柔所吸引。彼此吸引只是爱情的开始,但两人生活在一起,单有爱情是不够的,很显然,像是陆振扬这样的男人更希望家庭稳定婆媳其乐融融,沈楚更多的是渴望爱情,可她忘了,陆振扬也有割舍不下的亲人。所以顾初觉得,这点秦苏应该是做的比沈楚成功,她做到了让陆振扬心无旁骛地去工作。
也许爱情就是如此,我们永远在白玫瑰和红玫瑰间做出选择,陆振扬也如是。
“后来我母亲经常说,其实在父亲心里最爱的还是他的前妻,之所以会跟她有过一段婚姻,不过也是做了秦苏的替身而已。”陆北辰抬手轻抚她的头发,“秦阿姨是医生,我母亲是护士,多少有些相似。”
顾初肩头一颤,这也许是真的,想了想,冷不丁一个念头闪过,她问,“当年,秦阿姨回国真的只是探亲?”
陆北辰凝着她,唇角泛起苦笑,“我想,我的爷爷和奶奶更喜欢秦阿姨多一些。”
闻言,顾初蓦地就明白了。
爱情,不是只靠着一腔热血就够了,很显然,在争取婚姻的路上,沈楚是没心机的那一个。
“在他们离婚后的不久,我母亲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陆北辰继续道,“可她因为赌气并没将怀孕的事告诉我父亲,直到她生下我们。”
沈楚是个柔弱的女人不假,但在面对爱情和婚姻的支离破碎后她就心灰意冷,她有多爱陆振扬,那就有多恨陆振扬,这也是导致她离婚后对陆振扬避而不见的原因。但陆振扬还是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三番四次来看她,她都婉拒。直到陆家长辈将她堵在门口,指着她的肚子威胁说,不管是男是女,这都是陆家的骨血,想带走陆家的孩子并且改名换姓,做梦!
“我母亲利用医职之便对陆家谎称生下一个男孩,所以我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知道是对双胞胎。”陆北辰轻叹,“陆家想要夺走一个孩子并不难,我母亲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送到陆家一个。”
沈楚最后是在陆北辰和陆北深之间选择了陆北深,并且向陆家提出要求,儿子必须要在上海上学,也就是她要看着他长大成人。这个条件陆家长辈自然不愿同意,但陆振扬始终觉得亏欠沈楚太多,所以同意了她的要求。
“为什么当初没选择你?”顾初不理解。
陆北辰扭头瞅着她,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北深比我听话,比我要乖。”
“你小时候是问题儿童?”顾初凑近他。
陆北辰笑了笑,“我是不听管教的,大人要我向东我就偏偏向西,性格自小比较叛逆,可能那个时候我想得更多的是,别人的孩子有爸为什么我没有这个问题。北深跟我不同,他内向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他自小比较粘我。”
这一对双胞胎的形象就在顾初脑中坐实了,一个调皮捣蛋,一个安静内向,沈楚当然会选听话的进陆家。
“当时我知道母亲的决定后很生气,也十分痛恨陆家人就这么把我弟弟给夺走了,所以很长时间我都憎恨我的父亲,憎恨他在婚姻中的左右摇摆,憎恨他对我母亲造成的伤害。”陆北辰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卷起一缕长发缠绕手指,“北深得知母亲的这个决定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那年,他才刚上小学。”
沈楚以北深身体不好为由,一直将他留在身边直到初中,后来陆家长辈也以身体的缘故想要儿孙满堂家庭团圆为由勒令陆振扬将孙子接回来。
那些年,沈楚没要过陆振扬一分钱,她生活得较为拮据,一来她想要儿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二来也离不开儿子,所以才最终做出留一个送一个的决定。陆北深跟着陆振扬去了美国,陆北辰留在上海。
“北深走后,母亲思念成疾,身体总是好好坏坏的。我每次跟北深通信的时候总会提到母亲的情况,北深说,他以后要做医生,为了母亲。”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
他永远忘不了北深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那是中考那年,他和北深都以最高分考进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只可惜,北深要去国外读书。
那一天北深哭得厉害,他没哭,眼泪全都流进了肚子里。北深拉着他的手问,北辰、北辰,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他咬牙强忍着难受,跟北深说,回陆家吧,那边条件好。
北深红着眼跟他说,如果真是为了前途的话,那么我宁愿把最好的让给你。
他狠下心回答,你走吧,走吧。
北深攥着他的手,哥,我想留下来。
可是我也想留下来,这是他对北深倒出的心思。
北深松手了,最后哭着跟他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永远保护我……
是的,他当时虽说难受,却没能力去保护他的弟弟,更重要的是,当时他真的认为能回陆家对于北深来说是好事,他能有更好的生活和接受更好的教育。
“我理解母亲的想法,也认为这样是对北深好,可没想到,北深去了美国后性情大变。”
顾初倒吸一口气,“怎么了?”
“他变得不合群,经常顶撞陆家长辈,甚至有好几次气得父亲住进了医院。”
一切都是陆北辰从信中得知的,北深到了美国后并不适应那边的生活,刚开始是跟北辰诉苦抱怨,说陆家老宅有多闷,爷爷奶奶有多难相处,父亲有多严苛,弟弟弹琴的时候有多吵,还有那位破坏了他们父母的坏女人有多能装模作样……等等这些,再后来他就会美滋滋地告诉北辰,前天我抓了一条蛇放进南深的被子里了,昨天我往那个坏女人的咖啡里掺了花园的泥巴,今天我跟父亲又吵起来了,气得他胡子乱颤……
不难发现北深的心境变化,陆北辰试图劝说,北深就在回复中道,他讨厌陆家,十分讨厌!
“讨厌陆家是我和北深打小的共同点,那时候一度认为就是父亲和那个女人对不起我母亲,而我母亲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也拜我父亲所赐。”陆北辰说,“可长大了,真正经历了爱情才知道,有些事真的无法用对与错来评判。”
顾初同意陆北辰所说的,陆北深的叛逆何尝不是因为青春年少呢?
“再后来呢?”
“后来母亲因为工作调动,我们搬到了上海,那年我高一,也就是那一年我父亲才知道有我的存在。”
沈楚由于平时工作表现优异,所以获得了到上海工作的机会,陆北辰也转了学。陆振扬得知沈楚离开老家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从美国飞了回来,他是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为此比较担心。可不曾想一路打听找到了住址,没看见沈楚,却看见了正在家温习功课的陆北辰。
那一次,陆振扬对着沈楚发了好大一通火,陆北辰护着沈楚,对陆振扬说,你死心吧,我不会离开我妈!
打从他曝光后,他的生活就无法平静了,陆家的人找他的不少,大抵都是劝他跟着陆家去国外就读的,他充耳不闻,就这样,直到高考。
“高考那年母亲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北深知道这件事后死活都要回上海读书,父亲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回到上海。”陆北辰回忆道,“北深回上海读了一年书,转年参加高考,可他毕竟接受了几年的国外教育,面对国内高考还是很有压力的,所以……”
“所以,那年真正参加高考并拿了a大的高分状元的是你,而不是陆北深。”顾初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陆北辰看着她,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傻?你以北深的名义进了大学,都没有想过你自己吗?难道你要一直做他的替身?”顾初又气又急的。
“我本来也没想继续升学,母亲身体大不如前,家里条件又不是很好,我势必要扛起家里的担子。北深回国之前跟父亲信誓旦旦保证说一定会考上a大,一定会做医生,父亲这才同意他回国,我不想让他的希望落空,他需要一个好前途。”
顾初心口泛疼,“你太傻了。”
她爱着的这个傻男人啊,他能为了弟弟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是他大哥,为他付出是应该的。”
她听了心里愈发难受,搂紧了他,现在她才知道在大学的时候他的时间为什么总是那么少,他为什么总要打那么多份工。
“那北深呢?你替他上学又打工的,他在做什么?”
“很多时候母亲是他来照顾,但后来我替北深考试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陆家也知道了。”
陆振扬得知这件事后很是震怒,可木已成舟也是没辙。那段时间陆门的生意拓展到上海,陆振扬开始国内和国外来回跑,渐渐地,插手陆北辰和陆北深的事也越来越多。
“学医是北深的愿望,所以我们两个经常交替去上课,其实,他比我学得要认真。”陆北辰道。
“我不懂,以你父亲的能力,完全能做到让你也到a大上课啊,又或者,让你去国外读书。”
“父亲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后来因为北深的一些状况,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而那个时候我确实也不能离开中国。”
“什么状况?”
陆北辰沉吟片刻,继续道,“北深跟父亲和陆家的感情始终很差,尤其是在大学期间,他每天都会咬牙切齿地跟我说,他要让陆家付出代价。”
顾初一惊。
“其实也只是说说,别忘了,我们大学那会才十六岁,说白了还只是个孩子。”陆北辰苦笑。
顾初这么一想也对,十六岁正是个性与社会传统相碰撞相抵触的年龄。
“总归来说北深也算是父亲看着长大的,所以感情会更深一些,他希望北深日后能够进入陆门,所以平日总会让他去公司多待一待,可这么一待就会出问题。北深对于系统编程很擅长,所以经常会混进公司系统做些手脚,时间一长自然会被人发现,股东们会怀疑到北深头上,陆家长辈早就对北深不满,也时刻想找北深的麻烦,所以一遇上这种情况,我便顶替北深继续在国内上课,这样也算是给北深做了不在场证据,股东和陆家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当然,一直到我决定出国那年,他们才知道原来陆北深还有个同胞哥哥。”
这个理由听上去会让人难以接受,堂堂一个陆家掌舵人竟能允许北深和北辰做出这种相互顶替的举动来,但顾初是明白这其中的良苦用心的。别说是陆门了,就连之前他们顾家,在上市之后她的父亲也会受到董事会的制衡。所以她很了解陆振扬这么做的用意。
护儿心切啊。
进入公司系统进行破坏,这在十几岁的孩子认为不算什么,可这其中涉及了上亿甚至亿万资金利益流转时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往小了说这是损害股东权益,往大了说已是商业犯罪,陆振扬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默许陆北辰这种顶替行为并且不做修正。
“上了研一之后,母亲住院了,北深对陆家越来越不满,也做出了些对陆家不大好的事,那时候父亲总会关他一阵子,所以,我待在学校的时间就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研究生那几年,北深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出现在校园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陆北辰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顾初耳朵尖大脑转得也快,陆北辰的这番话说得干涩隐晦,她隐约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压不住心头疑问,她直截了当问他,“陆北深说你一直想读的是商学不是医学,你刚刚也说了学医是北深的愿望,大学五年你可能没得选或没时间辅修,那研究生呢?你完全可以不用再读医了,哪怕继续顶替陆北深你也不用再读医。”
这是问题的关键,她知道她切了重点,否则陆北辰听了这话后脸色就不会转得凝重。见他沉默不语,顾初试探性说,“你读研的时候重点研究神经疾病,是因为阿姨吗?”
他的母亲身体不好,至于怎么个不好,他直到现在都没说。
见他薄唇微抿,她心底深处泛起不详的预感,等等,她似乎还忽略了一处重点!那就是他母亲的离世,是因为病情吗?到底是什么病夺走了她的生命?还有就是,如果只是因为他父亲在婚姻中的左右摇摆,为什么北深到了研一的年龄还跟陆家作对?还有他,在讲述他父母的婚姻情况时明显是释怀的,如他自己讲的,小孩子所看到的事情往往要比大人执拗和狭隘。
那么,为什么他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
她觉得,这看似并不复杂的事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重要原因。
陆北辰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她看着都揪心,末了她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其实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你能回来,你还在我身边。”
他动容,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轻声说,“不,我说过,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北辰,你——”
“是分离转换性障碍。”他开口,眼神幽深消沉。
顾初一怔,“癔症?”
陆北辰点头,“是我母亲,当发现时她已经病得很重,属于神经器质性损伤引发的癔症,这也是导致她最后自杀的重要原因。”
顾初倒吸了一口气,自杀!
她清楚这种症状,总体归位心理学范畴,一般来说非神经器质性引发的分离转换性障碍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治疗,也很好恢复,但神经器质性损失就可大可小,不但需要心理上的疏通,还要配合手术药物等强制性治疗方式,但直到现在,癔症都没有太好的治疗方式,更别提是当年了。
“作为心理疾病来说,诱发病因也有遗传的可能,再加上后天婚姻失败,常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便能导致神经性器质损伤。”
顾初吃惊,“为什么要说阿姨有遗传的可能?”
“北深被接到陆家后心理发生很大的改变,还有他的行为,以至于等我到了研一的时候父亲动辄需要将他关起来才能放心,其实父亲那时候就在给他找心理医生,只不过,这件事他处理得很隐蔽,就连秦苏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