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失眠了。
自从“分手”两个字从顾初的嘴里说出来之后。
他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工作上,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解决了三具尸体,然后,几个晚上不是在现场就是看卷宗。他不想阖眼,只要入睡,哪怕只是浅浅睡眠,梦里总会晃动着顾初落泪的模样。
说实话,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些解释的话似乎变得徒劳,彼此之间的信任感支离破碎,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在感情上,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个强者,相反的,他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她面前,他从未赢过。
他攥着耳钉,眉头皱紧。
半小时前他回了家,紧跟着就在茶几上看见了这枚耳钉,耳钉下面压了一张纸条,是她留下来的,写着:陆北辰,你弄脏了我的卧室。
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纸条反复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狐疑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她不在,卧室里整洁如初,没有躺过的痕迹。
他又下了楼,重新拾起了耳钉,在几夜未休息好的情况下,足足又回想了半个多小时才记起这枚耳钉是谁的。
是林嘉悦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的礼物。确切说是鱼姜帮着选的礼物,还是在国外的时候,林嘉悦兴致冲冲邀请他参加生日派对,他向来对那种闹腾的场合不感兴趣,便以工作忙为由推脱。但毕竟相识一场,在得知对方要过生日的情况下总要送点礼物才行,他没有逛街的习惯,更不可能腾出时间去漫无目的地选礼物,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鱼姜,鱼姜选了这幅耳钉后拿给了他,他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让鱼姜送出去了。
订制的耳钉,重样的可能性为零。
但怎么会在家里?
陆北辰又看了顾初留下来的字条,思量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说的卧室其实指的是休息室。那么,这枚耳钉是在休息室里被她发现的?又想到林嘉悦当时的确进过休息室,这么一来,心底倏然敲起了警钟。
快步上了二楼,挨个房间检查了一番,这才察觉到她的东西少了很多。
她搬走了!
这是闪过脑中最直接的念头。
再三检查后,当他确定了这个念头后,一身颓累地坐在了沙发上。一楼的大厅,因为少了她的气息而空空荡荡,像极了她没搬进来时的样子,冰冷,黑暗。
以往他早就适应了这种单调无味的生活,但因为她曾经的来过,令他的生活有了颜色,现如今,他已无法屈从以往的生活。
她的搬离,远比“分手”这两个字还令他愤怒,他想到的是,她搬到了哪里,谁帮她搬的家,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等等一些问题涌上来,急躁、沉闷、怒火汇成了一股巨浪,狠狠地朝着他拍了过来。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乔云霄,那个他光是听了名字都觉得莫名烦躁的人。
但手机接通的一瞬,他却不敢对她多加质问,倔强如她,骄傲如她,他生怕会将她推得更远。听闻她去了琼州,他的心总算能稍稍平静下来,他知道她误会了,但耳钉的事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道不明,他厌烦了争吵,厌烦了她的冷淡。
原来,在这份爱情里,他也变得小心翼翼。
陆北辰将手里的耳钉扔在了茶几上,看来,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嘉悦!
他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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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不要走,不要走……”
“弟弟!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哥哥救我!我不要走!”
“弟弟!”
画面又一转。
满是涂鸦的墙壁前,一身白衬衫的大男孩儿悠闲伫立。美丽的女孩儿巧笑盼兮,冲着男孩儿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
“北深、北深……”
“喜欢吗?”
“喜欢。”
男孩儿亲吻了女孩的唇角,女孩满脸幸福。
“北深……”
“北深!”陆北辰蓦地从梦中惊醒,宽阔的额头布满了汗。
房门被砸得咣咣直响,那力度近乎能把门板给撞开。
陆北辰盯着天花板盯了半天,许久后起身,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窜了空气,凉飕飕的。许是太累了,他竟睡着了,看了一眼手表,才睡了半个小时。
窗帘是大敞着的,阳光肆无忌惮洒进来,却还是令他觉得阴冷。人在太累的时候果然忘了矫情,在没有黑暗的陪伴下,他竟也能睡着。只是,梦境太糟糕。
是梦吗?
似真似假。
曾经的分离,小小的他们相互拉扯着,最终还是被大人强行分开了彼此的手,他拼了命地去追逐,结果无济于事。
人生有过多少无奈?面对离别,面对言不由衷,面对误解,他承认,累了。
门外的访客还在持之以恒地砸门,大有将他必须揪出去的架势。陆北辰起身去开门的时候,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股子痛又极快地窜进了大脑,他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痛得额角青筋凸出,有一瞬,眼前模糊一片。
他蓦地扶住了墙,大口呼吸,很快疼痛过去了,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该死!
门外的人干脆扯着嗓子喊了,“陆北辰,别藏在里面不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陆北辰稳住了呼吸,等疼痛感彻底消失不见后,他走到玄关,开了门。
罗池抬手砸门的拳头差点甩他脸上。
“我说你们两个大白天的就别恩爱了吧,这么半天才开门。”罗池说着就钻了进来,冲着楼上喊,“顾小妹,你罗池哥哥来了,赶紧下来迎驾,别不好意思啊。”
“她不在家。”陆北辰淡淡地回了句,走到沙发前,将耳钉和纸条收了起来。
罗池停止了叫喊,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问,“去哪儿了?”
“你来找我还是找她?”明摆着,陆北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罗池耸耸肩膀,“要不要一来就说公事啊?”
“不说走人。”
“得得得,我算是看出来,你这个人太不亲民。”罗池叹了口气,作罢,“外滩汇的案子查出来了,如你所料是宗古董盗窃案,三个人都是惯犯,这次终究还是落网了。打伤林嘉悦的人是餐厅服务生小武,他已经承认,当晚他很想杀人,你猜想杀谁?”
罗池卖了个关子,岂料,陆北辰没让他有机会洋洋得意,扔给了他根烟,自己点了支,平静地说了句,“餐厅经理或管事的人。”
罗池闻言后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吗?”陆北辰反问。
噎了罗池一下,少顷,他将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吐出,“是外滩汇的经理,戚娇娇。”
“女的?”
“嗯。”
陆北辰若有所思。
“这老天爷真是开眼,明明是两个案子,就这么给凑成一个案子了。小武算是餐厅的老员工了,一直是恪守其职,原来他在北京的外滩汇做过一段时间,跟沈强的关系不错。想杀戚娇娇的原因很简单,他怀疑沈强被戚娇娇所杀,所以想要报仇。”
“理由牵强。”陆北辰不动声色地说了四个字。
“哥们义气用在这个年代的确有点牵强,但依照小武的口供,他说沈强失踪前曾找过他,跟他说如果一旦出了事一定是因为戚娇娇。”
“戚娇娇怎么说?”
“戚娇娇全盘否认了小武的说法,说小武对她怀恨在心只是因为多年不给他升职加薪,而且发生枪击案的前几个小时,小武因得罪了客人已经被她下令开除了,岂料他怀恨在心竟然想要杀了她。”
陆北辰沉思,“她不认识沈强?”
“不,她认识沈强,但她认为小武与沈强的关系并没有小武承认的那么好。我又询问了餐厅其他员工,他们对沈强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所以暂时还不能判断小武的口供是否可靠。”
“然后?”陆北辰抬眼看他。
罗池笑呵呵地从公事包里掏出了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推到了他面前,“然后,我们马上要出发去北京,那边同事都已经接洽好了。”
陆北辰拿起机票看了一眼,挑眉,“经济舱?”扬起机票,朝着罗池扬了扬,“罗警官?”
罗池马上赔笑,“经费有限、经费有限。”
“拿走了我的护照号竟然也能订到经济舱,你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陆北辰淡淡地说。
“我不是怕一个人在经济舱孤单寂寞冷嘛,我知道你的护照号是直接升头等舱的,但我的不是啊。”罗池笑得十分“无齿”。
陆北辰也没打算跟他多加计较,拿了机票起身,“去北京之前,我需要解决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