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北地之时,北地还是蛰伏的兽,并没有露出爪牙,她回连城不过短短数月,这只猛兽竟然就借着东洋人的势力苏醒了过来。
楚南风既然和东洋人绑在一起,那么斩断他们其中的联系,也许楚军可退。
沐晚能想到这点,凌慎行也一定想到了。
屋子里还飘着没有散去的烧烤的味道,哪怕是吃饱了,闻着也是十分鲜香。
凌慎行道:“楚南风将吉城,辽城和长城的医院都卖给了东洋人。”
沐晚惊讶的抬起头:“把医院卖了?”
“我正让人在查这件事,卖了医院不会为楚南风带来多少利益,他这么做一定还有其它的理由。”
沐晚想到福山等人一直在阻止同仁医院的开业,开始她以为是同行之间的竞争,或者是福山等人想用医院渐渐的控制连城的民生,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这样简单。
东洋人不但把手伸到了连城的医院,连北地的医院也尽在他们的掌握当中,以后还会有津港、济城,乃至全国上下。
东洋人究竟要做什么。
沐晚想起那个时代满屏幕的抗“东洋”剧,如果说跟医疗有关系的,那一定就是--人体实验。
想到这几个字,沐晚不由苍白了脸色。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目前还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沐晚说了自己的想法,凌慎行显然也吃了一惊:“那是什么?”
沐晚最近也在和杰撒几个人做实验,不过研究的是天花病毒的疫苗,开始的时候只是用动物做实验,但到最后就要进行临床实践,不过凌慎行已经答应过她,会让她在死囚的身上做这个实验。
不但不违背医德,还能让那些死囚在临死之前为活着的人做些贡献,也算是他们对自己的罪恶有所补偿。
凌慎行的手中有死囚,但东洋人并没有,他们想要找人做实验,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着医疗的幌子,用那些前去医院就诊的病人……
沐晚想到此,顿时不寒而栗。
“我会派人盯着租界那边的医院。”凌慎行将被子盖到她的腿上,动作轻柔的替她捏着十指,“只要同仁医院做得好,去租界医院的百姓就会减少,事实证明,租界那边的医院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要归功于他的妻子,不但医术高明还有一颗博爱之心。
沐晚突然有些心虚,为什么凌慎行一直没有质疑过她的医术,毕竟只上了几年医学校,其它全靠在家中看书的女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成就?就连杰撒那些人也是对她赞不绝口,这实在是疑点重重。
凌慎行恐怕早就开始怀疑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说破而已,他可能觉得古 怪,却不会想到还有灵魂穿越这样诡异的事情。
沐晚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过几日要回河圃。”
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凌慎行会陪她一起回去,毕竟凌慎行是沐家的女婿,但现在战情紧急,济城那边随时都要开战,她不可能让凌慎行为了这些家事奔波,江南江北不能没有他坐阵。
凌慎行有些歉意:“跟岳父说一声,改日我一定会去沐家的祖坟前祭拜。”
沐晚笑了笑:“他会理解的。”
“我会多派些人护着你。”
沐晚眼睛眨了眨,又往他的怀里靠近了几分,这个男人的胸膛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变得如此柔软。
“对了,等你回来,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这话他是第二次提起来了,每次说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股傲娇般的神秘,偏偏她问了,他也不肯告诉他。
这让她心里直犯痒痒,好奇心被彻底的勾了起来。
沐晚伸出手在他的胸前挠痒痒,他虽然长了一身精瘦的肌肉,却有几处是很怕痒的,她寻了一处抓挠起来。
凌慎行果然笑了,大手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做乱。
“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地方?”沐晚的另一只手也加入了进来,在他腰间挠着。
凌慎行开怀而笑,笑声却是极力压抑,他将她的两只手都抓在手里,凑到她的脸庞低吟:“为夫不吃这套。”
“那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他的眼中泛着黑沉沉的玉望,像是磁铁一样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抓着她的两只手放到头顶,让她的曲线完美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你说呢?”轻轻的三个字如同黑夜中响起的魅惑之音。
接下来,自然是郎情妾意……
结果,这并没有什么用,吃饱喝足的男子依然守口如瓶。
沐晚气得悄悄拧他的大腿,却被他扣住了手,拿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如果早知道,就不是惊喜了。”
~
过了几日,沐晚起身回河圃,临走时把院子里的事暂时交给了彩雪和彩雨。
沐文羽没有同行,他之前向凌慎行请了假回去办婚事,虽然现在时局紧迫,但凌慎行还是放了他的长假。
沐晚所坐的车子刚刚离开连城,福山爱子那里就收到了消息。
“车子已经出城了,阵势倒是不小,一共有三辆车,除了凌夫人和她的两个贴身丫环,其它的都是凌大帅派来的护卫。”下属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汇报。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只等鱼儿上钩了。”
福山爱子森冷一笑,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子:“父亲让我留她性命,结果却让她把医院开得如此红火,我们租界的医院完全被抢了风头,我还听说她带着一群人在研究疫苗,如果真被他们研究出什么来,我们的医院大概真要关门大吉了。”
下属道:“这位凌夫人确实不可小视,我们每次都是精心策划,明明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个凌大帅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却还要分出精力去对付他的夫人。”
“父亲真是糊涂,竟然还要用沐晚来牵制凌慎行,岂不知这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是铜墙铁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让别人丝毫算计不得。”福山爱子拿起桌子上一柄短刀,用力拉开了刀鞘,刀刃的光芒如同钻石一般刺眼,“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着,她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下属露出一丝笃定的笑容:“这次一定出其不意,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明亮的刀刃上照映着福山爱子犀利上挑的眼睛:“这次再出差错,你就剖腹谢罪。”
下属心头一凛,冷汗渗了出来:“是。”
此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一个下属恭敬的说道:“大小姐,您的摩托车已经加满了油,您随时可以用了。”
福山爱子将刀插入鞘中:“不急,我要先等着看那个女人的下场,你去把山口叫过来。”
“大小姐,山口一早去了河圃。”
福山爱子皱眉:“他去河圃做什么?”
山口是福山手下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她的爱慕者,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福山都会派山口去办。
下属摇摇头:“我们并不清楚。”
沐晚今天回河圃,山口竟然也去了,她不得不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走,去父亲那里。”
福山爱子带着人很快就去了福山处,福山正坐在榻榻米上同慕凌飞下棋。
“我又输了。”
福山爱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声娇嗔,她身子一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福山先生,你要让让我嘛。”
福山大笑:“慕小姐,我可是让了你六颗子了。”
“那这次,你就让我十颗嘛!好不好?”
“好好好,让十颗,哈哈。”
福山爱子轻咳一声敲了敲门。
慕凌飞看到她,立刻笑道:“爱子,你来了呀,我正和福山先生下棋,他真的好厉害,你快来帮帮我。”
福山爱子瞄了慕凌飞一眼,只见她穿着柔粉色的和服,胸前的衣襟半开半合,隐约露出一片雪白的春光,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里闪着娇媚的光芒。
福山爱子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把这个女人带到租界。
她无心下棋,走到福山的身边说道:“父亲,我听说山口去了河圃,这事是真的吗?”
福山道:“是的,我派他去的。”
福山并不知道福山爱子私下要做的事情,舒展了一下眉头,看向慕凌飞,她正斜斜的坐着,发髻轻垂,肩膀上的衣服几乎就要掉了下来,一副慵懒媚惑的模样。
“不知道山口去河圃做什么?”
福山笑起来:“这还要多亏了慕小姐,是慕小姐得来的消息,沐晚今天要回河圃,好像是替大帅办事,据说是跟他们的同仁医院有关。我让人去打听过,河圃一带也汇聚了很多洋人,也有几位有名的洋大夫,其中一位便在钻研天花疫苗,我认为沐晚是带了大帅的指令去找那位洋大夫了。”
福山爱子看了眼慕凌飞,为什么这个消息,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而是告诉了福山,她想在福山面前邀功,引起福山的注意,真是没看出来,这个看似头脑简单的慕凌飞,却也有些心机。
慕凌飞低着头,假装没看到福山爱子质问的目光,只是不以为然的玩着粉色的裙角。
她被沐晚赶出凌家,老太太也对她不管不问,慕家现在已经败落,她必须要想办法自保,她是千金大小姐,她不能过那种一穷二白的生活,她要穿金戴银一生富贵。
她肯和福山美子回来,就是想到了她这个位高权重的爹,福山领事在租界呼风唤雨,若是得到了他的青睐,她的下半生也就有了着落,说不定以后还会跟着福山回东洋,在那里享尽荣华富贵。
她不必讨好福山美子,她只要勾住了福山的心,还怕这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想到福山看她时那色眯眯的目光,慕凌飞悄悄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这种事情,父亲为何不先和我说?”福山爱子一双戾目几乎冒出火来,死死的盯着慕凌飞。
福山脸一沉:“难道你还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福山爱子一惊,急忙收敛了情绪,毕恭毕敬的说道:“父亲息怒。”
“山口会一直跟着他们,有情况他会向我汇报的,好了,你先下去吧。”福山摆摆手,转过头时又是一副和蔼的笑面:“慕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盘。”
慕凌飞娇嗔道:“福山先生这次可要让我十个子。”
“好好好,我让着你。”福山笑呵呵的,一反刚才严厉的神态。
福山爱子暗暗握紧了拳头,眼中迸出浓烈的杀气,偏偏慕凌飞又娇笑着看过来:“爱子,你也来啊?”
福山爱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还有事要忙,不打扰你们下棋了。”
福山爱子走出房间,回头掩上门,在就要关合的门缝里,福山已经绕过桌子到了慕凌飞的身侧,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棋盘上指点她落子。
看到父亲那只手顺着慕凌飞的肩膀滑向了她的腰间,福山爱子猛地关上了门。
她想到家里的母亲,一时悲从中来。
母亲这一辈子对父亲死心塌地,哪怕聚少离多,身边也总放着父亲的相片,但是反观父亲,在租界里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现在恐怕已经想不起来母亲的样子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多薄情。
她想到楚南风那张温润却又满是野心的脸,心头才柔软了一些。
下属在一边说道:“山口也去了河圃,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是啊,这两件事也太巧合了一些,沐晚去了河圃,紧接着慕凌飞就来报信,福山派了山口去,到底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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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哪怕已经到了秋末,两边的树木仍然郁郁葱葱。
映春打开车窗往外看:“这一带的景致真好,到处都是树木。”
红袖是河圃人,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话:“河圃比起连城,多了几分精致,连城四处都是楼房建筑,河圃这一带多是灰瓦白墙的民居,不过河圃的中心也是繁华的贸易中心,有许多外国人在那里做生意。”
映春是第一次来,兴奋的咽了咽口水:“红袖姐,我听说你们河圃有许多小吃,是不是真的?”
红袖嗔她一眼:“就你嘴馋。”
沐晚也在一边笑道:“闲下来的时候让红袖带你去吃,她对那一带可是很熟悉。”
红袖脸一红:“小姐打趣我。”
几人说着话,后面传来几声喇叭声,司机将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张排长下车走过来,站在窗前敬了个礼:“夫人,前面就是河圃大桥了。”
红袖高兴起来:“这么快已经到河圃大桥了。”
说着向一边的映春解释:“河圃大桥是河圃的标致,进了大桥就是到了河圃的地界。”
张排长语气一顿:“不过前面有关卡拦着。”
“关卡?”沐晚打开车窗。
“据说是河圃当地的警察,在抓几个军火贩子,我看到前面有两辆车被拦了下来。”
这一路上车辆本来就十分稀少。
“你再去打听一下,顺便表明我们的身份。”
“是。”
张排长立刻往前去了。
映春把头探出来,果然看到一座大桥,桥长大概有一百多米,外型有些破旧,下面有六个桥墩支撑,桥墩下端长满了深绿色的水藻,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张排长在前面跟那关卡的警察说话,而之前拦下的两辆车不得不调头离开,显然警察没有允许他们通过。
看到那两辆车子从身边经过,沐晚往车后方看了眼,在那两辆车子离开的方向,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的停在不远处。
“少夫人,那辆车从我们离开连城就一直跟着。”红袖压低声音。
沐晚了然一笑:“那就让它跟着吧。”
张排长已经来回话了:“那些警察听说是夫人的车,就立刻让我们通行了。”
两个警察打开了路障,还冲着这边敬礼。
映春掩着嘴笑起来:“果然是识相的。”
“好了,过去吧。”沐晚关上车窗,目视前方。
很快,三辆车陆陆续续的上了大桥。
沐晚的车刚上大桥,那几个设关卡的警察便互视一眼,露出诡异的笑容。
其中一个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另一个人急忙说道:“急什么,到了桥中间再动手。”
“盯紧点,大小姐交待的事情不能办砸了,不然你我都没有命回去。”
“也不知道这炸药的分量够不够,一旦引爆了,大概整座桥都要塌了,我们可得离远一点。”
几人说着便撤了关卡,躲到了桥头的林子里。
红袖无意中往后看了一眼,惊讶的道:“那些警察怎么走了?关卡也撤了?难道是军火贩子抓到了?”
沐晚握着手中的一串佛珠,这是老太太给她的,说是迁坟的时候一起放在祖宗的棺木上,可以照应子孙后代。
迁坟无论放在哪个家族,都是大事。
她必然会回河圃,自然也让有些人有机可乘。
那几个警察看着沐晚他们的车子行驶到了大桥中间,拿着黑盒子的人迫不及待的按动了手中的按钮。
另外两个人急忙捂住了耳朵,其中一个还兴奋的发出“砰”的声音。
只要炸掉了大桥,他们的车子就会掉下几十米高的桥底,河流湍急,必死无疑。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炸药量配得恰到好处,而且提前又在桥墩上做了手脚,桥一炸,周围又没有目击者,勘察的时候只能认为是大桥年久失修,桥墩断裂才导致桥梁坍塌。
这完全是一场事故,并非人为。
福山爱子虽然想要拔除眼中钉,却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不然凌慎行查到她的头上对租界发威,他们也应付不了。
然而……预期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
几人纳闷的互相看着,按动炸药开关的人再次用力按了几下,可不管他怎么按,桥上都是一点动静没有。
眼见着沐晚他们的车辆已经驶下了大桥。
“怎么回事,为什么炸药没炸?”
“不可能啊,我们已经反复试验多次了,这开关不会不灵的。”
几人均是一脸的愁云惨淡,福山爱子对于办事不利的人是什么样的手段,他们最清楚了,上次设备看管不利的那个下属,直接就被福爱山子打碎了脑袋,如果这次他们再失误,必死无疑。
“该死。”拿着摇控器的人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摔在地上:“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东西。”
遥控器掉在地上的瞬间,只听见轰的一声响,大桥的中间断成了两半。
几人诧异的看过去,沐晚的车子早就离开了大桥,但桥上却有另一辆车子正在行驶,这一声炸响让大桥断裂,而那正好行使在桥上的车子随着这声音和碎掉的桥梁一起掉了下去。
“这,这车是哪里来的?”摔了摇控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免把怨气撒向其他人:“让你们看着点,怎么还有车辆上桥?”
“我们哪里知道啊。”
这些人光看着桥上的热闹,却没留意后面还有一辆车也上了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向上头报了。”
“若是报上去,我们几个一定不用活了。”
几人焦急的原地打转,没想到这次没有炸掉大帅夫人的车,倒是搭上路人的性命,一旦被福山爱子知道他们的事情办砸了,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几乎是片刻间,众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跑。
听见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几辆车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排长已经跳下车跑了过来,担心的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这一声十分突然,可别把夫人吓到了。
沐晚摇头:“你过去看一下吧。”
张排长急匆匆的带人过去了。
红袖和映春心有余悸,不过看到沐晚却是一脸淡然,就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就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