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水鳞,顺着指甲滑落,那一瞬间,冷冰的水顺着鼻子、耳朵和嘴巴开始往里面猛灌,并且从四面八方开始挤压五脏六腑。
我闭眼睛,世界很快陷入黑暗。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从寒潭里出来的,统统不记得了……
只知道到身体疼的厉害,这个世界好黑,好冷!
一只手轻轻搭在我额头,“小鱼儿,醒醒。我知道现在说话,你能够听得见。这件事,朱砂当年已经预想到了,所以要我瞒着你。经过这十年的磨砺,你已经长大了、变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妈妈保护的小孩子了。我们每个人自出生以后,是独立的个体,父母是我们生命很重要的组成,但绝对不是生命的全部。如果朱砂知道你现在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
我也很难过啊,如果成长的代价是妈妈离开,我宁愿永远都活在童年!
阿离又道:“你想知道,朱砂当年沉睡前,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说啊,为什么不说了呢?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吊我胃口!
默默等了半晌,却是对方却迟迟没有下,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妈妈,她都说了些什么?”
阿离手指轻轻摩挲过我的眉毛,声音柔软的像微风一样,“她说,即便在幽冥界吃够了苦头,但是却也从不后悔来过里,因为能遇到你,是她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你所背负的那份寄托和希望……”
泪水,悄然布满了双眼,我抓着阿离的手,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能遇到妈妈,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幸福的事,只是那段时光,委实太短暂了!
近来我总是哭,神经变得异常脆弱。为良辰、为段策、为成旭、为妈妈……也为自己。
我向来自诩坚强,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在阿离的安慰下,我逐渐恢复了些许精神,但是感觉身体像大病了一场,怎么也振作不起来了。
我问阿离,“能不能将妈妈从阴仇涧带出来?”
记得以前,她总是朝气蓬勃的,跟我一样喜欢东游西逛,而厌恶被约束的生活。因为在幽冥界被赤渊伤透了心,所以她一直反感这里。当年如果不是我强行下药苦苦肯求,她也不会答应来。
我想带着她回现世,带着她,去看她没有看过的地方,过我们以前不曾过的安静的生活。
阿离思虑了会儿,道:“我欺骗了你,你还相信我的话么?”
我点头,“我相信你。”
人活一世,能遇到个让自己全心全意依赖的人不容易。
我们两个相识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未做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事,至少经我确认过的,没有。
所以,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愿意去相信他的判断!
阿离道:“那不要动她,让她继续沉睡吧,说不定哪天,朱砂会再醒来也未可知。”
经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敢再奢望。
于是在迟疑了片刻后,我不确定道:“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阿离蹲下来,跟我的目光对视,“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迹发生,忘川曾在一夜之间吞并了幽都所有河流,瑶兰国曾是幽冥界最热的地方之一,陆三郎的妻子怀胎两年生出条鱼,所以你只要愿意等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说话的神情总是很平静,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慷慨激昂的煽情,但是无与伦的眼神和说服力,却总是强到惊人。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迹发生,有些事情,我亲情见证过,所以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阴仇涧,那么冷的地方,妈妈已经在那里躺了十年,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会忍心她继续孤独呢?
那留下来,陪她好了。
她十年不醒,我在这里十年。
二十年不醒,我在这里二十年。
如果一辈子不醒,那我在这里一辈子。
什么是家?有亲人的地方,有人守候等待,那是家。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无论生活在哪儿,对我而言,都一样。
如今的浴风府,大门紧闭,两侧挂着白灯笼。
虽然依然威风凛凛,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萧条。
夜半无人的时候,我再次潜入,并且找到了青烟,向她询问关于段策的消息。
青烟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守夜的说,浴风老爷死的那个晚,狐狸尸首明明悬挂在门口,突然刮起一股大风,它那么消失了。”
我皱眉,“刮了一股大风?”
青烟点头,“是的,不过我还听浴风小姐旁边的侍女提起另一件事,说是半个月前,这位大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了一只白狐狸,让侍女悄悄养在府里头。你段策哥哥出事后,那只狐狸也跟着不见了……门口那只狐狸,我悄悄去看过,刚好是白色的,也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问:“青烟姐姐之前跟我说,事发那晚,你曾做了个梦,梦里段策被一个女人救走了,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青烟想了想,道:“具体长相记不得了,是个妩媚又艳丽的女人,对了,她好像还有辆马车,不,前面套的不是马,具体是什么东西,也没看,我只记挂着你哥哥了。”
我试探道:“那马车前面,可是几只狐狸,脚底下,还踩着流云?”
青烟番然醒悟,“啊,是了是了!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说,随手从背包里抓住一大把玉石,放到她手里,“听说姐姐跟那位丘公子已经定了婚吧,我也没什么钱,这此是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两个能恩恩爱爱的,不吵架不生气,开开心心一辈子!”
青烟推辞不掉,只好接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又哭了,“我还是忘不掉你段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