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睡得太晚,所以清晨起来已经日三竿。
冯瞎子又在他的木制命盘前皱眉沉思,那是方形的木盒子,里面堆满细沙,木盒子间,固定了一个圆形罗盘。面用十二个地支、十个天干、四个卦象表示二十四个方向并构在整个周天,寓意天方地圆。
这是他的宝贝,每逢遇到难处时,总是到命盘前来问问卦。
此番他想必已经坐了很久,因为旁边的茶,已经没有一点热气了。
我揉揉眼睛,“冯爷爷,您在做什么?”
冯瞎子说:“我在算你跟那小子的姻缘。”
“那你有算出什么吗?”
“因为什么都没算出来,所以我才惆怅啊。”冯瞎子拍了拍腿,摸着下巴起身,“朱砂把你托付给了我,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她交待。”
我趴过去,用手去捞里面的沙,“我能出什么事?”
冯瞎子下打量我,“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的事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如果你真的去了幽冥界,那将面对成千万个浴风姬柔,你确定自己能活得了几天?”
“冯爷爷,你说我们人类是不是真的不过幽人?”
“为什么这么问?”
我低声道:“昨天要不是左思拦着,我恐怕已经死了。”
冯瞎子握手成拳,“对不起,小鱼儿,是爷爷没用。我如果开始站出来,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我连忙道:“冯爷爷,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四年前,我曾经见过浴风姬柔,也挨过她的鞭子,但那时只觉得疼,昨天她一举鞭,我从气势感觉到了害怕。这一年来,我感觉自己已经进步了很多,但是跟她起来,好像还差得很远……”
首次交手,我虽然用定身符制住了她,但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利用小聪明取巧而已,如果真的正面对,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冯瞎子沉默了很久,才道:“单从体质而言,我们的确不过幽人,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族群,我们更强壮有力,而且还可以擅长利用各种幻术。在幽冥界依照血统和能力,一共被分为四类人,尊、望者、幽民、异雀,哪怕是最普通的幽民,以一敌我们人类十个都能轻松自如。”
以一对十?我被震撼到了,原来只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差距,却未曾想过,竟然会这么大!
“浴风姬柔属于哪类?”
“她的身份较特殊,因为他的祖父,曾是身为尊的浴风神秀,自他坠入轮回之后,浴风家族横行幽冥界,前任鬼王符白涯将其后人贬为望者,收回部分特权。但即便如此,她体内的血液依旧无人能,算在幽冥界的后辈里也是佼佼者。”
我失落道:“这么说,我是没希望超过她了?”
冯瞎子拍拍我的肩膀,“不要妄自菲薄,别忘了你的祖父可是有名的安魂师,还有你妈妈朱砂,她当年可是单枪匹马从幽冥界硬闯出来的……你只要努力,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我无法确定,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单纯为了安慰我才说出来的。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很感谢他。毕竟这世界,肯关心我照顾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临近午的时候,冯瞎子说要去把三轮车还给伞匠。
我问:“为什么不等吃完饭再去呢?”
冯瞎子说:“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说:“你掐着点赶过去,是为了蹭人家一顿饭?”
冯瞎子理直气壮道:“什么蹭饭?你为了伞匠的女儿差点把小命都搭,他难道不应该请咱们吃几顿好吃的?我要不是为了拿这命盘,昨天留宿在那了。”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人的外表与内里反差为什么这么大,譬如冯瞎子:从外表看,他是一个斯斯的带着仙气的风雅老人。
但是内里,猥琐、好色、自私、厚脸皮……差不多你能想到所有的贬意词都能往他身套着用。
唉,别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愿我不会受他影响!
我们到伞匠大伯家后,果然受到了无热情的款待。
宁萌体力透支的太严重了,到现在还不能起身下床,但是精神却很好,不停的跟我说她幽冥界的经历。
她感慨道:“那些可恶的幽人,真的不把我们当人看!如果不是有那个左思大人暗帮助,我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酒过三巡,冯瞎子已经醉的趴下了,伞匠大伯倒是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摆出了纸和铅笔,不停的在面勾画什么。
我看宁萌已经困了,便让她继续休息,自己走到桌子跟前。
伞匠大伯居然是在画伞,单是从草图看,能想象得出它们的美丽模样。
但他却很不满意,扔了又扔,改了又改,纸篓里很快堆满了纸团。
我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一声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他。
一直到太阳西斜,他才停下手里的工作,把纸拿到我跟前,“你喜欢这把伞吗?”
那是一把传统的圆伞,起眼下流行的八角伞要好看的多。
手柄是圆筒竹节状的,伞顶还带着长长的流苏,伞袋造型也很特,好像可以背在身!
我点点头,“喜欢,但是……”
伞匠大伯很感兴趣道:“但是什么?”
“它看起来更像是摆在那里供人观赏的工艺品,我担心不够坚固耐用。”
伞匠大伯笑道:“放心,它绝对你想的更结实。”
接着,他便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包裹严实的东西。
把面的丝绸打开后,我看到了一块布满孔洞的石头。
这石头有点特别,是银白色的,而且还隐约泛着金属的亮光。
我好道:“这是什么东西?”
伞匠大伯说:“天外飞石,也是陨石。这是我很多年前,在朋友那里重金收购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它质地轻薄,非常坚韧,用来给你做伞骨最合适不过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给我用呢?”
“好东西也要用在合适的人身,不然也是浪费。你这把伞,应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把啦。等做完它,我打算关店,再把院子卖掉,接下来带宁萌到四处走走、看看。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下不了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