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言忽然晕倒,云曦不禁大吃了一惊,她急忙招呼着身边的人。
“桂婶!快,快去叫大夫来!”
府里新请了常住大夫,桂婶便飞奔着往府里跑去。
吟霜将手抚向夏玉言的手腕脉搏,眉尖微拧,略有所思。
彼时,谢云香的轿子才走出十几丈远。
她用一只长柄的铜镜微微的挑起轿帘,因为坐了喜轿不能回头,她将那面铜镜的镜面伸到轿外。
从反射的镜面里,去看谢府的府门前发生的事。
一群人在慌乱的奔跑着,也有人无动于衷,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得意。
人生众相,从这个府邸前的众人的脸上,便已找到了七七八八。
收了铜镜,她阖着眼,唇角浅浅的弯着。
乍一看去,以为是新嫁娘幸福的笑意,但细看去,她重新睁开的双眼中藏着冷色,唇角也是隐着森然笑意。
这个府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一个个自私,冷情,连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强者胜,败者亡。
安家虽然落败,但是,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她的将来一定不会比安氏过得差。
安氏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助白衣的父亲当上二品大员,她也可以做到!
她抚着小腹,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初怀孕时的不适已经不见。
安杰的为人令她不敢奢望他会对她好。
但只要进了安家,肚子有子嗣,她相信她能够在那里活出一番天地来。
……
夏玉言忽然昏倒,安氏暗中的扯唇一笑。
她口里说道,“言娘这是做什么?看到老爷与亲戚们都在,这便装起了娇娇弱女子?要装也是那二八年华的少女装,博少年公子的一番爱慕,她一个满脸褶子的半老妇人装了给谁看?”
云曦装作没听见,她现在没时间理会安氏,那不过是嘴皮子上得的一些小便宜罢了。
且等夏玉言病好,她再来让安氏狗急跳墙,谢诚的那张十万两欠条吓不死她!
青裳走过来背起夏玉言飞快的往后园跑去。
进了后园,到了无人的地方,云曦对跟在她身边的吟霜说道,“吟霜,我娘忽然晕倒,这事儿一定有问题,你去查一下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吟霜说道,“小姐,奴婢刚才把了一下二夫人的脉搏,居然看不出异样来。”
“看不出异样?”云曦一脸惊疑,“吟霜,你看仔细了吗?”
想不到吟霜还懂医术。
青衣扯唇冷笑,“你还会把脉?知道哪儿是脉博吗?”
吟霜不示弱,扬着眉,说道,“天下不是只有你家的关大夫会看病,其他的人也会!”
青衣的脸涨得通红,“关大夫是关大夫,我是我,你……你不要乱扯在一起。”
吟霜的眼珠子一转,“哦,不是你家的啊,那我将关大夫介绍给我师妹吟雪好了。”
“你……哼!”青衣怒目咬牙。
“行了,别吵了,再吵的话,你们各自回你们主子身边去!”云曦揉了揉额头,这两个丫头总是为了在她面前争宠,而互相争吵,让她头疼得很。
两人马上闭了嘴,又开始议论起夏玉言的病情来。
云曦的脸上神色森冷,夏玉言的病倒,绝对不是偶然。
她对青衣说道,“青衣,你再去将关大夫找来,速度要快,我先去看二夫人。”
“是,小姐。”
青衣与吟霜双双离开了。
两个丫头虽然嘴里不饶人,但做起事时还是认真谨慎。
她们偶尔见面吵吵,云曦便也不去阻止。
……
谢府府门处。
安氏看着夏玉言晕倒,便挑了挑眼皮幸灾乐祸,与一旁的两个姨娘说笑。
谢锦昆看了一眼安氏,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让你找诚儿,你找到了没有?”
谢诚昨天上午对谢锦昆狠狠的踢了一脚后,马上跑到凤栖山去了。
因此,攒了一肚子火气的谢锦昆想找他发火动怒却找不到人,只得对安氏甩脸色。
安氏马上闭了口,眼中闪着怨恨,扭身进了府里。
……
夏园里,云曦与青裳守在夏玉言的床榻前。
夏玉言的脸色青黑,牙关紧闭。
云曦拭掉了她唇角的血渍朝外面看了看。
“大夫怎么还没有来,青裳,你腿脚快,再去看看。”云曦焦急的催促着。
吟霜会医术看不出异样,关大夫还没有来,只得先让府里的大夫看看再说。
青裳才起身,桂婶便拽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夫进来了。
“曦小姐。”大夫拱手朝云曦行了一礼。
“许大夫,你快给二夫人看看,她这是怎么啦?她刚才忽然就晕倒了,唇角还溢出了一口血。”云曦让在一旁,以便许大夫上前好查看夏玉言的病情。
府里以前的宋大夫因为在上回老夫人中毒的事情上,没有瞧出病因,反而收了银子,陷害他人,夏玉言趁着这次府里的仆人整顿,将他撵了出去。大夫不能少,云曦便向关云飞的药房要了一个大夫,关云飞推荐了这位许大夫过来。
夏玉言病得突然,许大夫不敢马虎,放下药箱后,取出了银针,开始给夏玉言诊治。
他看了好半天,左右手交替的研究着脉象,又是翻眼皮又是看口舌,连手上的指甲壳也看了。
“曦小姐,从二夫人的气色上来看,她只是操劳过度才会晕倒。”许大大说道。“暂时看不出异样。小姐要是不放心,不如,您再去请关大夫来看看,他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却在老朽之上。”
“已经着人去请关大夫去了。”云曦道。
她心中很是自责,这几日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好好的看夏玉言。
夏玉言的脸颊明显的比过年那几日瘦了不少。
云曦看着夏玉言的脸,眉尖微蹙。
“小姐,您罚奴婢吧,奴婢没有照顾好二夫人,是奴婢的责任。”青裳走到云曦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一直忙着去青州的准备,可是这个时候偏偏二夫人病倒了,小姐的行程是必要推后,青裳心中愧疚不已。
小姐与主子很快就可以在青州会面,却因为她没有看好二夫人而破坏了他们的相会,她真是个罪人。
云曦扭头看向她,摆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你跟了我娘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她的性格?她认准的事,就是一头牛也拉不回来。再说了,二夫人的病因还没有找出来,你别自责。”
“曦儿!二舅母怎样了?”赵玉娥的人还未到,声音已传了进来。
云曦朝门口看去,赵玉娥正被她的奶娘扶着,一步一跳的走了进来。
她一脸忧色的朝床榻上的夏玉言看了几眼,在云曦的身边坐了下来,“二舅母一早还好好的呢,这怎么就晕过去了?大夫怎么说。”
许大夫这时说道,“赵小姐,老朽看着二夫人只是一般的身子虚弱,劳累过度,但也请了吉庆药房的关大夫来一起会诊,小姐不要担心。”
云曦拍拍赵玉娥的手背,“玉娥姐,一会儿等大夫们看了再说,你若遇到我大哥,先不要同他讲,以免他焦急。”
赵玉娥点了点头,“我明白。”
谢枫还不能随时进府,倘若得知二夫人病了,是必会心急如焚。
青衣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她便带着关云飞进了夏园。
云曦急忙说道,“快来看看二夫人,刚才还吐了一小口血。”
关云飞见许大夫也在,两人交流了一下。
他神色凝重的走到床榻前,先往夏玉言的脸上细看了一会儿,接着也是口鼻眼,牙齿,一一查看,连指甲也看了,最后才开始把脉。
“关云飞,我娘怎样了?”云曦见关云飞眉尖微拧,神色肃然。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姐,二夫人还是同上回一样,看不出什么毛病。”
云曦明白他说的是正月十六日那天,她带夏玉言到外面买酱鸭,顺便让关云飞给夏玉言检查身体的事。
那一天,关云飞说夏玉言只是身体疲乏,夏玉言也说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夏园的人都说,想必是她睡得少的缘故。
“可她还吐了一口血,还一直不醒。”云曦心内焦急。
如果只是一般的劳累晕倒,倒也罢了,她会让夏玉言强制休息,但要是其他原因的话……
她的眼神微微一冷,还是有人在做了什么小动作?
“小姐不要太担心了,我先开张方子,让二夫人吃上一剂药再说,我再想办法找到我师傅,他的医术更精湛。”
云曦点了点头,“先这样吧。”而她眸中的神色渐渐的森寒。
两个大夫走后,青衣拿着药方跟随关云飞去抓药。
吟霜这时进来说道,“小姐,奴婢在夏园里看不出什么异常啊。”
青裳也说道,“小姐,奴婢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奴婢天天在夏园里,也没有外人进来啊!”
云曦低头沉思,“先吃了药再说,你们都出去吧,我看着二夫人。”
侍女们都出了里间门。
赵玉娥站着云曦的身边没有走。
云曦微笑的拉着她的手,“玉娥姐,你的脚还没有好呢?一会儿老夫人担心你,又得来寻你了。”
赵玉娥一定要陪她,云曦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的奶娘背着她回去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云曦飞快的挽起了袖子。
她的左手上在上元节那天被自己咬了几个口子,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咬得深的地方还没有结痂。
她从夏玉言的针线筐里拿起一把剪刀,用力的一划,然后将血挤到一个小茶杯里,接了半杯的血汁。
她又若无事一般的重新将自己的手掌包好。
然后坐在床榻上,将夏玉言抱在怀里,一手将她的嘴巴撬开,一手端了杯子将血汁倒入她的口中。
做好这些,她悄悄的洗净了杯中的血渍。
过了一会儿,夏玉言果真微微睁开眼醒了过来。
她真的是中毒!
段奕曾跟她说过,她的身体是千万人群中之一的特殊,体内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但对于其他的诸如受伤,普通生病没有什么作用。
而夏玉言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则其中的问题不言而喻。
“我这是怎么啦?”夏玉言揉了揉额头往四周看了看,“我怎么在床上啊?”
云曦将左手往袖子里藏去,伸着右手扶着她,微微笑道,“娘,女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事情是做不完的,晚上到了时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还有明天呢。你要是病倒了,大哥哪天娶媳妇,谁给他帮忙?”
夏玉言赫然睁大双眼,一脸惊喜的说道,“他要娶媳妇了?谁家的姑娘啊?你见过没有?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啊?曦儿,快说说看!”
二十出头的人了,人家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他还是一个人住着。
夏玉言心中微微一叹。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她没用,媳妇都不能给他张罗一个。
“呃——”好像还早吧,云曦一笑,“娘,我是猜出来的,我瞧见他走路都在傻笑,还有一块女子的帕子从袖中掉出来过。我就想着,也许,大概,应该,可能,他有喜欢的女子了吧。所以啊,娘不能病了,娘病了,大哥的婚事谁给操办着?女儿可不懂这些。”
夏玉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的喜色。
“娘知道了,娘不会再去逞强了,谢府操持得再好,也还是谢府,又不是你大哥的府邸。娘要养好身子替他管家,哦,还要抱孙子。”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笑道,“娘这么想就对了。女儿去看看娘的药煎好了没有,您先睡着。”
她起身站起来,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一脸冷然。
外间,青衣已取回了药给了桂婶,桂婶正亲自在小耳房里的炉子上煎药。
青裳与吟霜看见她走出来都迎了上去。
众人都问道,“小姐,听到你与二夫人在说话了,她怎样了?”
云曦抿唇一直走到外间的院子里。
她微微拧着眉望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又望向几间下人的房子。
然后,她抬脚朝那排下人的房子里走去。
众人见她冷着脸,眼神凌厉,一言不发,都不敢再说话。
夏园的仆人更是吓得不轻。
三小姐护二夫人那可是连大夫人也不怕敢得罪的人。此时二夫人忽然病倒,想必这是她在查原因来了。
仆人们都紧张不安,想说不是自己不关自己的事,但又怕欲盖弥彰反而引起怀疑。
于是,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却一句也不敢说话。
云曦将所有的人都赶到了院子里。
她亲自动手翻着众仆人的屋子。
刚才,青裳说这些日子没有外人来过。
而夏玉言给府里的管事婆子吩咐事情,也是每日到西园的一间水榭里见面。
从初一开始就没有将她们带进来过。
这么说来,就是身边之人干的!而初一之后的几天,夏玉言的精神都尚好。精神疲倦,只是从十五的前两天才开始的。
云曦的神色肃杀,眼神锐利森冷。
居然敢对她的身边人动手了?这可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倘若说府里的人一直加害她是看她不顺眼,因嫉妒而生恨,因为她的手里握着大额的嫁妆单子。
但害夏玉言却分明是不敢惹她拿她身边人出气,这简直是最卑鄙的手段!
倘若知道是谁,她会亲自动手,让那人不得好死!
一间一间的翻,一个个角落都不放过,柜子,床底,被子里,花瓶里,凡是眼睛能见到的都一一查看。
查了仆人的屋子,又查夏玉言的。
一番查找下来,却是毫无所获。
她站着正屋的廊檐下看着一院子的仆人,眼神微眯,究竟是谁干的?
还是如此诡异的毒,竟然一连两次骗过关云飞?
谢锦昆这时往夏园走来。
他看到一院子吓得战战兢兢的仆人和一脸杀气的三女儿,眉头一皱。
仆人们马上恭敬的朝他行礼,“老爷。”
云曦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她可没时间理会他,她得赶紧找出这下毒之人。
谢锦昆朝仆人们只点了一下头,然后朝云曦走近了两步,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口里冷喝道,“看看你这样儿!一个女孩儿家凶神恶煞的做什么?你娘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见了父亲也不行礼?”
云曦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夏园的附近,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谢锦昆又来欺负她与夏玉言,她不介意让他吃吃苦头。
她曼声说道,“女儿还以为父亲是来看望母亲的,这结发之妻必竟不同于别人。原来是女儿想错了。父亲不管母亲的死活,不进母亲的房间去看望劳累过度,而吐了血的母亲,却一直揪着女儿的礼数不放,这真真让人寒心。
父亲教训女儿可以随时随地,但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行吗?因为女儿心中正焦急着母亲的身体,脸色才会难看。难道这样也有错吗?还是要如父亲说的,女儿可以扔开重病的母亲不管,一副笑脸的同仆人说话,同父亲说话?咱们大梁不是崇尚孝道吗?难道老夫人生着重病时,父亲也是这般同仆人们同外人们开心说笑?”
“你……你……这个贱丫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真是气死老夫了!
谢锦昆气得扬手就要打!
“住手!你敢打她试试!”老夫人站在夏园的门口大喝了一声。然后,她咬着牙将手里的拐杖用力朝谢锦昆的身上扔去,“你敢打她?我老婆子就先打死你!”
谢锦昆不敢躲开,硬生生接了那一拐杖。
虽然老夫人的力道不大,但当着夏园几个仆人的面被打,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谢锦昆的一张老脸忽青忽白忽红忽黑,气得不行,却不敢发作。
他从地上捡起拐杖,递到谢老夫人的手里。
“母亲,你要罚儿子,让下人来就好,您这亲自动手,可别累着了身子啊!”
“我老婆子亲自动手会更解气!”谢老夫人抓过他手里递上的拐杖,朝谢锦昆的背上又是一记重重的垂打。
云曦淡淡看着,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夏园的仆人们则是一脸的惊愕。
果然是风水转到了夏园啊,她们心中庆幸着,还好当初站对了队。
老夫人为护三小姐竟打了老爷?
还是来到夏园亲自打的!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众人们都兴奋不已。
谢老夫人却是气得直拿拐杖敲地。
“我说锦昆,三丫头都说了是因为母亲病了,心里焦急才会顾不了别人的,这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会情有可原,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循规蹈矩了?当初,你父亲病得起不了床,而你们又没有银子抓药时,夏玉言是不是抓了条扁担去找那个大夫拼命了?将大夫的头都打破了?
县令不仅没有问她的罪,还给夏玉言发了嘉奖,送了‘孝媳’的牌匾给她?这才多少年,你就都忘记了?三丫头心疼自己娘有错吗?还是,你希望三丫头也像二小子那样,在府门前将你踢上几脚,将你气得吐上一口老血?”
谢锦昆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谢诚当着仆人的面在府门前踢了他一脚,可真是将他的脸都丢完了。
他竟然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谢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言娘病了,你既然来了,就跟我进去一起去看看她,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别娶了娇娘忘记了发妻!”
然后,她带着林嬷嬷朝夏园的正屋里走去。
谢锦昆这次来,也是来找夏玉言的,但不是来看她,而是有一件事情令他生气,他想当面问问夏玉言。
里间屋里,已经醒过来的夏玉言正靠在床架上望着屋顶发笑。
谢老夫人走进来笑道,“你可总算是醒了,真是吓死人了,玉娥回去说,三丫头急得都哭起来,两个大夫都瞧不出来毛病。差点也吓着了我这老婆子。”
夏玉言忙欠了欠身,说道,“老夫人,怪只怪媳妇的身子太娇气,让您跟着担心,实在是不应该。”
她又看到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谢锦昆,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说话,直接无视。
谢锦昆的一张脸更是气得铁青。
这贱人居然无视他?摆脸色?待会儿看老夫怎么收拾她!
谢老夫人走到夏玉言的床榻边上,往她脸上看了看,微微叹道,“这脸色看着果然不好,忽然晕倒,这必定是操劳过度,事情忙不完的呢,不要急,慢慢的来,要是人手不够,跟我讲。”
“多谢老夫人,是媳妇的身子不争气罢了。”
谢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夏玉言,转身对谢锦昆说道,“这是你媳妇,她病了,你既然来了,多多说几句贴心的话,别成天摆着一张仇人的脸。”
“儿子不敢。”谢锦昆忙低头说道。
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走出了夏玉言的里屋。
谢锦昆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指着夏玉言就骂起来。
“你说,香儿的嫁妆单子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我记得是两万两银子的陪嫁,外加八十抬的嫁妆,怎么出门时,少了一半还多?你说,你是不是自己私吞了?你看她没了生母就欺负她是不是?枉我当初将你娶进门!
你对月姨娘有怨言,竟然将怒火发在香儿的身上?你配做长辈吗?月姨娘才死了几天?你就这么快地报复她的女儿了?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恶毒妇人!”
夏玉言的脸色霎时一变,也跟着嚷道,“谢锦昆,减嫁妆可是老夫人的意思,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她说,香儿的嫁妆改为一万两的陪嫁,六十抬就好,因为嫁的是庶子,不是嫡子。”
“你这个贱人还敢狡辩!”
谢锦昆勃然大怒,大步走到床榻前。
他左手一把揪着夏玉言的头发,挥着右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夏玉言的脸上。
然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万两?有一万两的话,老夫也不会气成这样了,贱人,只有三千两!三十抬嫁妆!刚刚安府的人传来了话,你说的六十抬中有三十抬是空的,一万两的银票中,也有几张是白纸不是银票!香儿还在那里哭呢,她嫁入安家的头一天,就受到安家人的白眼与冷落,你让她以后还怎么过日子?你可真是个蛇蝎毒妇!”
听到谢锦昆这么说她,夏玉言气得不行。
她看在四小姐没有了生母而心生伤感,便从出嫁的前一天就一直陪着谢云香,又怎会害她?
自己白天忙着府里的杂事,晚上还要陪着谢云香说话到很晚,就怕她认为娘家人不好而心中生寒委屈。
她累得病倒谢锦昆原因也不查就说是她的责任,这份冤枉她受不住。
夏玉言从床榻上跳下来,一把将谢锦昆推开。
她伸手指着谢锦昆冷笑说道,“谢锦昆,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夏玉言的人品吗?你就那么相信他人的话而不相信我?当初,大宝不见了,我说他没死,我在街上看见过他,你却说我胡说八道,说是早就死了,不肯派人去找!
我告诉你,他就是没死,没死,没死!我从来没有撒过谎!你的心里一直向着别人,就是不相信我!你说,我儿子是不是你故意弄丢的?你这个枉为人父的卑鄙小人!你该下地域!”
竟敢如此骂他?死贱人!
过了十几年了,这贱人老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动不动就说大儿子是他故意弄丢的,真是气死他了!
谢锦昆气得抬起一脚朝夏玉言的身上狠踢过去,嘴里还骂了一句,“死贱人,再敢胡说,老夫休了你!”
夏玉言“啊”的尖叫了一声,身子朝地上猛的栽下去。
云曦正在院子里想着夏玉言的病情,这时,她听到屋里的夏玉言忽然大叫了一声。
她眉尖猛然一拧,飞快的朝里间跑去。
谢老夫人从里屋出来后,她就听到夏玉言与谢锦昆的吵架声,但也只是单纯的在吵,怎么?这后来是他打了夏玉言吗?
她走到里屋的门口时,谢锦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气哼哼的往外走,看了云曦也只是哼了一声。
云曦当然不会理他,而是从他身边挤进了里间屋里。
里间的地上,夏玉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曦心头一惊,快步跑上前去,伸手将夏玉言扶起来。
“娘,你怎么啦?醒醒啊?”她轻轻的拍了拍夏玉言的脸颊。
夏玉言两眼紧闭,牙关紧咬,脸上红肿一片,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头发散乱,一只耳环也被打掉了。
“谢锦昆!”云曦两眼冒火,居然找上门来打,当她是死人吗?
她放下夏玉言,追了出去。
刚走到外间,她便被桂婶一把抱住了,桂婶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要三思啊!不能动手打老爷啊!”
桂婶见她怒气冲冲的朝谢锦昆追去,又听见她在里屋里哭着喊娘,就知道她动怒了。
她上回在园子里将安氏踢到水里,只怕也想踢老爷。
安氏不是生母,打了之后最多被人说她是纨绔不知礼数。
可谢锦昆是老爷,又是生父,同安氏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哪怕是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不孝的名声让她一个小姐可怎么背得起?将来怎么嫁人?
“桂婶,他将二夫人打晕过去了!二夫人好不容易醒来了,他不心疼结发妻子,还出手打人,我忍不了!”
云曦气得两眼冒火,她挣开桂婶的胳膊,朝前追去。
不能动手?动脚可以吧?
谢锦昆气哼哼地大步朝前走着。
云曦追到外间的廊檐处,她发现廊檐下有个装满了豆子的大筐。
她咬牙抬脚踢飞,筐被踢倒。
那一大筐的豆子顷刻就朝院子里四处滚去,谢锦昆正昂着头走路,没留意脚下。
“扑通”!他身子倒后倒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是后脑勺着地,谢锦昆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伸手想撑在地上爬起来,哪知豆子太多,手上一滑,脚一滑扑通,又摔倒了。
“来人,快扶老夫起来!”
云曦冷着脸站在廊檐下,眼神凌厉。
夏园的仆人往她脸上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去扶谢锦昆。
那筐踢翻的豆子,可有两百多斤重,三小姐只一脚就踢飞了?这力气该有多大啊?
她们的小身板都只有百十来斤,这要是被她踢上一脚的话——
夏园的仆人们,一个个的脸色渐渐的变了,然后悄悄的溜走。
吟霜青衣还有青裳没走,但她们当作没看见。
桂婶则是进了里屋看夏玉言去了。
云曦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进了里屋。
“来福,来福!快来扶老夫!”
因为是夫人的园子,男仆们是不可以随意进入的。
谢锦昆的长随仆人谢来福在谢锦昆进园子后,就守在园门口。
此时听到谢锦昆高声叫他,只好硬着头皮跑进来。
哪知他跑得太快,没有留意脚下,“扑通”!他也摔倒了,啃了一嘴的豆子。
“没用的东西,跑个路也会摔倒,快来扶老夫!”谢锦昆朝谢来福怒吼了一声。
奈何那豆子太多,滚了一园子,谢来福无论怎样努力就是爬不起来,而且又摔了几跤。
主仆两人在园子里做乌龟爬,夏园的人没一人理会,因为夏玉言又晕倒了。
云曦跑进里屋里,桂婶正将夏玉言往床上抱。
“桂婶,我娘醒了没有?”云曦此时是又急又气,那谢锦昆又不能打死,真正让人窝火!
桂婶忙着安慰云曦,“小姐啊,莫哭了,二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先看着二夫人,老奴去将药碗端来。”
桂婶说着往小耳房里走去,心中叹息了一声,老爷怎么又打二夫人了?
这时,吟霜忽然“咦”了一声,“小姐,快看这是什么?”
云曦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地上掉的是夏玉言耳朵上少掉的一只耳环。
她心中的火气更大了,谢锦昆这是打得有多重?连耳环也打飞了?
“那是二夫人掉的耳环。”云曦说道。
“小姐,我知道是二夫人的,但关键是里面有东西藏在里面,是一种草药。”吟霜将耳环递到云曦手里。
云曦仔细看去,那是一只碧色的耳环,垂着的并不是一粒珠子,而是一粒小小的圆型物,里而是空心的,正卡着一颗褐色的种子。
“这是什么草药?”云曦看向吟霜。
“小姐,这种草药不常见,是出自南诏国一些背阳的山凹里,用这种草药种子泡水喝,可以使人口齿留香,去除口中病毒。但因为少,又价格昂贵,一般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和一些豪门贵客们在饮用。”
云曦更是好奇。
夏玉言的这副耳环也是近些日子才开始发现她在戴,可是里面怎么会藏有这种稀的种子?
“不过。”吟霜的眉尖一拧,“这种种子千万不要与鬼火花放在一起,否则,时间久了,同时闻了这两种草药的人会心神不宁无法安睡,更会心血枯竭而亡。”
说着,她往夏玉言的脸上看去。
云曦心头猛然一惊,“吟霜,你是怀疑,二夫人的屋子里被人同时放了这两种草药?来个杀人于无形?”
吟霜点了点头,“难怪咱们找不到异常的东西呢。原来是藏在二夫人的耳环里。”
“那鬼火花又是什么花?”云曦的眼底已闪着戾色,那人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法算计夏玉言?她定要亲手手刃那人!
吟霜又道,“一种只在夜间开的小白花,微微泛些幽兰色像鬼火一般,所以叫鬼火花,但二夫人这屋里与院里没有看见那种花啊。”
云曦的眼中戾色一闪说道,“再找!将这夏园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是,小姐!”吟霜,青衣还有青裳都不敢再大意,重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桂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叹息说道,“二夫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姐跟少爷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二夫人却得了这怪命。”
云曦不说话,一只手死命的抓着夏玉言脖子下的枕头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却不想,力气太大,她将那枕头抓破了,捏了一手的干花草。
桂婶“啊呀”了一声,一脸的惋惜。
她叹息着说道“这是四小姐送给二夫人的枕头呢,小姐怎么抓破了?二夫人挺喜欢这个枕头的呢!算了,老奴缝一下,然后在上面锈上一朵花,也会跟新的一样。”
桂婶重新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夏玉言的脖子下面,将那个被云曦抓破的枕头换了下来。
云曦却盯着手里的一把干花草,眼底神色一冷。
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豆子般大小,叶子已晒干了,呈现灰绿色。
吟霜这时惊呼一声,将云曦手里的干花抢到了手里,惊声说道,“小姐,那是鬼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