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服侍我的全部变成了魔卒,当我提出想观摩他们的身体,他们便一脸震惊屈辱,有个别年轻气盛的小魔卒甚至想同我打一架,被穷蝉制服后,竟想以死明志。
我见这些魔卒一脸愤恨不已的表情,心中很纳闷,但他们不配合,无奈之下我只得歇了我的好奇心,这项神秘的人体研究就中途宣告夭折了。
不过,我知他们常常去青罗河洗澡,所以常常去偷看他们,发现这些男侍与青荼身体构造差不多,有些地方他们有我却没有,只是那些地方没有青荼大,没有青荼修长,没有青荼魁梧,脸蛋也没有青荼好看。
我悄悄站在一旁,用手比了比,反复衡量他们的大小,证实自己所想确实没错,有一次穷蝉发现了我,一言难尽地望着我,我睁大眼睛纯真无比望着他,他跟抽风了似的,眼歪口斜嘴角抽搐,同手同脚从我身边走开。
我纳罕,魔界的妖怪怎么都奇奇怪怪,没个正常的。
后来不知怎地那些侍卫发现了我,他们再也不去了,我偶然间听他们称我为“色魔”,我很是纳闷,我只是好奇他们的身体为何与我不同,只是比别人多一点求知欲,怎么就成了色魔了呢?
他们大概是害羞吧,只是魔界不是民风开放吗?我不得解,只是众魔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见着我都捂着胸口,绕道而走,我受不了他们怪怪的眼神,只得歇了心思,罢了,他们都不是正常的魔,我还是研究青荼吧,他比旁人稍微正常些。
流水叮咚,如鸣佩环,水烟袅袅,青色纱帐悠悠荡荡,月光清朗,洒下暖白的光,我见着青荼的背影,肌骨天成,线条若雕,肤白胜雪,容色摄魂。
他如一尊被人高高供奉膜拜的玉像,我呆呆地站在月光里,细细凝望着他。
他的身影浮动在烟雾里,月光从他的肩胛处流过,流过雪山似的背,鱼脊一般的腰,叮叮咚咚落到温泉里,奏出一曲迷人的歌。
不由自主地,我失神一般走向他,却不想,只顾着看美人儿,竟然一头栽进温泉里,温暖的泉水让我头脑昏沉,但我却仍不忘瞪大眼睛望着青荼的身子,他的身影影影绰绰,带着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魅惑。
我没有挣扎,青荼却戏谑地笑了,“真是个呆子,如此好色,竟不要命了。”
他一把捞起了我,我呛了几口水,趴在岸边咳嗽。
待我抹掉脸上水珠,视线清明后,发现青荼已然穿好了衣衫,我十分遗憾,不满地憋憋嘴。
青荼敲了敲我的额头,“小怪物,小色胚,做了这几月的采花大盗,还不知足,竟敢偷看本君?”
我不屑道:“你明知我对此颇为好奇,偏要在我来时解衣衫沐浴,难道不是故意给我看的?”
随即又摇摇头道:“魔界真是奇奇怪怪,罢了,美人出浴,也算养眼,我就不与你计较啦。”
青荼爽朗一笑,“强词夺理!那你偷看旁人数月,可有什么心得?”
我思忖半晌道:“魔界众妖魔,本体各有不同,大多是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但他们化作人形后,大多分为两类,有男有女,男人和女人高与矮、胖与瘦、美与丑各有不同,但同性之间身体构造差不多,若有极个别与之不同的,就会成为众魔排挤嘲讽的对象,这一类人被称之为残或废。”
我垂下眼帘,“你们身上有的东西我都没长,那我是残废吗?”
我直直望着青荼,他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多做解释。
只是拽了我,化作一道流光,一路腾云驾雾,我正待要问,他却不许我出声。
我们两人落在一处海岸边,这片海域宽阔无比,月光千里,海风轻拂,白浪追岸,星星碎在海里,揉碎一夜清辉。
于白色的浪花间,一群鲛人在海里嬉闹,他们人面鱼身,面孔艳丽深邃,硕大的鱼身上,鱼鳞闪烁着流光,他们在水中起舞歌唱,撩人的歌声悠悠荡荡,鱼尾划出优美的弧度。
其中,有一尾白鲛格外引人注目,他的歌声最清亮,姿态最为优雅,鱼身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我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他们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同我一般,也没有性别之分。”
青荼专注望着我,“那你觉得他们是残疾吗?”
我不加思索地反驳道:“他们生得这般与众不同,简直是造物的恩赐,怎么能称之为残疾。”
青荼握着我的肩膀,认真说道:“所以,你也不是残疾,你只是与众不同,你是造物特别的恩赐。”
无边的海岸,青荼身姿轩轩清朗,只着素衣,比往常少了几分风流轻佻,有一种格外动人的诚挚,我呐呐道:“可他们都称我这样的人是怪物,是残疾。”
“美人鱼也被视作怪物,为人所猎杀,被所有族群驱逐,只能在这东海之滨生存。”
我皱了皱眉,“他们是眼瞎吗?”
青荼笃定道:“对,他们眼瞎!世人虽长了一双眼,却没有智慧去识得这世间最好的人,最美的景。”
青荼面朝着我,一次次重申道:“所以,小怪物,你是最独一无二的,最与众不同的,是上天给予世间最好的恩赐。”
他的眼里倒影着大海,星辰和我的影子,月牙跌到他的眼里,荡开我心中的湖水,万年来,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生命的喜悦和欢愉。
“我是最独一无二的!”
“我是最与众不同的!”
“我是上天给予世间最好的恩赐。”
我心中涨满了潮水,那尾白色的美人鱼悄悄爬上了岸,懵懂的眼清澈动人,他白色的鱼尾勾着我的小手指,让我的心也痒痒的。
青荼忽地给我一颗糖,这糖和着咸湿的海风,甜甜的。
我们没有再言语,青荼变了一坛子美酒,在海边,我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就这般畅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