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凉。
生硬而干脆地刺来进来,没有丝毫的啰嗦,不留情面。
混沌的意识受到了刺激,骤然紧缩,开始重新凝聚,组成一个完整的意识。
王石睁开了眼,看到了正在降临的雨。
秋末初冬的雨,格外的冰冷,如同一把把温柔的刀子,轻轻地划过人的肌肤,将最后一丝温存都割的干干净净。
阴黑的天空,密集的秋雨,由小变大,砸在眼睛上,模糊了所有的东西。
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将呛在口鼻之中的雨水吐了出来,王石艰难地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并不是多么在意自己一身的泥泞,只是向着被秋雨迷离的远方望去。
现在的王石茫然不知所措。
力量还残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却无法动用丝毫,致使王石的身体脆弱的跟凡人的身躯没有什么两样,淋了一场秋雨,就会生命。
王石现在病了,病的很重。
再次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直接咳出了鲜血,王石的面色更加苍白。
一个人被击垮,他平时有多强大,那时就会被多落魄。
冰冷的秋雨,没有任何感情,肆意地拍打着王石的躯体。
这世上的东西无情,人也会被逐渐地抹杀掉情感。
望着远处的景象,王石不会思考任何的事情,只是枯坐着,不知如何是好。相比于二丫消失的那次,这次的打击无疑更加致命,直接摧毁了王石的一切。
因为强大,所以被摧毁之后,更加难以重建。
道理都懂,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人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有多脆弱。
王石,终究是个凡人,逃不脱七情六欲的樊笼。
追求神仙道,斩断一切,终究能够比凡人走的更远一些。
恍惚间,好像有一道光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愣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王石眼睛捕捉地影像才反馈到大脑之中,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是真正的光影。
即便现在有莫大的危险,王石也没有丝毫的力气去抵抗,只能引颈受戮。而他的敌人又是化身万千的存在,冷不丁地就可能冒出一个来。
光影在雨中逐渐凝练,出现了一个人。
“大师兄?”看清来的人是大师兄南怀乐后,王石不可置信地问道。
如此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碰到大师兄,任王石如何想象,也不能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雨滴穿过大师兄的身体,证明这并不是人的实体,而只是一种投影,不过是一种进行万里传递信息的方式。
南怀乐看了落魄的王石一眼,声音略带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山寨的老三,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山寨老三,是一个强悍霸道,甚至是狂妄到目中无人,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击败的狠人。
王石微微发愣,也很想问自己一句: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打击再大,摧毁的再残忍,事实再血淋淋无比,能够击垮自己的不过是自己,其他的都只是借口而已。
既然还在喘息,为什么不站起来?
强调再多打击是有多残忍又有什么用?
让自己如此的,不过是自己的软弱。
任何人都会遇到挫折,有时候甚至是致命的挫折。这个时候,可以小悲伤小牢骚,甚至是小颓废,但是终究要站起来。
人之所以强大,就是人的坚韧,能够百折不挠,继续顽强地前进。
只要你自己不服输,又有谁能够将你击败?
唯有你自己,能够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王石,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八岁的少年,他已经能够有能力承受着一起的发生,并且有能力承担起这一切。
平静地审视着老三,南怀乐有着不解,纵然他有着天算一样的能力,也无法推测出在王石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长的一会沉默之后,南怀乐说道:“师父说你回山的话,能够带两朵桃花,现在看来,你连个绿芽都带不回来了。”
大师兄的一道惊雷之后,杂乱无章的心绪终于理顺了些,王石恢复了一丝往常的平静,认真地说道:“总会带回去的。”
“师父当年,将后山种满了桃花。”
然而现在后山已经没有了一颗桃花。
王石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还是有些佩服李逸仙能够将后山都种满桃花。然而这桃花又不由得让王石想起了黄仙镇的仙桃婆婆,说不定仙桃婆婆跟李逸仙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石望着厚重的秋雨跟南怀乐的身影,说道:“后山的桃花,一定会再次开满。”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代表着王石那种绝对的自信,让人不由得就信服,这才是真正的王石!
山寨老三,就应该具有这样的自信与霸气!
南怀乐深深地望了王石一眼,极为认真地说道:“我们本就是土匪,打家劫舍就是我们的本行,只要你想,整个山寨都可以陪你去抢人。”
虽然迂腐,但是在南怀乐眼中,情谊永远能够大于道理。这是山寨老三,山寨就只有一个老三,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多,总不能让老三打光棍。
只需要说一句话,不论桃花长在哪家,只要老三愿意,山寨都会去抢,倾尽一切将新娘子抢回来。
王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缓缓地站了起来,任由秋雨将自身的泥垢冲洗干净,承诺似地说道:“可是躲在后面的土匪,可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会被新娘子瞧不起。我得冲在最前面,并且不死才行。”
南怀乐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说道:“有留下什么吗?”
王石将一块残缺的玉佩拿了出来,说道:“我的灵力能够盈 满这玉佩,就可以去抢了。”
南怀乐看了玉佩一眼,认真地说道:“神隐。”
将这两个字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中,王石微微笑了笑,问道:“大师兄,你来有什么事情?”
“春秋门开了,你得进去瞧瞧。”
“好,我进去瞧瞧。”
“春秋门已经开了六日五个时辰零一刻了,大多数门都已经被占领了,往正北走一万零三里,会有一扇门,你可以从那里进去。”
王石点了点头,牢记到了心里。大师兄说的话,王石从不怀疑,只会完全地相信。
南怀乐审视了王石一下,说道:“你身体状况不算太好,需要尽快恢复。”
想要让老三进入春秋门,山寨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但是要解决的,还是王石自身的问题,要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这是我偶然得到了一块玉石。”王石拿出了从小女孩那里得到的莹白玉石,向大师兄讨教。无所不知,一直是大师兄在王石心中的形象。
“琼子玉,能够帮助你稳定气海,但是想要真正地将气海修复,还是要靠你自己,你可以试试将你背诵的无名书倒着背。”
气海之中的星空本就是由无名书创建而成的,想要真正地将其愈合的,还是应该从根源上寻找。按照大师兄所说的,没准真的能够修复好气海。
对于老三气海破碎的事情,南怀乐并没有多少吃惊,甚至有点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关于阴阳双鱼的问题,他则是只字不提,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王石的右臂上,显然没有想到王石竟然得到了一股古怪的道法。
“你右臂上,是什么道法?”
“极反道法。”王石便简明扼要地将极反道法说了出来,并且将自己的猜想也一并说了出来。
南怀乐微微点头,说道:“办法不错,只是需要的时间怕是有些长,要是你勤勉,需要三年零六个月。你可以想办法让生机丧失的更快一些,这样就能够压缩时间。”
王石也就没有厚着脸皮去讨要一个办法,说道:“我会尝试尝试。” 南怀乐随即将目光放在了妖刀厌杀跟黑死咒的上面,说道:“你已经解放了妖刀厌杀,今后就可以进入它的空间修行了,只需要将意识跟妖刀厌杀联系上就可以,你试上一次,就能明白了;黑死咒还有着可以进化的空间,不要让它太懒了,还记得你第一次打劫吗?”
“道然山的那一伙人?我想要打劫一文钱,他们有来赎回吗?”
“不用想了,他们不会来赎了,你打劫的东西是黑太阿,这东西能够让黑死咒壮大,酌情使用。”
王石这才想起了在自己魔铜戒角落里尘封了一年多的东西,要不是大师兄提及,他都已经忘记了。只是没有相当,这样的宝藏,竟然一直蒙尘。
第一次打劫的东西,当真是跟大师兄当初所算的一样,是价值极大的东西。“酌情使用”这四个字,已经能够证明黑太阿的可怕,一般的东西,黑死咒可是骤然就能够吞噬掉,唯有面对阴阳双鱼的时候才怂一点。
“你的弥炎天爆应该已经修行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换一种灵术,这是我从师父偷来的灵术,你自己参悟去吧。”说着,光影之中就扔出了一团火,直接烙印到了王石的眉心处,形成了烫伤,不是多么好看。
感受到一股灼烧灵魂一样的炙热,王石没有仰天大吼,生生地忍了下来,但是身子还像是一个筛子一样,滤出了一层冷汗。
已经将弥炎天爆修行到了“通玄”,王石对火焰的抗性已经极强,没想到还是承受不住这火焰的威能,可见这灵术比之弥炎天爆更加强大。
这就不由得让王石想起刚刚得到弥炎天爆的时候,苏长白就说过这是为今后的某一种灵术所做的铺垫,由此看来,李逸仙当年对王石的安排,真的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这是从师父那里偷来的砂锅,应该对你有些用。”光影之中再次出现了一个砂锅,盖子还没有打开,一股浓浓的肉香就已经飘荡了出来。
王石自然清楚,大师兄口中的“偷”,应该是假的,这一切事情应该都是李逸仙安排的,只是他不愿意跟自己说罢了。
尽管口头上不承认,王石的内心却必须承认,李逸仙对待自己,真的如同自己真正的父亲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帖,自己只需要拼命地往前闯就好。
“这是老三给你打造的乌龟壳跟一个小聚灵阵,以后会用得着。老二下的功夫不算少,打造出来的东西还算是不错。”
二师兄花铁柱随便敲打出来的八卦玄黄甲都如此强大了,认认真真敲击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强大无比的,这点王石是一百个放心。
“至于你想学我走路,可以多看看星辰,按照星辰的坐落来走。春秋门之中没有星辰,你却有星辰。”
属于王石的星辰,是指他体内的星空,基本跟自然的星空没有差距,也就可以用来参考。
南怀乐将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事情也已经基本交代完了,光影也逐渐消散,最后认真地说道:“两位小师妹让我给你带句话,也是我们都想对你说的:要是回来的话,你可不能空手!”
王石灿然一笑,郑重地承诺道:“一定!”
从来没有笑容的南怀乐,脸上好像有了微笑,逐渐消散在了王石的视野之中。
秋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王石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魔铜戒之中,向着北方望了一眼,就开始在泥泞之中行进。
能够有这么多人一直关心着自己,竭尽全力帮助自己,王石没有理由去颓废,更没有资格去颓废。
宁一还在等着自己去接她,后山还有一帮子人等着自己回去,还有自己的妹妹二丫,也在遥远的地方。
既然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躺在泥泞之中?
唯有坚定且自信地前进!
秋雨格外的狂乱,灌入到了一串脚印之中,瞬间淹没,而在天地之间,有着孤独的影子正在坚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