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把刀,在未知的大漠之中闯荡,凌潜曾经遇到过无数的挫折,坠入过无数次低谷,见识过许多惊艳的天才,遇到太多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势力,有时他不得不低头,甚至是跪伏,才能有资格活下去。
品尝着羞辱、嫉妒、愤恨……几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他都尝试着,在一群闪耀的天才跟山岳的老一辈之间,承受着,忍耐着,前进着,一步一步地走来,一步步地强大。
可以说,现在的他无疑是大漠之中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人,并且也是最有前途的一部分人。刚刚不惑的年纪就已经通玄境巅峰,触及到全一境,可以说潜力无限。今后,顺利的话,必将是一方巨擘。
然而,他少年时期的情景今天好像重新上演了,只不过主角与配角相互对调了一下,并且主角太过强势。这次他成了顽固的大师级,而王石成了一个倔强的青年。
这个青年,不,这个妖孽,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跑,而是杀人。
整个心脏都被一股浓烈的危机扼住,这不同于跟掌柜的或者是老狐狸生死斗是产生的危机,而是航行在大海之中,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王石太强,强的可怕!
凌潜一直压制着想要杀死王石的心思,品尝着让他颤栗的危机,一股沉寂了多年的力量好似在觉醒,刺激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的身体,让他的气息发生着变化。
若是先前王石强行顶着火焰的爆炸冲过来,那么凌潜真的有可能一命呜呼,这可能真的如同王石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想等一等,也可能是他已经力竭了,没有力量再来杀死对手。
喘息过了一口气之后,凌潜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并且成功地激发了沉寂了多年的力量,隐隐触到了囚禁了他多年的桎梏。
沉睡千年的种子,外壳足以扼杀其中的生命。然而,当一道春雷或者是一滴雨降临的时候,这生命勃然而发,顷刻之间就会冲破一切,完成蜕变。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无人能够预料,只能静静等待。就算是凌潜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遇到这么幸运的事情。
大概是站着有些累了,凌潜坐了下来,十分想要找个水壶喝一点水,实在是太渴了,可四周跟魔铜戒里都没有水,他只能忍受这种痛苦,或者说品尝心中痛苦。
用着变了的声音,凌潜艰难地说道:“你是怎么想到利用反光的?”
既然是等待,不妨说一些话,要不然时间可不是那么好过,王石回答道:“我离开飞煌城已经十天了。”
沙子这种东西终究是矿物,经过高温之后,总会熔化,在王石妙到毫巅的灵力控制下,自然形成了一个光滑的球。
王石利用第一次弥炎天爆制造了一个球形的空间,而其的内壁异常的光滑,足以反射任何光芒。这也是他一开始不用皓月石的原因,怕让凌潜发现端倪。
这就不得不说到沙子的构成,要说玻璃可以反光,却远远比不上沙子中提炼出来的物质反光效果好。只要有一粒小火星,创造出来的巨大空间就会变得无比明亮,更不用说反射了凌潜的杀字线。
既然是光线,那么就有热量,热量多了就能产生火。在无限次的折射空间里,所有的地方都是焦点,都具有着无比恐怖的高温。
这就相当于一片预热好的火药,而王石的弥炎天爆则是导 火索。借助着凌潜杀字线所产生的热量,弥炎天爆的力量翻上了好几番,足够杀死凌潜。
然而,他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看似小孩子才会用的小聪明,此时却差点杀死凌潜这样的大人物,令人觉得有些荒诞的同时,也觉得王石的可怕。
跟一个手段层出不穷,想法飘忽不定的人对战,肯定十分头疼,并且很容易丧失生命。
想要笑一笑,却做不出任何的动作,凌潜说道:“十天,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了,看来你还是很重视我。”
“我重视每一个对手。”王石冷声说道,好似忽然厌倦了跟凌潜的对话。
“倒是一个不错的好习惯。”
随着越来越详细地思考当时战斗的所有细节,王石的目光变得愈发冷起来,整个人也愈发地沉默起来,如同一把染血的刀缓缓回鞘。
凌潜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尊雕塑,挺直、坚硬。弥炎天爆还足以摧毁他这个人,或者说王石还没有资格摧毁他,而他却因为这次火的洗礼因祸得福,身体正在发生着蜕变。
比起蜕变,失去一条右臂根本不算什么。要是这次能够有幸进入全一境,完全不用担心身体的残缺,只要灵力充足,身体随时都可以再生。更高的境界,拥有着更强的力量。
所以,凌潜此时的心情不错,只可惜笑不出来。
然而,王石的心情却很糟糕,越来越糟糕,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受到了重创,也并不是因为自己即将陷入绝境,而是他开始发现一个事实,一个让他愤怒、疯狂的事实。因为这个事情的刺激,他可以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刚才凌潜的强攻之中,有多少杀意是冲着自己来的,又有多少是冲着背上的宁一去的?
凌潜的目标,是自己,还是宁一?
要是他想杀的是宁一,那么自己要是反应慢上一丝会怎样?
从背上宁一的那刻开始,无声的誓言就已经发出,他绝不会容许宁一受到任何的伤害。不知不觉,宁一已经成了王石的逆鳞,触之必怒。
怒火比弥炎天爆更加可怕,足以炸裂人的胸膛跟大脑,此时却让王石变得沉默起来,变得冰冷起来。四周残留的高温感知到这股子寒意,都开始瑟瑟发抖。
凌潜察觉到了异样,目光笔直地穿越了黑暗,触到了那一块冰冷的石头。石头太冷,棱角也太过分明,割的眼睛都生疼。
“我从八岁开始杀人,到了现在我杀过很多人。现在的我杀人,就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心中根本没有颤动,更谈不上愤怒。”
这时的凌潜已经听出了这句话的意味,想要笑出来,得意地笑出来,身体却不能给他表达的机会。他就只能平静地望着眼前的黑暗,不动声色。
“握住刀的时候,我的内心总能平静下来。但是现在,我却不能,或者说杀死你之前,我不能。”王石一字一句地说着,认真无比,就好像小学生第一次在老师面前背诵课文。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去讨论要不要杀人这个问题。杀人很罪恶,但是好过被人杀,在不断的杀人与被杀之中,这件事情的对错已经不需要再去讨论。
凌潜很好地猜到了王石的命门所在,所以他一开始袭杀的目标就是宁一!唯有此才能让他暴怒,让他疯狂,让他成为亡命之徒,让他不惜一切地报复!
“我很得意,因为我能够轻易地激怒你,这就意味我能轻易地杀死你。”
得意?要是激怒王石能够让凌潜得意,那么他要是真的明白王石的愤怒,将会得意的仰天长笑。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王石便不需要再去多说些什么,他缓缓地抬起了刀,平静地说道:“我不会书法,但是我还是会写字,所以你看看这个字写的如何。”
没有慌张地立刻起身,凌潜还是坐在原地,只是手掌已经放在了地面上,双眼也缩紧了起来,紧盯着黑暗。
平稳地出刀,如同刚刚临摹字帖的小学生,写的有些歪斜,却无比认真。
在最坚固的石头上刻字,在水面上掠过,两种大相径庭的事情,此时却杂糅到了一起,从王石的妖刀中体现了出来。刀说不清到底是快是慢,只是很有韵律,如同斗转星移,不快不慢,自然且认真。
一瞬间,六刀!
快到了极致!
不是一把刀斩了六次,而是六把刀同时斩下,刀在空中残留的影子组成了一个字。
体现不出笔法,更不会有什么虚与委蛇,字的架构甚至很松散,就像是一个醉酒到站不起来的人。但是字的每一笔都认真无比,里面宛如承载着万钧,如同一道道刀砍斧劈出来的悬崖,除了笔直就是坚硬。
瞳孔已经缩到了极致,眼角的肌肉不自主地抽动了起来,目光却依旧坚定地盯着黑暗的深处,盯着袭杀而来的字。
这刀来的太快,并且远远超过了原本十步的距离!
躲,是躲不过去的,因为这个字很大。更何况,凌潜有着不躲的理由,因为这基本上跟他的杀字线如出一辙!
虽然不是光,但是其中的气息如同孪生兄弟,这分明就是杀字线融入到了刀法之中。难不成王石也会涅光神诀,或者说他靠着几次短短的交手,就已经学会了杀字线?
眼角的抽搐已经说明了凌潜的内心,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好大一个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