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体谅她身怀六甲,他们这一路上从未赶过夜路,坐马车的时间久了,龙厉必当让人停下,陪着她走动走动。毕竟他们可不是南下逃命,而龙厉也偏爱享受,每天赶路就那么几个时辰而已,黄昏之前必定要在当地的客栈住下来。
是的,问题在于她是一个人。
就算出了事要连夜离开,马车里也不该是她一个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龙厉都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她的眼底一片黑暗,身下的颠簸也渐渐平息下来,她很快意识到一点,如今已经是晚上了,而她睡下的时候才是下午,也就是说,距离客栈她闭上眼沉睡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几个时辰了。
低下头,她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衣裳,因为太过震惊,她才没有察觉到四肢的冷意,她竟然只穿着一套白色寝衣,那是丝绸所裁制而成,柔软单薄,并不能在初冬的夜晚抵御寒气。
她伸手,胡乱地在马车里翻找着东西,若是靖王府的马车,里面铺着柔软的毛毯,摆放着好几个填充着鸭绒的靠垫,让她在长途的旅行中依旧舒舒服服的。
但她却没有摸到这些东西,只有在角落找到一件粗布的披风,也顾不得这东西来自哪里,她马上系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毕竟她只穿着长衣长裤,虽不至于曝露春光,但女人这样的模样只有闺房里的丈夫才能瞧见,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不但对她的名声不好,龙厉也会发疯的。
更别提,在夜深露重的晚上,她穿的这么少,很容易感染风寒,拖累腹中的孩子。
但很显然,她不是坐在靖王府的马车,外面赶车的人必定也不是靖王府的护卫,那么,她为何会一个人在这儿?难道是……她被人掳走了吗?
这么想着,她才发现后颈处传来隐隐作痛,仿佛被人用手刀劈过一回,这样一想,很多事情就变得合理了。
她虽然原本睡着了,但是睡得再死,也不至于被人当做沙包带走毫无反应。更别提龙厉更是睡眠浅,警惕性强,屋内若有人闯入,他应该第一个醒来才对。但若是有人把她劈昏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趁着晚上把她带出了客栈,一切就合理的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逃走!
还未等她想到什么离开的法子,马车已经停下,棉布帘子一掀开,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探进头来,他肤色很深,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是了,她猜想的没错,的确是深夜了,只是具体是什么时辰,她无法确定。
男人凶狠地朝她吼道:“下来!”
话音未落,见她毫无动作,就伸出厚实的手掌,想要抓她的手臂,把她从马车里拖下来。
秦长安有些疑惑,这世上的人三教九流,过去她在北漠并非是温室中的娇花,也曾接触过一些底层人物。在这个小镇子上,他们一身华服,气度不凡,的确看上去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可是为何偏偏只掳走她?难道只因为她是一介女流,更好下手?若是冲着钱财去的,那么,他们至少不会对她动粗才对,更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若是她死了,他们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她暂时平静下来,嗓音清冷,面无表情地开口。“别碰我,我自己下来。”
男人冷笑了一声,果然没再动她,她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袍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一下车,寒风扑面而来,衣裳单薄的她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走。”
男人押着她,走在她的身后,但是她刚才已经偷偷瞥了两眼,他们没有绑着她,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家世良好的孕妇,看上去娇贵的很,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他们不屑束缚着她,笃定她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若是江湖上专门做劫财这一行当的贼人,他们应该蒙着她的双眼,免得她看到他们的长相,而一旦赎金到手,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没有,他们没有绑着她也就算了,甚至没有遮住她的眼睛,他们当真狂妄到丝毫不惧怕她一个女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她看到什么,因为,他们没想让她活下去?
一个很快就要死的人,是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的。
想到此处,秦长安的心里凉了一下,她身后的男人跟的很紧,而且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每当他走路的时候,大刀随着他摇摆的手臂而前后晃动,冰冷的光芒闪过她的眼,她不由地暗中眯了眯眼。
她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圆月,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何方,但认定已经远离城镇,而远处的某一处,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是火。
她的手抚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夜风将自己的长发吹起,发梢拂过娇嫩脸颊的时候,有着细微的刺痛。
若是往日,她身上必定带着几瓶保命的瓷瓶,但好死不死她被龙厉在床上折腾的骨架都要散了,衣裳也全部被丢在床下,浑身上下的她没有任何毒药傍身。
她懊恼地在心中咒骂一声,却被后头的男人不善地逼喝道。“磨蹭什么?走快点!别动小心思!”
此刻逃跑,不是个好时机,这个男人长相透着狰狞凶横,脸上的横肉凶煞极了,若是她此刻逃跑,他只要挥下手里的大刀,就能让她好受。
她不能冒险,更不能冒一尸两命的风险。
加快步伐,朝着那堆火光走去,越是离得近,越是听得到不少人的嬉笑说话声,明明四肢冰冷的自己靠近的是代表生存下去希望的火焰,但她反而觉得被一层层的寒意包围着,那一团团就地升起的篝火,摇晃着红色的影子,却始终无法暖化她的心。
那是荒郊野外的一座石窟,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古物,似乎有几百年的历史,风化侵蚀的厉害,早已看不出上头的雕刻,乍眼看上去,像是一个灰色的桥洞一般,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是一个毫无生机的死物。
斑驳不堪的石窟下头,生着三四堆火,她本以为这个团伙的人不会太多,没想过却有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取暖。
身后的汉子朝着前面喊了声。“大哥,我把人带回来了。”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长的很不起眼,跟乡下的庄稼汉没多大两样,套着一身脏兮兮的灰色棉衣,正蹲在地上烤着火。而围着那团火的还有四五个男人,年纪更轻一些,但也是穿的跟贫民一般,跟秦长安想象中的贼人不太一样,更关键的是……她没看到他们每个人都随身带着兵器,但是他们孔武有力却是真的。
男人闻言,不以为然地抬了眼,正好跟秦长安四目相对,仅凭那一眼,秦长安眼神骤然沉下,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连一丝杀意都看不出来。
她心中一惊,真正的凶恶,不一定要表露在脸上,那是她年少时候从龙厉身上学来的经验,龙厉的脸上明明挂着笑,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要人性命,而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那双经过历练的眼底深处,却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带她进去。”男人并未多说什么,命令简练的让秦长安皱眉。
她不想错失机会,就在被身后男人推搡的时候,她直接将脸转向男人,镇定自如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要银子吗?”
此言一出,仿佛是她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在场的男人全都哈哈大笑,唯独领头的男人没笑,他本来没怎么留意这个女人,反正一贯秉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只要不掳错人就成了,时间一到,几百两银票到手,他跟兄弟又能痛快地过上好日子。
他摸了摸脸上乱糟糟不修边幅的络腮胡,打量起她来,她身上裹着一件土色的袍子,上头还有几个补丁,袍子有点脏,一点也看不出来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妇人。长发披散在脑后,那张白皙娇嫩的脸庞,五官明艳,还略带一点英气,那种看人的眼神,却证明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脚上,她穿着一双水蓝色的绣鞋,上头绣着并蒂莲,绣工精湛,一看就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女人,光是这双鞋,恐怕就抵得上一般人家一整年的开销了。
袍子虽然将她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下面的明显起伏,他当然记得这是个有着身孕的女人,只是,干他们这一行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恻隐之心。
挥挥手,收回目光,他继续看着眼前的火光,没有回答秦长安的问题,仿佛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跟她交谈。但因为他这个不耐烦的手势,身后男人大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进了石窟深处。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石窟比看起来的还要深还要大,越是走到深处,一股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像是血腥味,却又不只是血腥味,仿佛还混合着屎尿的味道,甚至还有种东西*的气味,许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她闻了几下,胃里便翻江倒海,脸色煞白,很是难受。
“宝贝,乖,没事……”她将手压上自己的腹部,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轻声说着,安抚自己腹中的孩子。
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她白着脸,打量周围的场景,这里面聚集着三四十个男人,从二十多岁到五六十岁都有,全都瑟缩地靠着石窟的墙壁躺在地上。
当听到脚步声,他们原本闭着的眼,一个个睁开来,看到走动的秦长安的时候,全都眼冒绿光,仿佛是看到一块移动的肥肉,甚至,她看到有人在不停地吞咽口水。
她拧着眉头,目光不敢多做停留,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脸和手都是尘土色,身下睡得是一团团破烂的棉布,是乞丐吗?可是她不知道乞丐竟然会有那么惊悚的目光,街巷上的乞丐不少,脸上的表情或可怜或麻木,就是没有这样的眼神,仿佛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把她生吞活剥。
石窟外的人和石窟内的人,不是同样的身份,心中有个直觉,比起把她掳来的那批人,石窟内的这群人更加危险。
男人把她领到石窟内,马上掉头就走,秦长安喊了几声,他却完全没有反应,置若罔闻,直到他越走越远,跟同伙一道坐在石窟外头烤火。
秦长安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如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候,一顿没吃,她就肚子空空,饥肠辘辘,还带着个孩子,自然又累又饿。
而这个石窟内看似可以遮风挡雨,但里面只有一个火堆,周围摊睡好几个男人,那一点点的光与热,根本就无法传到她的身边来。
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袍子,哪怕这件袍子穿上的那一刹那,有些臭味,但如今她待在的这个地方,才是臭不可闻,肮脏透顶。
那个汉子走开了,似乎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而石窟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刚才的入口。不远处,是一堵墙,除非她从刚才进来的地方逃跑,否则,她插翅也难飞。
她不知道那些人把她丢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地审视周围的地方,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只是她很快就失望了,石窟虽然破旧,但是实打实的石头打凿而成,她用拳头用力地敲击,除了把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擦破了皮之外,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这就是那伙人完全不必担心她在石窟里消失的原因吗?只要守着唯一的出口,她就绝不可能走出去。
正在她满脑子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不远处却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骨瘦如柴,头上光秃秃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浑身都是常年不洗澡的污垢,随着他的走动,一股臭味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秦长安也曾经给许多平民看过病,他们自然不会跟贵族一样打扮的光鲜亮丽,干干净净,她从未嫌弃过任何一个病人,但是此刻,她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烦躁和厌恶。
老人的眼睛同样冒着跟那些人一样的贪婪目光,打量着她突出来的肚皮,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露出所剩不多的一口烂牙。
“好……原来不是一个人,有一大一小两个,好……这样就不会抢不到肉了……好歹能啃个两口吧……”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脚跟却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咔擦”清脆的声响。
“嘿嘿。”老人摩挲着满是冻疮的双手,垂涎地又瞥了她两眼,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上,但始终不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当然,时不时就看向她的人,还有不少。
久站之后,双腿酸疼,她不想把体力无端端地耗在无用的地方,扶着石墙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将后背依靠在石墙上,不但可以有个休息的地方,还能将对面那些乞丐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不至于腹背受敌。
脚后跟因为挪动,又发出很细微的声音,她这才低下头,看着那个从沙土里曝露出来的东西,白中泛黄,露出来两根树杈一样细长的骨头,更多的埋在沙土下。
秦长安心头一沉。
那是死人的手骨。
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在此刻发疯般地尖叫,但秦长安在军营的那一年,时常给伤兵收拾残局,见过断手断脚的多了,这才能在第一眼认出来这并非是动物的白骨,而是人的骨头。
这双手并不很大,她暗中伸手比较了下,约莫只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点,要么,这就是来自一个少年,要么,就是一个女人的手。
浑身的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无法无知地看待眼前这些反常的景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分明是在繁华富庶的江南小镇,却没想过在这里,还能有一个地方如此阴暗,这些看上去像是乞丐的男人,食不果腹,骨瘦如柴,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更糟糕的是,他们穷疯了,饿疯了,连脑子都不太好了,竟然在太平盛世,还有人吃人的人间地狱。
是,没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她双臂环胸,或许因为石窟前还几个贼人在烤火,石窟里的人暂时不敢碰她,但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连那个羸弱的老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分一杯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更别提其他那些正当年的男人。
但若是那些汉子离开了,她一个毫无武艺傍身、甚至连毒药都不曾带在身上的女人,如何应付这石窟内三四十人的围攻?!
她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腰际,里头是宽松的寝衣,没有腰带,因此也没有挂着她习惯系着的麒麟玉。
心里仿佛被人用力地掏空了,她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眼前的事实便是如此,她身无寸铁,而围着她的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人性,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而被调养的细皮嫩肉、白皙动人的自己,在他们眼里则是跟一只肥美的山鸡或者野鸭没有任何区别。
怪不得她一进入石窟,就觉得这里的气味极为难闻,不只是贫穷或者肮脏的气味,而是她脚下的沙地里不知还埋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白骨,只要一想到这些人饥不择食地吞食人肉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地头疼起来。
可是,她为什么会被人掳来这种地方?
秦长安认真地推敲起来,就算是同伙作案,他们总共才六七人,而光是他们身边的暗卫就有十人,再加上四个身手不凡的护卫,总共有十四人,是他们的两倍,要说是寡不敌众,根本不成立。
她被带走的时候,应该是晚上,即便他们睡下了,习武之人的警惕性不会让所有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该有所察觉,怎么会……如此大意?
唯一的解释,唯有是时机不对。
能够让暗卫远离他们居住的客栈,下达这样的命令的人,只有龙厉一人。
让她因为知道暗卫都会在难以察觉的角落守着待命,而龙厉这一路上晚上就喜欢缠着她,晚上毛手毛脚乱摸一阵,又在她耳边说些下流的情话,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到之外,他是怎么也不满足于就什么都不做,单纯盖棉被睡觉的。
正因为他几次完全无所顾忌,总是用手和嘴把她折腾的浑身绵软,化作一滩春水贴在他的怀里,所以她不想被在暗处的暗卫听到他们的这些动静,毕竟能当暗卫的人,耳力可是很惊人的。
于是,只要龙厉心里决定想对她做些夫妻之间才有的亲密事,他就会让暗卫离开,特别是那天被那个奸淫的知府之子刺激了下,身体里的*勃发,早已要把秦长安吞吃入腹,这才会把暗卫远离客栈,这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但是其他四个侍卫呢?谨言慎行李闯马超一般会住在他们房间的附近,离得不会太近,却也不会太远,难道贼人把她带走的时候,竟然能不惊动他们四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贼人给他们下药了,他们是武者,但是一路负责赶路,马上就要目的地宿州,彼此的防备都松懈了不少,在这个看似淳朴宁静的小镇子上留宿,因为大意而中招,这倒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他们没有学过医,无法分辨一些无色无味的迷药,只要对方把药下在茶水里,就能轻而易举撂倒四个壮汉。
至于龙厉……她还隐约记得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鼓动在她的耳畔,刚刚在她身上宣泄过的男人,睡得很平静,宛若一个孩子。
既然她是在熟睡中被人劈昏了,那么龙厉应该也是受到了暗算,她只希望他没有性命之忧,能够马上来找她。
可是,石窟这里是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外,她如何在援军到达之前,极力自保?她的时间不多了,面对一群眼睛冒绿光的乞丐,他们穷凶极恶的磨牙声,已经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兴许,龙厉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可是哪怕是一个小镇,动用一切力量,要把所有地方全部搜查一遍,还是需要花上许多功夫,也许要好几日,才能找到她。
她很清楚,她是等不到那么久的。
那么,唯有她给龙厉留下一点信号,让他直接带人过来,才能最大可能地节省时间。
不再看对面那些人毫无人性散发着饥饿光芒的眼神,她垂下眼,若有所思,她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做记号的东西,除非……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除非她可以让白虎或者灵隼出现在客栈,可是,此趟出行,她并未带他们出来,而是让他们留在靖王府。再者,虎头的脚力也有限,他们已经从京城出发,走了快二十天,就算是百兽之王的白虎,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赶赴石窟。
那么,唯一的希望就在灵隼身上了。
灵隼是飞禽,一日可以行千里,她以前就见识过灵隼的长途跋涉的能力,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试试看了。
如今,她在江南,灵隼在京城,她知道灵隼富有灵性,但真的可以感受到主子的召唤吗?
秦长安深吸一口气,驱散脑海中所有的杂念,低声呼唤道。“饭桶,快来我这儿,马上……”
就在她在心里不停默念了几遍之后,突然之间,脖子上有什么东西烫了她肌肤一下,秦长安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没有任何动作,身体略微僵硬地靠在石墙上。
她记得那颗是小夕送她的驭灵珠,她后来生怕遗失了往后无法跟小夕有所交代,便在其中打了个小孔,用红线穿了,贴身挂在脖子里。这趟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取下。
小夕一直说驭灵珠是巫族的圣物,但至于驭灵珠到底有什么用处,除了小夕用来召唤蛇王之外,她没试过也没见过它还能如何物尽其用。
她只能期望她跟灵隼之间,可以心心相印,在她的危难之际,灵隼能飞来救她一次。
会有奇迹的发生吗?还是她注定要死在这个人间地狱?
……
“混账东西!”
龙厉重重一拍桌子,他刚刚醒来,松松垮垮的红袍披在身上,原本积累了大半个月的*在一场欢爱中抒发之后,他浑身舒畅清爽,体力耗费在自己最爱的女人身上,当然是很值得,甘之如饴。
所以,他睡得比任何一夜都更加香甜。
但他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谨言喊醒,一醒来才发现身旁的女人已经不翼而飞,而四个护卫里武功最深厚的谨言醒来的最早。
谨言坦诚,他们回到各自的屋内,喝了客栈小二送来的茶水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谨言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觉得不对劲,马上来了主子的房间,这才发现床上除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王爷之外,再无任何人。
谨言感受到龙厉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平日里这个主子虽然偶尔会展露阴沉的一面,但最近这些日子着实收敛许多,这回却是怒气犹如万丈浪潮,汹涌而来,大有毁天灭地之感。
“暗卫已经全部到位,爷,只是不知王妃是被谁掳走的。”
龙厉绷着脸,望向窗外的阴暗天色,他粗略算了下,睡下去已过了两个时辰,而就在这两个时辰里,有人潜入了客栈,给其他两个屋子的侍卫和丫鬟送去了掺了无色无味迷药的茶水,然后进了他们的房间,弄晕了沉睡中的自己,把秦长安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这对于龙厉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更别提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欢爱,若不是他习惯了给秦长安擦拭身体,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那些混账岂不是要把秦长安的身体都看光了!但即便对方没有吃到她的豆腐,在他身边把女人带走,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忌。
他的双拳紧握,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那双眼阴鹜无光,宛若幽深古井,令人畏惧。“我们这一路都不曾表露身份,进了这个镇子,你可有留意到有什么可疑人物?”
谨言仔细想了下:“爷,属下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正在此刻,李闯在外头敲门,人进来之后,一看到主子的脸色,不由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马上低下头,将手里的东西呈上去。
龙厉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得出来李闯虽然清醒了,但脚步还有些虚浮无力,他抿了抿单薄的唇。“客栈的人都控制住了?”
李闯点点头。“茶水的确被动过手脚,但拷问了掌柜和小二,两人全都说不知情,属下怀疑有人潜入了厨房。”
谨言说道。“对方用的是逍遥散,这种迷药不算特别,也不难买,但是下手很狠,一壶茶用了可以迷倒一头牛的分量,我们几个学武的虽然醒了,但一时之间,武功还未恢复到原本的程度。别提隔壁屋子的婢女,除了白银有点知觉,其他人至少到明日中午才会彻底清醒。”
闻言,龙厉的眼神一沉再沉,能把他身边的四大高手全都迷昏了,果然是下了狠手,一般人只当迷药只是让人昏倒,而没有后遗症。恰恰相反,有的迷药分量一旦用的多了,轻则让人神志不清,意志涣散,重则会害人性命,不但对护卫下了迷药,连看起来不会妨碍他们的丫鬟也都中了招,可见对方是不希望中途出现任何障碍,对秦长安势在必得。
可是,若想不到对方是谁,就算一窝蜂出去找,也只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浪费时间。
龙厉行事张狂,表面逢迎、私底下看他不爽的仇敌自然不少,但是大多是京官,而他如今身在江南,一路上不曾走漏任何消息。
至于秦长安,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陆家的人缘关系也是特别干净,而且陆仲老家也不在江南,江南对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就只能是冲着他来的了。
他想到此处,打开李闯呈上来的一个白色布袋,布袋子只有他手掌一半大小,掂量一下没什么分量,但倒出来的却是一缕青丝,约莫他的小手指长短。
龙厉看着这些头发,近乎危险地沉默着,直到李闯等不及地问道。
“爷,这是刚才我在客栈门口看到的,用一把匕首坠在门上,应该是给我们的。但是,会不会是陷阱?”
他摇了摇头,嗓音听来不再清滑,而是透着侵入骨髓的冷意。“这是她的头发,我认得。”
别人的头发也许可以作假,但秦长安的不行。她发色比常人浅淡,却不枯燥有光泽,黑中透着琥珀色,是她。
龙厉一把握住这些发丝,猛地站起身来,眼神阴测测的。“对方把王妃的头发送过来,却没有写上任何地址或者需要的银两,可见这就不是单纯的劫财。”
谨言和李闯对看一眼,他们一道经历过好几次刺杀事件,但若说这种劫人的勾当,还是头一回遇到,主子的话很有道理,若对方是冲着钱来的,几个时辰过去了,怎么着也该送来狮子大开口的信件,但对方没有,那似乎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
他们不想把事情想到那个方向去,但自古以来,那些贼人如果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色而来。
王妃当然是个美人,还是个很容易让男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她的美胜在鲜活,活色生香,不是那些古板木讷的大家闺秀,否则怎么会让北漠四皇子盯上呢?
但王妃如今是个挺着大肚的孕妇,对方真的要劫色,会选中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吗?!难道这镇子上的女人死绝了?!
不过,昨日还遇到了一个不长眼的东西,对他们王妃无礼,嘴里不干不净的,谨言直接用筷子插入他的喉管,让他死在巷子里……
这时候,三个男人的眼神都变了,只因他们想到了有第三种可能。
“你们马上去找季国涛的尸体,还有,找到知府的人。”龙厉的脑子飞快运转着,脸色依旧难看,嘴角抿着一抹残酷。“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监视他的一言一行,看他跟哪些人接触,马上回来通报。”
如果对方是一个没有那么重要的人,龙厉可以直接把知府抓到面前,一顿严刑拷问,就算打烂他的嘴也要把话套出来,但正因为被抓走的是他最在乎的女人,他反而不想打草惊蛇,免得季知府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
胸臆间充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涩意,龙厉压下眼神里的狂暴和震怒,很快恢复冷静,再度吩咐道。“李闯,等丫鬟们醒来了,让她们缠着老夫人,王妃不在的事别露陷了。”
天亮之后,谨言回来了,他们已经找到季知府的住处,但是季国涛的尸体却不见踪影,而且,季府内并未设置灵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甚至今日,季知府照样去官府处理公务,府内的下人个个看起来正常,没有任何人慌慌张张,看上去不像是在掩藏什么秘密。
龙厉听着谨言的禀告,双手负在背后,玉身长立在窗口,外面天已经放亮,但派出去的暗卫至今没有回来一人,可见还是没找到秦长安的消息。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黄金手环,这是在北漠成为秦长安后院人之后,长公主给他们的贺礼。自从她给他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戴着,养尊处优的他什么宝物没见过,但那时他就已经隐隐生出非她不可的念头……两年多过去了,他不是平白无故得到秦长安的心,他自认他的感情虽然稀少,却也可贵,而对于家人的认知、家庭的温暖,他也是渐渐从秦长安这儿才体会到不同的感受。
那双眼里头的阴鹜浓烈的无法驱散,明明窗外已经一片明亮,但屋内的龙厉仿佛还身处黑夜之中。
他可以无动于衷地连夜铲除所有不对盘的官宦之家,可以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在受刑而血流成河的犯人,但他发现,他无法跟往日那么平静地看待秦长安失踪一事。
搭在背后的双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甚至连沉浸在一个人世界的龙厉自己也不曾发现。
他抿着唇不说话,直到许久之后,薄唇边才溢出一句。“没有人能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
谨言听出龙厉语气里的嗜血本性,急忙单膝下跪。“爷,慎行已经按照吩咐去了曹大人府上,人应该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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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啦万更啦,连续四天!有没有小宝贝爱我?让我看到你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