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泛着冷幽:“我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郡主关心吗?”
她哼了声:“谈不上关心,只是有些可疑。”想要把手抽出来,他却握的很紧,怎么也抽不出来,最后只能作罢。
“我这次试图逃跑,坏了小倌倌里的规矩,老鸨自然要严惩,但她知道往年的皮肉之苦无法让我彻底死心,所以,她用的是别的方法……说是打罚,其实她派人把我绑住,日夜不停地观赏各种男人间的活春宫,只有我内心真的接受了,此生才不会再想要逃离……”他轻轻一笑,黑眸深不可测,渗着苦涩。“郡主,还要我说下去吗?”
秦长安没料到他受的是这种非人的磨难,沉默着,脸上的冷色才渐渐消退。
“行了。”她多了些耐心,又问:“是因为在地上睡了一晚才受了风寒?为什么不看大夫?耍什么少爷脾气?”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身体。”
她没有遗漏他眼底中隐隐流露出来的那一抹不安,停顿了下,缓缓点头。“我不也碰了吗?”
“你不一样。”他盯着她,眼神烫人。
她正欲起身,发现他还握着她的手,哭笑不得。“你不放手?我怎么写药方?”
那滚烫的手掌,才松开来,他凝视着她奋笔疾书的动作,字写的飞快,龙飞凤舞,潇洒至极。
不知看了她多久,他依旧专注,恨不能把她的身影镌刻在自己的眼里。
她一回头,迎上的就是明遥这么心无旁骛的眼神,仿佛她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唯一。
“阿遥,你不会是故意让自己得病吧?”她慧眼如炬,如今是盛夏,他又是个健康的男人,按理说不至于睡在地上就得了风寒。
他不说话,但眼神并无任何闪躲,看不出心虚与否。
“我身边多得是城府深沉的人,如果你也想跟我玩手段,我会很累。”她直言不讳,说的很明白。
“若我用尽一切方法,只是想更靠近郡主呢?”
她一怔,他的视线再度火热缠绵起来,看得她反而很不自在。“若没有情蛊,你我此生不会有任何交集。阿遥,逢场作戏而已。”
逢场作戏四个字,压在他的心头,他从未被人践踏过,被他看上谁不感恩戴德?唯独这个女人!更要命的是,他知道如今的她,说的是真心话,一点也不违心。
她,根本不在乎他,根本不喜爱他,根本不……为他动心。
秦长安一脸苦恼,被祁门陷害,是她百密一疏,她认了。必须跟一个陌生男人有肌肤之亲,她也认了。不过,他阴晴不定的态度,喜怒难辨的眼神,还真是激恼了她。
“虽然不能给你更多,但你已经是最靠近我的男人了。”言下之意,他要知趣,不该得寸进尺。
这句话,短暂安抚了他暴躁刺痛的心,他阴着脸,眼底森寒一片。
就算示弱都无法亲近她,她已经跟新身份融为一体,是北漠的尊贵郡主,恩威并施这一套,她用的炉火纯青,很会收服人心。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顽固又厉害的对手。
不过,就算她是千年不化的雪山之巅,他也要融化她!让她成为在他身旁流动的一汪春水!
“明晚就到日子了,真想快些痊愈,别把风寒过给郡主。”他沉默许久,才主动打破这份安谧。
秦长安微微一笑,从小厮手里接过药碗,递给明遥。“喝吧,不用想太多,出了汗自然就好了。”
听起来温柔,但不过是医者的惯用话术,毕竟没有耐心的人,是当不了医术高超的医者的。
“闻起来就很苦。”他手也不抬。
“良药苦口。”
“我不想喝。”
她耐着性子,似乎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我让人准备了霜糖糕,你不是爱吃吗?”
明遥闻言,心神一动,拉着她的手抚向他的胸膛。“风寒会让人心口痛吗?”
她垂眸一笑,不再计较,轻轻替他揉着。“是你体内虚火旺盛。”她清楚男人的*本就比女人强烈的多,最近两次他都强忍住*,可见他还是顾及她的,是在对她表忠心。
他舒服地黑眸半眯,面具下的嘴角隐隐含笑,宛若一头被顺毛摸着的慵懒野兽。
明遥终于把一大碗汤药喝完了。
她背着他,站在窗边,轻声说。“我要出去一趟,阿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因为逆着光,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心中涌动着异样的暖流,千丝万缕,轻盈又甜蜜,这一刻,他竟不抵触秦长安这种对待孩子般的幼稚安抚方式,脱口而出。“只要你回来陪我吃晚饭就好。”
一路上,秦长安扶着额头,发现自己的思绪起伏,全都是因那个男人而起。
他真是古怪,一会儿咄咄逼人索求太多,一会儿单纯无害示弱讨好……到底那一面才是他,抑或又全部都是?
照常巡视了商铺,她难得悠闲地走在街巷,白银安静地跟在身后,马场的黄三在逃跑的途中被逮住,果然是潜伏的祁门门徒,已被收监。
过了天桥,一条小小的胡同出现在她的视野,虽有商铺,却不太热闹,藏在里头的几家小楼,统一挂着色灯笼。
“白银,这些挂灯笼的是什么地方?”她有些好奇。
“郡主,这两家是小倌倌。”
她微微一怔,转头问。“当时老鸨是不是说手续不全,要等一个月后再把明遥的贱籍整理好了送过来?”
“正是。”
“既然都到了,我就顺路去取吧。”
白银在前方领路,她一抬头,这家小倌倌名叫逍遥馆,如今是午后,里头没几个人影晃动,显得有些冷清。
听到消息,浓妆艳抹的老鸨披着一身花衣,欢天喜地地迎上来。“哎呀,我说怎么一大清早就听到喜鹊叫呢,什么风把长安郡主您吹来了?”
她淡淡扫了一眼,老鸨四十来岁,身体发福,一双眼睛却是藏着狠戾,想必人后凶狠如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