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看着她受惊惨白的脸,短暂地跟她四目相对。“这马发狂了。”
“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温驯的母马就会狂奔冲撞起来。
“你别动,别再刺激它。”他几乎跟她平行,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朝她伸出。“来我这儿。”
她心跳如鼓,远方就是山坡,滚下去的话必定会受伤,她把心一横,只能相信这个男人,跟他双手紧握。
“郡主,你的手流了很多汗。”他笑,带几分恶意的调侃。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忘看热闹!她恨恨瞪了一眼,他猛地拉过她,她的身体悬空,纤腰很快被他另一手握住,凌空转了个圈,下一瞬,已然稳稳当当坐在马背。
她不敢置信就此脱险,木然抬起脸,却沉溺在那双满是笑意的眼里。
“结束了。”他望向远方。
她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白马踉跄地摔下山坡,她突然想起什么,面无表情,身体变得僵硬。
他不知心中何等滋味,是失望还是不悦,双手早已揽住她的肩膀,即便靠的这么近,她也不曾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倔强的小女人。
“我要去看看。”她压下纷乱的情绪,转眼间,脸上只剩下平静。
两人一道顺着斜坡走下,白马仰翻着,姿势怪异,四肢不停地抽搐着。
秦长安浑身冰冷,好似被人投入冰窖,过分的沉默。
明遥则俯下身子,检查一番,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马鞍下,他解开皮质马鞍,马背上一片血汗。
她如临大敌,坐实了她的猜想,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马鞍下扎入毒针,导致马儿狂乱——”他转向她,阳光无法照入如墨的眼底,“你得罪了谁,竟然用这种方法要你的命?”
忍不住地,她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还能是谁?祁门余孽。”
明遥还想说什么,她却瞬间变脸,冷若冰霜,头也不回就走回马场。
马场老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白银手里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替我去西泉选马的人叫黄三,真的不关我的事,郡主,我哪有那个胆子害人?”
“白银,这件事交给你了。”秦长安漫不经心地交代,坐上马车。
祁门的人至今还有二十多人隐藏在民间,她知道这样的意外,还会不停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让她真正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
骏马因为疼痛难忍而发狂奔驰的景象,像极了她幼年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当年二哥没来得及追上她,她才会摔断了腿。
他看到的就是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手掌却轻轻抚摸着左腿,她陷入思考的眼神太过幽暗,不若往日清明灵动,反而带些死气沉沉。
她连明遥站在马车外一动不动看着她都没发觉。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二哥给她找的也是一头乖巧的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会不会,那是有人存心设计?
可是会是谁呢?她才七岁,谁要加害一个孩子?
她不敢深想下去。
“以后,还学骑马吗?”他打破此刻的宁静,不想看她露出那副麻木的表情。
“当然。否则,怎么把祁门余党一网打尽?”
他阴着脸:“你把自己当诱饵?”她何时如此胆大妄为?不,她从小就是这幅性子。
她无声冷笑:“如果他们想重新开始生活,怎么会打上我的主意?跟朝廷作对,那就是找死。”
到了城内,马车停在歇雨楼,她率先走了下去,随后吩咐一声。“我还有点事,阿遥,你可以先回去。”
“我等你。”
话一出口,他连自己都震惊了。
秦长安脸上流露一抹烦闷:“随你吧。”
歇雨楼的所有下人偷偷望向坐在珠帘后的男人,他身材俊长,身上的黑衫是上等衣料,绣着低调又奢华的银色云纹,长发只以皮绳扎着,垂泄在脑后。只是银质面具太过抢眼,人人都知他是个毁容的丑男,但偏偏他的气质高冷又贵气,让人不敢多话,有着诡异的威严。
“这个月生意不错,五皇子妃带来家里的女眷,把新出的花香药皂一扫而空,其他几家的夫人们也订了不少货。玫瑰花露卖了大半,天一热想必会卖的更好。”
秦长安喝了一口温水,搁下手里的茶杯,听着掌柜报告买卖的情况。
明遥黑眸赫然绽出厉光,这才发现她在外都只喝水,因为无色无味,很多毒药都会无所遁形吗?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常被下毒吗?
她听完了,频频点头,从展柜手里接过装着一大叠银票的花梨木匣子,坐上了马车。
偏着脸看向天边,这一年想的都是怎么存够银子,让大哥有厚实的家底。他本是个武将,十多年时间都浪费在军营里,既不会赚银子,也不懂花银子。公主嫂子的十里红妆当然气派,但难免会让大哥心里不舒服,他直率果敢,不会迎合人,更不会讨好女人,这一点,还得她多动点脑筋。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各怀心思。
“我今天累了,不去后院了。”一下马车,她冷淡地丢下一句,越过他的身子。
两人衣袖相碰,悉索作响,他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凉。坠马后,她的手一直这么冷?
明遥眼神沉下,暗潮汹涌,伫立在门旁,目送许久,直到她从光明下走进阴暗的屋内。
夜晚,那扇门还是未曾打开。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白银拦住。
“我不想做什么。”他眸光清冷又充满凌然气势。“你主子心情很坏,当下人的看不出吗?”
白银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放行了。
明遥走进去,看到秦长安面朝内地躺在床上,大概是睡熟了,她一动不动地,没有察觉屋子里来了不速之客。她和衣而睡,身上仍旧是那套烟灰的骑马装,可见是一回来倒头就睡。
如果只是单纯的坠马,为何她看来那么疲倦,甚至还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