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青的再次邀请,皇甫嵩的脸上再度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停顿了片刻,长叹了口气,对赵青说道:“为朝廷效劳,本就是末将职责所在,只要朝廷下令,末将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甫嵩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突然一正,一脸正色地说出了最后八个字,完全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而听得皇甫嵩这话,赵青先是一愣,颇有深意地望向了皇甫嵩,先前明明赵青几次招揽,皇甫嵩都不肯答应,怎么转眼间又是这样的态度,而且看这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而这个时候,坐在下方的众人神情更是严肃,一个个都是将目光望向了赵青,似乎在等待赵青的回答。扫视了一眼众人,赵青又是看了一眼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边一直低着头喝酒的皇甫嵩,突然一笑,说道:“将军乃是国之栋梁,肯为国效力,那自然是国家之幸!社稷之幸!来!将军!在下敬你一鐏!”
说完,赵青便是举起了手中酒鐏,朝着皇甫嵩敬了过去,而见到赵青的举动,皇甫嵩也是同样一愣,不过很快便是轻轻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已经斟满的酒鐏,也是朝着赵青敬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饮尽鐏中美酒,又是同时咧嘴笑了起来。
他们二人这一笑,坐下众人也都是跟着松了口气,转眼间那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家又是恢复了之前那欢声笑语、举杯换盏的热闹氛围之中了。
接下来的酒宴,无论是赵青还是皇甫嵩,都没有再提与酒宴无关的事情,也算是主宾尽欢。酒宴过后,在醉梦轩门口,赵青目送着皇甫嵩以及一干宾客醉醺醺的离去,之前的笑颜渐渐散去,突然对着身后的严三吩咐了一句:“让连易手下的人查一查,皇甫嵩!”
“是!”严三没有多问什么,只管冲着赵青躬身一礼,便是转身退去。而赵青则是眯着眼看着皇甫嵩离去的方向,刚刚虽然皇甫嵩并没有说什么,但赵青却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戏志才曾经提起过,那董太后给出的第三块令牌,去了何处?
且说皇甫嵩从醉梦轩离开之后,也是径直来到了自己的府邸。这次酒宴,皇甫嵩一开始倒是没喝多少,可自从和赵青说了那番话之后,皇甫嵩却是一鐏接一鐏的喝,等到酒宴结束,皇甫嵩也是不免有些不胜酒力了,就连下马,也得要亲卫搀扶着才能翻下马去。
“老爷!”见到皇甫嵩喝醉了,那守在大门口的管家和几名仆人也是连忙上前搀扶,好不容易将皇甫嵩扶着走进了大门,管家看了看皇甫嵩身后,便是压低声音对皇甫嵩说道:“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嗯?”听得管家的话,皇甫嵩的身子跟着就是顿了顿,片刻之后,皇甫嵩那本来满是醉意的双眸立马就是恢复了清澈,借着左右搀扶的亲卫的力道,将身子给站直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知道了!让他到书房来找我!”
“是!”对于皇甫嵩的吩咐,管家倒也没有觉得意外,连忙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是倒退着离开了。而皇甫嵩则是在亲卫的陪同下,直接往后院走去。到了后院,皇甫嵩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厢房去休息,甚至连满是酒味的衣服都没有换,就这么直接去了书房。
刚进书房,就看到书房内一人正端坐在那里,见到皇甫嵩进来了,立马就是起身行礼,却是一名二三十岁的书生。这书生正是皇甫嵩的长子皇甫坚寿,虽然早已元服,但却一直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四处游历求学。
说来也是有趣,皇甫家世代便是将门世家,皇甫嵩的父亲就是武将,叔父更是前朝名将皇甫规,到了皇甫嵩这一代,虽然皇甫嵩被人称之为儒将,但领兵十余载,自然是货真价实的武将。
可偏偏到了皇甫嵩下一代,竟是没有一个从军的,全都是书生做派,自幼不肯习武,手无缚鸡之力。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是这样,侄子皇甫郦也是如此。想到堂堂将门世家皇甫家,下一代竟是无一人从军,这将来也算得上是一个笑话了!
当然,对于儿子不肯从军习武,皇甫嵩倒也没有强逼他们的意思,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况且皇甫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但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也不少,就算是皇甫坚寿一辈子不入仕,也不会挨苦受穷,所以皇甫嵩倒也就没有去约束皇甫坚寿了。
“父亲!”皇甫坚寿对于自己的父亲显然也是十分尊敬的,见到皇甫嵩进来了,皇甫坚寿立马就是冲着皇甫嵩躬身一礼,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嗯!”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皇甫嵩也是轻轻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座位上坐下,刚刚毕竟还是喝了那么多酒,皇甫嵩虽然没有醉倒,但行走间还是有些踉跄,这一坐下来,皇甫嵩也是好受一些。
“父亲刚刚可是去参加赵青的酒宴了?”见到皇甫嵩的模样,再加上从皇甫嵩身上所散出来的一身酒气,皇甫坚寿眉头微微一皱,立马就是问了一句。
“嗯!”皇甫嵩干脆直接眯起了眼睛,应了一句过后,又不再多说话了。
对于父亲的反应,皇甫坚寿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是撇开这个话题,对皇甫嵩说道:“父亲!孩儿这几日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今夜就能动手了!”
这次皇甫嵩干脆连应都没有应一句,低着头,微微闭着眼皮,就好像在打瞌睡一样。
见到皇甫嵩的这个反应,特别是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应,皇甫坚寿也是不免有些着急了,眉头越皱越紧,守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对皇甫嵩说道:“父亲,父亲,父亲可听到……”
“我没醉!”皇甫坚寿话未说完,皇甫嵩就是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随即就看到皇甫嵩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目中已经完全没有半点醉意,清澈明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着眉头说道:“关于那件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父亲!”见到皇甫嵩这么说,皇甫坚寿的脸色立马就是变得难看了不少,皱着眉头对皇甫嵩说道:“如今万事俱备,只需父亲你一声令下,便可成其大事!父亲怎能在这个时候反悔?”
“嗯?”听得皇甫坚寿的话,皇甫嵩立马就是看了一眼皇甫坚寿,双目阴沉,露出了一抹寒光,特别是在皇甫嵩的身上,还散出了一道浓烈的杀意!
这是久在战场杀敌所养成的杀意,皇甫嵩虽是儒将,但这么多年战场杀敌,一身杀气可是丝毫不逊于那些战将!饶是皇甫坚寿是他的长子,被皇甫嵩这身上所散出来的杀意一吓,也是脸色白、心惊胆战,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见到皇甫坚寿的反应,皇甫嵩也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虽说他并不反对皇甫坚寿习文,但身为将门世家子弟,却是连这点胆色都没有,也是令皇甫嵩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深吸了口气,皇甫嵩这才收起了身上的杀意,沉声说道:“那董卓是何许人,为父比你要清楚得多,此人面善心恶,野心极大!与此人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焉能不谨慎行事?”
说着,皇甫嵩抬手在腰间一抹,转眼手中就是多出了一块令牌,皇甫嵩拿着这块令牌在手中掂了掂,沉声说道:“董卓拿这块太皇太后的令牌,就想要让我为他谋事?哼!哪有那么简单!”
“父亲!”见到皇甫嵩这么一说,话语中充满了对董卓的不信任,皇甫坚寿也是急了,连忙是对皇甫嵩说道:“孩儿与董大人有过交往,董大人固然有野心,但在孩儿看来,董大人却也是对汉室忠心耿耿,绝不在父亲之下!还请父亲莫要迟疑啊!”
听得皇甫坚寿竟然口口声声为董卓辩解,皇甫嵩心里头有种莫名的荒谬感!从当年黄巾之乱到后来的西北平叛,皇甫嵩与董卓可是闹过不少矛盾,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用友好来形容。可谁能想到,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竟是与董卓关系莫逆,这还真是老天爷开的一个大玩笑!
对于皇甫坚寿的辩解,皇甫嵩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想要和皇甫坚寿争论的意思,随手又是将那令牌收回了腰间,转过身背对着皇甫坚寿,沉声说道:“还是,还是再等等吧!我观那赵青,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或许,或许他并没有危害汉室的意思……”
这才是皇甫嵩真正犹豫的原因,皇甫嵩对赵青并没有仇怨,相反,皇甫嵩还一直很欣赏赵青,认为赵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没有确定赵青有谋逆之心之前,皇甫嵩不想贸然动手,与赵青为敌!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牵一而动全身,若是错了,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