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见她没有跟上,不由抬了下下巴。视线穿过车顶,看到蒋远周的车隔在前方,他重新甩上车门,然后快步朝许情深而去。
蒋远周看到许情深好端端站在那,打扮的利索,头发束在脑后,很明显已经退了烧。
而方晟的车,从刚才就停在这了,看样子不像是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陪了许情深大半夜。
蒋远周昨晚被宋佳佳一个电话扰的夜不能寐,甚至想过如果不管不顾,许情深会不会因无人照顾而烧坏脑子?
这样看来,脑子坏掉的人是他。
司机目光透过内后视镜朝他看看,蒋远周没有让他开车离开,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许情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方晟来到她身旁,朝车内的男人看了眼,“情深,我们走。”
“噢。”许情深垂下视线,跟着方晟要走。
蒋远周推开车门,颀长的身子跨出车外,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忽然从远处开过来,刚停稳,车门就被用力拉开。
下来的两个男人身材结实,一步步朝方晟和许情深逼近。方晟下意识抬起手臂,将许情深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人站到了他们身后,擒住方晟的手臂将他押向那辆商务车。
许情深跟上去步,“你们要做什么?”
没人理睬她,方晟见他们没动许情深,他朝她摇下头,示意她赶紧走。
方晟被塞进车内,许情深眼睁睁看着商务车在她眼前开走,她心里更加慌乱,转身见到蒋远周站在不远处,她快步朝他走去,“那是你的人吗?”
“怎么,担心?”男人挑起嘴角,目光噙笑。
许情深见他这样,反而放松下来,“既然是蒋先生的人,还请……”
“谁跟你说是我派来的?”蒋远周反问。
许情深心头蓦地一沉,“你也不认识?”
“方晟实名举报,就该想到后果,要置他于死地的可不止一个人。”蒋远周见她面色发白,干脆将话挑明,“有些人尽管正在接受调查,可手中的势力还在,那么多人中,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就足够将方晟活活捏死。”
许情深浑身如坠冰窟,看到蒋远周身后的光亮擦过脸颊扑面而来,眼睛被刺痛了下,就连鼻尖都渗出了汗水。
“他做的事情,是为正义。”
“那就让他为他的正义自行买单。”蒋远周摊开手,转身要走。
许情深追上前步,“我知道,体检报告的事是我大错特错,让你帮方晟的话,也很荒谬,你就让我坐上你的车,跟出去一段好吗?我现在马上报警。”
蒋远周冷笑,打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见状发动引擎,蒋远周关上车门,眼见车轮即将滚动,许情深想了不想地打开门钻了进去。
男人朝她看眼,许情深忙掏出手机,一边对司机说道,“他们应该开不远,前面会堵车,你快跟上吧。”她拨通0,身子绷紧,呈现出一种待战状态。
“喂,你好,我要报警,我朋友被人绑架了!”
司机朝蒋远周看眼,男人轻动下食指,车子跟了上去。
“我现在正跟着那辆车,车牌号暂时看不清楚……”许情深紧握手机,蒋远周让司机打开车窗,此时正是早晨,小区里的大妈在北广场跳着广场舞,路口还有吆喝着买菜的。马路对面,煎饼果子的摊位将喇叭声调成最高。
一时间,所有声响嘈杂而来,许情深听不清楚那边的话,急得不住朝司机挥手,“麻烦,关下窗好吗?”
司机哪能听她的话,蒋远周手肘支出车窗外,这样的热闹倒是她在九龙苍不曾见过的。
许情深无奈之下挂断通话,绑架方晟的车就在不远处,她探出头去看了眼。
车子开出去不远,蒋远周开口吩咐,“就在前面把许小姐放下来。”
许情深慌忙朝他看去,蒋远周手指了指,“这边应该可以打车吧?”
“来不及……”
“我还有事。”蒋远周表情漠然,方晟的事,干他何事?
许情深满脸焦急都写在面上,碍了蒋远周的眼,至少跟他分手,他没从许情深脸上看到丝毫痛苦的表情。
她伸手拉住蒋远周的手臂,男人毫不留情推开她,车子停了下来,蒋远周语气冷冽,“下车。”
“我不下去。”
“这时间,我耗得起,你愿意的话我就这样陪着你。”
许情深知道蒋远周做得出来,她深吸口气,拿了包去推车门。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你如果迟到的话,我会让人重重罚你。”
许情深被赶下车,也不浪费时间多去求蒋远周一句,她站在路口不住挥手。蒋远周的车很快从她面前消失,可等到许情深好不容易拦住辆出租车,她却不知道该去哪找方晟了。
“请问,您究竟去哪?”
“往前开吧。”许情深只记得车子离开的大致方向。
司机开了出去,她一路着急,直到确定找不见那辆车为止。
许情深精疲力尽,坐在车内任由司机兜着圈子,本来身体就没大好,这会更加觉得难受了。
她还想继续报警,却不想一个电话打到她手机上,许情深赶紧接通,“喂。”
“情深,是我。”
“方晟,你在哪?”
方晟单手插在兜内,朝身后的建筑看了眼,“你别担心,我在民政局门口。”
“什么?”许情深难以置信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怎么会去民政局?”
“是蒋远周的人把我押来的,等这边上班后,我跟万毓宁把离婚手续办了。”
许情深简直要疯掉,一口精气神消耗殆尽,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简单吐出来个好字。
挂上电话,她看眼时间,“师傅,麻烦去星港。”不管怎样,她今天是肯定迟到了。
蒋远周回到九龙苍,下了车往里走,万毓宁走到门口来,“远周,你一大早去哪了?”
男人朝她看眼,“你都准备好了?”
“嗯,也没什么东西。”
“等老白来了之后,我让他送你过去。”
万毓宁跟着蒋远周往里走,“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做什么?”蒋远周面色并不好看,走出去几步后顿住脚步,“还有,办完手续,老白会送你去住的地方。”
万毓宁盯着他的背影,蒋远周不等她开口,就已经上了楼。
押方晟去民政局这么简单粗暴的事,也只有老白手底下的人能做得出来。这种事老白本来就不用跟他请示,蒋远周亲眼目睹了,也没和许情深说破,倒把她给着急得要死。
许情深来到星港,先去给自己配了药,然后匆匆忙忙接诊。
吃过中饭,她还有一台手术,许情深在桌子上趴了会,起来的时候感觉头有点疼,鼻息发烫,像是又要烧起来的感觉。
她知道要量力而行,不能强撑,许情深站起身来,感觉自己状态还行,便走了出去。
一台手术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许情深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她伸手扶住墙壁,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她靠着墙休息了几分钟,护士过来关切问道,“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情深苍白着脸摇头,“没事。”
即便这样,她还是必须撑住,许情深明白,她这样的人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下班之前,许情深去财务室拿了工资,签名的时候并没细看,星港发的都是现金,她拿着信封也没点,直接起身要走。
“许医生,”财务朝她看看,“你脸色怎么那么差,不舒服吗?”
“噢,没事,感冒了。”
“注意身体啊。”
许情深勾勒下嘴角,“谢谢。”
走出医院,许情深看天不好,准备拿伞出来,她这才意识到装着工资的信封还在她手里。她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的钱就是她的实际工资,一分不少。
是啊,她都搬出九龙苍了,自然不用再扣她什么房租费和伙食费。
许情深往前走着,冷不丁有阵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你是许情深?”
她顿住脚步,抬头看去,好几个人挡在她面前,许情深看得出来他们来者不善,“你们是谁?”
“你是许情深吧?”对方反复问道。
许情深注意到一名中年妇人的手臂上别着黑纱,明显是家里死过人,但她实在猜不出他们的来头。
“你认识阿梅吧?”
她心中了然,原来是阿梅的家人,但她也觉得奇怪,“我算不上认识她,只是见过。”
“阿梅的死跟你有关系是不是?”
许情深真是觉得人倒霉的时候,什么事都能找上门,她脑袋嗡嗡地作痛,却还要耐心解释,“我跟她没有任何过节,况且你们不会不知道,万小姐才是嫌疑人。”
“万毓宁之前说过,阿梅喜欢她老公,所以你们是情敌。”
“你们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不管怎么论,她的情敌都应该是万毓宁。”
许情深不想多做解释,这还是医院,她越过几人快步往前,阿梅的家属群中,此时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高高大大,一米八左右的个头,手背上还纹着个虎头。
他快步走到许情深面前,望了眼她手里的信封,然后一把抢了过去。
“你做什么?”许情深拧眉怒斥。
“现在警方还没定案,可我们就找你,这世上就没空穴来风这一说法,你要没问题,别人会说你?”
许情深小脸严肃,伸出手去,“把东西还我!”
对方闻言,将那个信封使劲撕碎后丢向许情深,“给你!”
这可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啊,虽然钱不多,可没有这笔钱她却活不下去。许情深始终坚信一个道理,每一个正在努力活着的人都不应该受到歧视或者被人侮辱。但生活一次次跟她开着玩笑,其实她心如明镜,这件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阿梅的家人能找到医院闹,无非是女儿枉死无处宣泄,万小姐惹不起,只能拿她撒气。
许情深鼻尖冒出酸意,她将包从肩头拿下来。
蒋远周送她的东西她没拿,这包是以前买的,皮质粗糙,厚重的很,背出去像块砖头。许情深上前几步,忽然跳起来将包朝着男人的头上砸过去。
砰地一声,对方直接被敲懵。右手捂着脑袋,目光直勾勾看向她。“你敢打我?”
“最后跟你们说一句,阿梅的死跟我无关,别以为我好欺负,也别逼我跟你们拼命。你动了我的钱,我也要跟你拼。”
男人冷笑下,“原来是个拜金女啊!这么爱钱,找个有钱男人不就好了?”
许情深收起手里的包,“我不跟畜生论长短。”
她转身,脚步还未抬起,男人就继续说道,“我看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这样,我赔你的钱,你跟我……”
阿梅的父母就在边上,情绪一直陷在悲恸中出不来,如今听到亲侄子说出这样的话,都觉得丢人。
许情深看了眼手里的包,就她这点力气,肯定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她不能找亏吃,“阿梅的死要跟我有关,警察一早就会找到我。万小姐如果不是有精神病鉴定报告,她是走不出警局的,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医院门口的巨石上,嵌着星港医院几个大字,旁边一辆车停稳在那。
蒋先生不说话,车上没人敢插嘴。
司机握着方向盘,严阵以待,老白盯向远处,平日里,其实就数他跟蒋远周最接近,当然……卧室里的那种接近除外。蒋远周方才见到这一幕,手指下意识敲了敲车窗,老白赶紧让司机停车。
许情深那个样子,老白不觉得奇怪。
现实就是这样,你永远阻拦不住很多奇葩的事向你撞过来,越是卑微的人群,就越容易接触到。
阿梅的家属这么一闹,也闹不出个所以然来,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许情深走到被撕碎的信封前,半张半张的钱都掉了出来,她蹲下身,捡起一半放在手心里。看来明天还得跑趟银行,这些钱够她先付三个月房租了,宋佳佳执意不要是她的事,但许情深还是得给。
她将另外半个信封叠放在掌心内,然后起身,头还晕的厉害,许情深将钱都塞进包内,想着待会下地铁就吃顿快餐得了,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着。
昨晚还高烧不退,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恢复成女战士一样。
蒋远周知道她在咬牙硬挺,这许情深啊……真是连生病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太努力活着,就会让人心疼不已。
许情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蒋远周也不说开车。“方才那个男人,手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蒋先生,那应该是纹身。”
“隔那么远你都能看见,眼力不错。”蒋远周轻笑,“听说洗纹身很痛?”
这话跳跃的,老白回头朝他看看,“是。”
“给他免费洗一个?”
老白立马点了头,瞬间明白蒋远周的意思,“蒋先生放心,回头我就吩咐人去办。”
万毓宁办完离婚手续后回去,司机将她送到新的住处,这儿安保设施一流,还有蒋远周的人守着,万毓宁至少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万毓宁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双手抱着膝盖。
她和方晟的离婚手续办的异常顺利,他们没有任何经济纠纷,况且如今的万家,也分割不出什么东西来。
方晟对她毫无留恋,甚至可以说是绝情至极。办完离婚,他满面轻松,完全不关心她才流过产。
万毓宁身体虚弱,原本蒋远周让她过了这周再去,可她记得方晟的狠心绝情,她就是要逼一逼自己,好让她以后别有心软的时候。
以前,她全吃亏在她的性子上面,阿梅有句话说得对,她要能沉得住气,许情深凭什么跟她斗?
她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蒋远周对她的旧情,许情深离开了九龙苍呢?她什么都不是。
就算蒋远周对许情深是有不一样的,万毓宁也不怕。
如今,她对方晟恨之入骨,别说是爱意了,万毓宁这么好的一个家全都毁在他手里,她要他死!当然,万毓宁要方晟死的同时,还得把许情深带着。
他们不是相爱吗?那就去阴曹地府好好爱吧。
如今,人人都知道方晟接近万毓宁是为了当年的医药事故。许情深得知真相后,两人还能不接触?
万毓宁等着机会,只要方晟出事,许情深一旦知道,就不会不管。不论是不是因为爱,就凭着他们从小长大的情谊,许情深做不到明哲保身。就像蒋远周对她也是一样的。
只要许情深离方晟越来越近,蒋远周肯定看不下去,自然而然的,许情深就能完全退出蒋远周的世界!
万毓宁暂时不住在九龙苍也好,有些事在蒋远周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实行,她不能浪费了爸爸留给她的东西。
半个月后。
天气越来越冷,医院的空调早就打上了,许情深盯着外面,她双手插在兜内,手掌心里是干燥的,不过整只手都冷的惊人。
一通电话打过来,熟悉的铃声强行将她的神拉回去,许情深转身来到办公桌前。
她看眼来电显示,电话是方明坤打来的。这半个月,方家父子都没和她过,也许又是喊她过去吃顿便饭吧。
许情深毫不犹豫接通,“喂,干爸。”
“情深,你下班了吗?”
“马上就要了。”
方明坤有些吞吞吐吐,“方晟有没有来找你?”
“没有,我们好久没见他了。”许情深感觉到不对劲,“他怎么了?”
“噢,没什么,可能是去见别的朋友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方明坤说完,匆匆忙忙挂断电话。
许情深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她简单收拾下东西,换了衣服后走出诊疗室。来到星港医院的门口,许情深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给方晟打电话过去时,才发现他手机关机了。
许情深抬头,想要穿过马路去地铁站。
这时,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商务车忽然启动,车轮滚动的很慢,在经过许情深面前时按响了喇叭。喇叭声尖锐刺耳,司机按住后就没松开,许情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车窗渐渐往上升,她看见方晟坐在车内,旁边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被人钳制了。
“方晟!”许情深大喊,看着车子缓慢地往前开。
就在身旁十几米处,一对母女走下出租车,司机打出空车的标志,许情深箭步上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麻烦跟上前面那辆商务车。”
尽管有过虚惊一场的时候,可许情深心里总是担忧,蒋远周说的没错,方晟得罪了太多人,各个都想置他于死地!
许情深心里焦急万分,想到上次的事,她一颗心仍旧绷着,但她不想浪费时间做无妄的猜测,她立马拨通蒋远周的电话。
万毓宁的新住处。
保姆还是万家的那一位,她清楚万毓宁的口味。蒋远周见她一口口吃着,“这段时间,身体好些了吗?”
万毓宁嘴里苦涩地咀嚼着,“好了又能怎样,我这身体好了也没用。”
蒋远周感觉到兜里有震动声传来,他掏出手机看眼,万毓宁见到许情深三个字,“看来这个许小姐吃不了苦日子,要回来求你。”
“她从小吃苦,何来这样的话去说她?”蒋远周拒绝接听,然后将手机放回去。
万毓宁乖乖的适可而止,不作争论。
那边,许情深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前面的商务车上了高架,始终不快不慢地开着。车子经过市中心,许情深为防万一,还是打电话报了警,这次能清楚地看到车牌号。
十多分钟后,商务车在一处路边停下来。许情深等了半晌,对方一动不动。
“到底还跟不跟?我还要做别的生意呢。”旁边的司机不耐烦地催促。
“跟,当然要跟,你放心,误工费我会给你的。”
司机朝前面看了看,“这种事也太危险了,我还要养家糊口,你既然已经报了警,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许情深抬起视线,看到前方的商务车内伸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好像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喂,你还是别去,有危险吧。”司机方向盘打到底,随时有开车的意思。
许情深听到对方发动引擎,她忙掏出钱递给司机,“谢谢。”她毫不犹豫推开门下去,对方的意思她明白,如果她不过去,这辆出租车就休想再跟到他们。
许情深快步向前,到了车的一侧,车门被里头的人拉开,方晟的声音猛地传出来,“情深,快走!”
许情深根本没机会反悔,一名男人就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了车内。
她几乎是摔进去的,膝盖跪着脚垫,跟前的男人提着她的衣领让她起来。
许情深看向旁边的方晟,再看向另外几人,“你们要做什么?”
“看来你跟他很熟?”
“你们让她下车,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名男子不怀好意地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方晟心有担忧,所以才会暴躁不安,相较他而言,许情深则要淡定很多,“你们做一件事,总要有个理由吧?为钱?还是报复?”
男人冷笑下,冲着前面的司机道,“开快点!”
“好!”
夜色逐渐昏暗,路旁的灯光早就高高挂起来,白色的商务车在黑暗中显得极其扎眼,车内充斥着一种窒闷的气息,许情深闭了下眼帘,想要缓解自己的紧张。
她想,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报了警,警方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坐在她身侧的男人朝她看看,忽然倾过身道,“送你样东西。”
司机一脚刹车,推开车门下去,许情深睁大眸子,等到对方再回到车上时,手里拿了块车牌。男人将这薄薄的铁皮放到她手里,“喜欢吗?你要觉得不错,后面还有几块。”
许情深面色微变,原来是用了假车牌。
车子继续前行,很快来到目的地,在二楼的架空层停稳,他们拉着方晟和许情深下去,四周黑暗无光,走在前面的男人打着手电筒,许情深鼻子里闻到一股霉味,男人手电筒的光朝上面打去,许情深看到城中街7号的字样。
城中街?那不就是阿梅被害的地方?
卷帘门被拉起来,她和方晟被一一推了进去。
门哐当合上,还带着颤抖的尾音,一盏电灯打亮,许情深不由抬起手臂遮住眼帘。
屋内留了三个男人,还有几张凌乱的椅子,以及一张桌子。
许情深喉间轻滚,没有主动开口,对方明显是冲着方晟而来。方晟看了下四周,面容冷淡,“你们想怎么样?”
“方先生现在是大人物了,大英雄啊,实名举报,社会上对您是一片好评。”
“不敢,”方晟朝许情深看眼,“你们把她送回去,我是死是活都随便你们。”
男人轻笑两下,“你真会开玩笑。”
“她是蒋远周的人,你们最好别碰。”
许情深朝他看看,方晟冲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对方听闻,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是被蒋先生甩了的女人吧?”
“看来有些事,你们也挺了解的。”
男人一下收住笑意,“方先生很聪明,要不然的话,也不能运筹帷幄做成这样一件大事。如今社会上的人敬着你、夸你拔掉了一颗大毒瘤。你说,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那些人会怎么做?”
许情深面色越来越白,不由攥紧手掌,方晟面不改色,也许是经历的事情早就锻炼出了他惊人的承受能力,他居然勾着唇角道,“我要是配合了,你们把许情深给我放了。”
“许小姐,该放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放,你不用急。”
“方晟,”许情深听到这,上前握了下他的手腕,“你别答应。”
“许小姐真是贴心,你以前为他做的事也不少,如今是该换过来,让方先生替你打算打算了。”
许情深将男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听进去,“你们是万毓宁派来的吧?看来我不是无无故搅进来的,你们的车故意出现在星港门口,当时就算我不跟上,你们也会想办法将我虏上车吧?”
男人坐在椅子内,面上的表情逐渐消失,慢慢透出狰狞来,“女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和万家无关,方先生得罪的人太多,有些人还想东山再起,就只能把你的名声搞臭了,舆论不再一边倒之后,他们才有机会站起来。”
“既然你们只是为财,别人给得起的价,我也能给。”
男人听着,冷笑出声,卷帘门再度被打开,进来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盒。许情深看到里面还有注射器,一股寒意从她脚底往上蹿,爬过她的脊背,一直冲向脑门。
方晟站到她旁边,不着痕迹握了握她的手掌,“别怕。”
男人拿出注射器,朝许情深晃了晃,“许小姐是医生吧?注射这种事肯定驾轻就熟,就由你来帮他吧。”
“不。”
“不——”
两人同时开口,方晟上前步,“我自己来。”
“哈哈哈,一个医生给人注射毒品,这样的新闻要是放到网上,许小姐这医生还能当吗?”
许情深往后退了步,方晟猜到这件事跟万毓宁有关,因为如果只是别人肆意寻仇的话,完全没有必要非把许情深拉进去。他面色淡定,但其实内心压抑不住的焦躁正在升腾起来,“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可以配合。”
男人挑眉,扯出抹坏笑,“要方先生嫖娼也可以?”
对方将话说的如此简单粗俗,许情深抬起的视线落到方晟背上,眼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在模糊了,她听到方晟毫不犹豫开口,“可以。”
男人忍不住暴笑出声,“方先生真够意思!”
许情深听不下去,“方晟,你别听他们的。”
方晟头也不回,“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男人将需要注射的东西都拿出来,“既然这样,我这就给方先生挑选个条件好点的女人,你有什么标准吗?还是要照着许小姐的模样去找?”
方晟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握紧,许情深走到他身前,“不管怎样,我都不允许你答应。我不会替你注射,你自己也不行!”
“许小姐,你以为进了这,还能由得了你?”
许情深咬着牙关看向跟前的男人,“我们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方晟,一旦沾染上那种东西,想戒戒不掉,你这辈子就完了。”
“情深,我不在乎。”
她恼怒于他的不在乎,却也知道方晟的悲哀。
方晟将她推开,人之将死,再多一层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许情深趔趄下,却再度去抓住他的手臂,“你要作践自己,我陪你!”
男人在他们身后开了口,“别推三阻四的了,已经在来的路上,方先生做好准备吧,许小姐也可以旁观。”
嫖娼、,这样的字眼一次次冲击着许情深的耳膜,令她觉得恶心。方晟更加断定了这件事是万毓宁授意的,他以不爱之身接近她、同她欢爱,她现在想必是悔青了肠子,所以才要变着法子折磨他、报复他。
许情深眼眶微红,看着跟前这个青梅竹马的……曾经的恋人。
他气息仍旧干净,只是却什么都不在乎了,许情深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方晟这时候还能保持头脑冷静,“先注射,至于找来的小姐,她不是还没到吗?”
男人目光定在他脸上,“你有资格讨价还价吗?”
“我要是先**了,回头你们还要她给我注射,我岂不是只能任你们宰割?”方晟面容清隽,目光透着冷冷的光,“我唯一的要求,是不能让许情深牵涉进来,不然我无法配合。”
许情深胸腔处有钝痛在慢慢被敲砸开,方晟轻握住她的手,“与其吃尽苦头还无法躲开,倒不如痛痛快快的。”
男人盯着两人,这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许小姐,方晟有情有义,你忍心让他这样妥协?”
方晟朝他看眼,“不要废话了,开始吧。”
许情深再度抓住他的臂膀,“不行。”她回过身要去抢那支针管,男人动作迅捷地高举在手里,“你就算扔了也没用,车上还有。”
说话间,外面传来轻轻的敲打声,男人划开抹笑,“来了。”
他打了个响指,旁边的男人走过去开门。许情深视线跟着过去,率先入目的,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随着卷帘门往上,女人的腿也露了出来,身上的超短裙艳俗无比。
找来的小姐条件不算好,微胖,肚子上的肉被勒出一大圈,女人被蒙着眼睛,走进来的时候也不害怕,掐着嗓音说道,“哎呦,哥哥们还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啊,那早说嘛,我知道有几个场子不错。”
许情深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她慌忙摇着头,一下说不出话,焦急都表现在脸上。
方晟朝那边扫了眼,眸光极淡,他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他们怕是非要许情深亲自给他注射,这样才能一举两得。他语气透出着急来,“把她先放了。”
“许小姐,请吧。”男人扬了扬手里的针管。
许情深喉间吞咽下,方晟伸出手掌,“我自己来。”
男人伸出手握住方晟的手指,手里尖锐的针管忽然朝着他手掌心重重刺去,方晟一口闷哼,咬紧牙关,男人将针管拔出,掌心内的血渗出来,他赶忙一把握紧。
这动作快到让许情深没有反应的时间,她顾不得害怕,冲了上去,“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许小姐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
她唇瓣颤抖,似乎抱着最后的希冀,“你们可以大做文章,说方晟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真的给他注射那种东西?可以用别的药物代替,行不行?”
男人面上的狰狞更加明显了,“这不是做生意!”
许情深面色灰白,一个男人上前,将她的包抢了过去,她怔怔看向方晟,男子不耐烦起来,“许小姐,方晟说得对,与其吃尽苦头,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你要不肯打,我们不打你,但我们可以把方晟打得半身不遂。到时候你被逼,不得不给他注射的时候,你觉得他能受得了吗?”
许情深咬着唇,男人朝着站在旁边的女人指去,“或者,让他们欢爱怎么样?”
方晟欲要上前,两名男子按住他,许情深把眼眶内的泪水吞进去。
她现在和方晟是一条绳上的两个人,命运不会再眷顾她一次。男人笑了笑,“其实没什么,这东西,以后可以尝试着戒嘛,但你要不肯帮忙的话,方晟今晚就得死在这,你是聪明人,赶紧的吧。”
许情深余光扫向那名小姐,“让她出去。”
“行,都听你的。”男人挥下手,那小姐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推出了门。
男人细致地替许情深讲解着,方晟被按坐到椅子内,“情深,我不会让你替我打的。”
许情深喉间干涩,深深咽了下,“方晟,当初万毓宁用明川逼我的时候,我就是晚了一步,害得他被割下了一根手指。你说得对,等到遍体鳞伤再去接受,吃苦的还是我们自己。”
“况且,你难道真要让我看着你别跟的女人**?你对我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许情深站在桌子前,照着对方先前的吩咐都准备好,她坐到方晟对面,将他的一条手臂拉过去。
她平静地做着这一切,方晟回握住她的手,许情深手指在他静脉处按着。“有点痛,你忍着。”
方晟按住她的手背,“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步履艰难地走进了星港?”
许情深拉开他的手,朝他看了眼,“那你有没有忘记,我当初为什么要做医生?”
方晟抬眸,视线定住般无法挪开。
针管推进静脉中,许情深紧盯着他的手臂,不远处的男人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两眼。这可不是一般的打针,这女人竟然能这样冷静自如。其实来的时候,他们车上还准备了一堆家伙,刀具、棍子,应有尽有。他是做好打算了的,是个人都会垂死挣扎一番,只要打得服服帖帖就行!
只是没想到,他今天遇上了两个怪人。
如今再一看这打针的画面,竟硬生生有了几许看爱情片的感觉。
男人收回手,旁边的人已经拍摄好,他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腿,几步走到方晟跟前,将他的上衣脱尽。
“许小姐,我挺佩服你的,真的,我不为难你,你把外套和毛衣脱了给我,我给你留一件。”
许情深站起身,她穿的本来就少,最后留了件黑色的打底t恤。
男人将一个袖珍的手机放到桌上,“实在挨不住的时候,你可以打电话,但这手机只能打通一个号码,我给你存进去了。”
许情深走到桌前,屋内的几人相继离开,卷帘门嚓的被关上。
她抬起头,看到老式的中央空调居然开始运转了,冷风哗哗被送出来。许情深一个哆嗦,手机内存的号码她认识,那是蒋远周的。
许情深尝试拨打0,没用,再拨打了几个别人的手机号,都打不出去。
空气内越来越冷,像是要结冰,许情深攥紧手机,目光紧盯着特属于蒋远周的那串数字。
九龙苍。
一阵手机声猝然响起,蒋远周坐起身,黑色的睡衣紧贴在胸前。
“喂。”
“蒋先生,”电话那头传来老白的声音,“刚才xh那边打电话过来,有个视频正在审核中,因为有敏感词涉及到星港医院,让我请示下您。”
“什么东西?”蒋远周听到这话,有些不耐烦,“又是医患关系?关于星港的视频每天都有,你跟我请示什么?”
“不是,看标题和内容,应该是许小姐给方晟注射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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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预告了,我有时候也是个傲娇的小公举呢,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