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没发生在自个身上,是永远不知道疼,永远不知道怕的。
前世。
她能吃着零食,然后悠哉悠哉的隔着屏幕看各种宫斗剧,既然是看撕逼的宫斗剧,自然是觉得斗得越凶残越好,这样看起来才会觉得过瘾。
可隔着屏幕看是一回事儿。
让她亲身去宫里感受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想想电视里那些情节,什么在茶水饭食里下不孕药,安排侍卫通女干,找茬掌嘴,罚跪铁链,头顶花盆,还有那什么用缝衣针刺,宫里的女人们一个个都笑里藏刀的,说话拐弯抹角的,她真的是……应付不来啊!
可看着祖父和熠知这为难的神色,云杉其实内心也知晓“君命不可违”这话的意思。
皇帝都下圣旨了,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罪。
心肝颤了颤,暗自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一点。
云杉看向镇国公和秦熠知,尽量让她自个能笑得自然点:“嗯~其实从皇宫里出嫁也挺不错的,应该只有皇家公主才有这等待遇吧?哈哈哈~对了,皇上册封我为县主,话说,县主是个啥意思?”
镇国公看着云杉脸上这牵强的笑,有些心疼,也知晓孙媳妇心底是在害怕什么。
秦熠知拉着云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对云杉解释道:“亲王的女儿称之为郡主,郡主的女儿称之为县主,他们是皇亲国戚,不仅有封号也会有封地的;你虽然是皇上下旨册封的县主,但你只担有县主之名,却没有县主的封地。”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
她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县主?
只不过是空有名号,说出去好听些罢了?这皇上还真是会算计。
云杉问:“我这个县主,其实就跟那些朝中大臣,上折子为他们的母亲和妻子请封浩命一样是吗?只是头衔听起来好听些而已?”
秦熠知点点头,继续道:“我从三河县回来这么久的时间,皇上却一直没有为我安排官职……皇上心里是在忌惮,忌惮开国功臣的祖父,忌惮战功赫赫身为战神的我,所以,皇上不敢让我担任太高的官职,可太低的官职又担心会令朝中文武大臣心寒,担心会引起天下百姓的非议,于是,便册封你为县主,还破例允许你从皇宫出嫁,赐予你这一份殊荣,不过就是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罢了。”
这一番对皇上大不敬的话。
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便会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是为镇国公府和战神府带来灭门之灾。
可大孙子却掰开了,揉碎了,全都讲给了孙媳妇听,由此可见,这个孙媳妇在大孙子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对孙媳妇的信任程度。
镇国公看看大孙子,又看看孙媳妇。
“孙媳妇。”
云杉抬眸看向祖父,恭敬道:“祖父。”
镇国公笑望着云杉,宽慰道:“孙媳妇你莫要害怕,皇宫里面虽然阴私龌龊之事颇多,但你只是过去短暂的住上三日而已,皇上册封你为县主,还允你从皇宫出嫁,做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图个好名声,哪怕皇上真有心对你下手,也绝对不会选在你和熠知即将成亲的这个节骨眼上,你进宫后,皇上非但不会为难你,而且还会全力派人保护好你的。”
秦熠知侧头看向云杉:“若是你在皇宫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皇上下的手,一旦传了出去,天下百姓们就都会认为那是皇上下的手,所以,皇上不会蠢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刁难你,对付你的。”
听到祖父和熠知的分析,云杉惶恐不安的心,总算是稍稍平息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
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
德福赶回宫后,便急忙忙朝着御花园走去。
此时此刻。
皇上正同皇后携手逛着御花园。
德福走到两人跟前三步开外,忙不迭的恭敬跪下行礼:“奴才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皇上松开皇后的手,坐到铺垫了厚实布垫的石凳之上,皇后亲手替皇上斟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喝了一口热茶后,这才缓缓道:“起来吧。”
“谢皇上。”德福起身后,手握佛尘站在了一旁。
皇后知晓今儿个德福去镇国公府是所为何事,也知晓此刻皇上定然是有话要和德福说,于是知趣的看向皇上道:“皇上午膳没吃多少东西,臣妾这便去为皇上弄些可口的糕点。”
皇帝笑望着皇后,伸手拍拍皇后是手背,夸赞道:“皇后有心了。”
“这,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皇后娇羞的看了皇上一眼,随后抽出了手朝皇上行了一礼后,这才带着宫人们离开。
皇上屏退了其他宫人,独留下德福一人后,这才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你在镇国公府宣读圣旨后,他们……都有何反应?”
德福忙不迭的恭敬道:“回禀皇上,奴才宣读圣旨后,镇国公和战神,以及秦书墨夫妻都是一脸的喜色,不过,那秦书墨的小妾,以及秦书墨庶出的儿子和儿媳,脸色当时就不怎么好了,还曾隐晦的用不满的目光打量过新封的县主。”
“……被封为县主的厉氏,长什么样儿?又是个什么反应?”
一听皇上问起这。
德福脸上的神情,顿时就一言难尽了。
皇帝见的德福沉默不言,眉头不耐的微挑,抬眸冷冷的看向德福,德福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开口道:“回禀皇上,县主……县主长得很,很普通,勉强算得上清秀二字,当时在奴才圣旨宣读后,她整个人都没回过神来,后来秦熠知大人提醒了她后,她的反应……她的反应有些惊恐,有些激动,当即就来了个五体投地的跪拜,脑门儿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嘴里一个劲儿的大声喊着‘皇上万岁万万岁’不过,奴才看她的表情,她,她似乎并没有怎么听懂圣旨里的意思。”
万岁万万岁?
这词儿,倒是挺新鲜的。
还从来没有哪个人,用这么个词儿感谢并祝愿过他这个皇上。
不过……
根据德福的口述,那厉氏的反应,倒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不过想想也是。
一个出自乡野农家的妇人,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识过大场面,猛然让她接旨,难免会受到惊吓。
看来……
这秦熠知是想尝女人味儿,想得都有些——饥不择食了。
逮到个不被克死的女人,立马就当成了心头宝。
不过也好,有这样一个毫无背景,毫无能耐的女人当战神府的女主子,当未来镇国公府的女主子,这对皇室来说,只会有益无害。
毕竟。
娶妻不贤,祸及子孙三代。
思及此。
皇上愉悦的勾唇一笑。
德福低垂着眸子,不用深想也能知道皇上因何而开心……
“德福。”
“奴才在。”
“县主明儿就要进宫,清逸宫布置的如何了?”
“回禀皇上,奴才昨夜便安排人连夜布置,今晨奴才去查看时,已经大体布置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奴才再过去查看一番的,一定会在明日县主进宫前把一切准备妥善。”
“嗯。”皇上点点头,随后看向德福眸光一寒:“记住,所有东西都得仔细检查,切莫让脏东西进了清逸宫,还有,县主进宫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踏入清逸宫,任何人不得接近县主,大婚在即,容不得出半点茬子,你……可明白?”
德福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张且郑重道:“皇上,奴才明白。”
……
在镇国公府吃完午膳后。
秦熠知便带着云杉母子三人回到了战神府。
小川在听了宣读的圣旨后,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不过,当秦熠知找了个机会和他谈了一会儿后,小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儿就要进宫了。
云杉本以为,这一晚她会焦躁的睡不着。
没想到和秦熠知来了两次法式深吻后,脑子昏沉沉的靠在秦熠知怀里,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就连秦熠知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翌日。
已时一刻。
皇上贴身的大太监德福,带着人前来的战神府接云杉入宫。
晴空和小川很是不舍娘亲的离开。
秦熠知同样如此。
晴空眼泪汪汪拉着云杉的手:“娘,娘……三天后,你真的就会回来吗?你没骗我吧?”
云杉弯腰抱起闺女,一边替闺女擦拭眼泪,一边开始哄:“乖~快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三天后娘一定会回来了,而且,这三天你可以和哥哥,还有爹爹以及小蠢货大黄他们一起玩儿,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娘回来后,娘就给你们做好吃的烤肉好不好?做很多很多的烤肉让你们吃。”
小吃货晴空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亮闪闪的看娘亲,忙问着:“烤肉?烤肉是什么?”
“现在先保密,等娘回来了,到时候做给你吃,你自然就知道了。”
晴空不死心的还想继续追问,却被小川拉住小手冷声提醒道:“妹妹,你要是继续问,小心娘烦了你,回来就不给你做烤肉了。”
一听这话,晴空当即就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烤肉就没得吃了。
这萌萌哒的反应,简直逗得云杉哭笑不得。
即将进宫的紧张心情,也顿时舒缓了不少。
待客的正厅里。
秦熠知走向德福:“德福公公,我夫人初来京城,诸多繁文缛节的规矩都不清楚,可否容她带一个随身的婆子在身边伺候?”
德福忙不迭的点点头:“可以的,可以的,皇上吩咐过,可以让县主带随身伺候的婆子进宫服侍。”
由于今天便是新婚前三天不能相见的第一天。
所以秦熠知今儿并没有和云杉碰面,自然也就没法去送云杉。
小川拉着妹妹,在下人们的看护下,把云杉送到了大门口,直到送上马车后,这才神情蔫蔫的回到府中。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
街道两边的百姓们,看着皇帝新封的县主这就要进宫了,皆是激动的纷纷低声议论。
“未来战神夫人可真是好命,不仅能嫁给咱们大乾文武双全,英俊不凡的战神,更是被皇帝看重,还被册封为县主,虽说是没有封地的县主,可这也是大乾开国以来,被册封的第四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县主,如此殊荣,也不知道这厉氏上辈子究竟是积了多少功德,这辈子居然有这么大的福报。”
“谁说不是呢!”
“皇上对战神可真好,知晓那厉氏出身低,便直接册封那厉氏为县主。”
“话说……能从皇宫直接出嫁的,可是公主才会享有的待遇,哪怕是那些亲王之女,那么多的郡主中,也未曾有一人能有如此殊荣,能被皇帝允许从皇宫风光体面的出嫁。”
“啧啧~誓问古往今来那么多弃妇,哪个有这厉氏这般好命?这老天爷……老天爷也还真真是偏宠于她呀!”
老天爷偏宠于她?
云杉想了想,忽的一笑。
倒也是。
若是不偏宠于她,她早就连人带车坠入悬崖,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她却有幸借尸还魂死而复生,如今马上就要嫁个如意郎君,老天爷可不是就是眷恋着她的嘛!
不过百姓说到皇帝偏爱秦熠知,云杉撇了撇嘴。
皇家无父子。
皇家无亲情。
连对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都防备着,算计着,皇帝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而且还战功赫赫,甚至能影响到他统治的臣子真心以待呢?
马车的车轱辘超前滚动着,云杉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才坐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些不舒服了,伸手撩起马车的车窗布帘朝外看去。
邓婆子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敢出言提醒。
德福见此委婉的出言提醒:“县主,请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能抵达宫门了。”
云杉朝假装没听懂德福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大咧咧的冲德福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把车帘子放下来?德福很是无语的郁闷收回了视线。
罢了罢了~
这个县主可不是皇亲国戚,可不是皇室血统的县主,这县主是来自乡野,不懂规矩也是在所难免的,反正丢的都是战神和镇国公府的脸。
思及此。
德福便闭嘴不言了。
云杉看到德福的神情,垂下的眸子闪了闪。
其实……
昨儿个她从镇国公府离开后,她也想了很多很多。
是战神娶一个精明能干的媳妇让皇帝放心?
还是娶一个乡野愚钝的胆小蠢妇让皇帝放心?
答案肯定后者。
恰好昨儿个她接旨的时候闹出了笑话。
于是。
戏精云杉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要走乡野蠢妇的路线。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秦熠知也是支持。
秦熠知的态度就是——只要媳妇高兴就好。
云杉撩起布帘,脑袋略微探出车窗,满脸不适的看向德福道:“德福公公,还有多久到呀?我晕车,快憋不住要吐了。”
“……”德福看着县主半个脑袋都探出了车窗,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差点就抽了抽,幸亏在吃人的皇宫混迹多年,德福的忍功很是不错,唇角的笑只是有些僵:“县主,还需一刻钟就能抵达宫门了。”
云杉难受的用拳头敲了敲胸口,缩回了脑袋。
马车外面的邓婆子,急忙对云杉道:“县主,马车里有老奴给你备下的话梅,你含一颗在嘴里。”
“嗯。”云杉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
德福手捏佛尘,恭恭敬敬的走到云杉的马车前:“县主,宫门已到,还请县主下车,等下改坐步辇进入皇宫。”
云杉在邓婆子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走了下来。
看着步辇,云杉一脸没见识的表情,有些“害怕”的看向德福:“德福公公,我,我还从来没有被人抬过呢,我怕摔,要不,要不我们走路进去?”
看着县主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儿,德福已经无力吐槽了,面色不该的恭敬笑说道:“县主请放心,绝对不会摔着您的,而且这些宫人可都是专门抬步辇的,摔不着您,你放心的坐上去吧,这里距离清逸宫还有好一段距离呢,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还等着你一起用午膳呢。”
一听这话,云杉脸色“一变”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抓着扶手,一副生怕掉下去的神情。
抬着步辇的太监们,以及跟随着的宫女们,心里皆是为战神不值。
堂堂战神居然要娶这么个小家子气,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话说这皇宫里随便抓一个宫女,也比这乡下女人强上无数倍。
只可惜……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样样都拿不出手,可有一点却是大乾所有女人都比不了的,这女人——命格好啊!
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被战神浑身煞气所克死的女人。
思及此。
宫女们心里那叫一个羡慕,那叫一个嫉妒,那叫一个复杂。
云杉双手紧攥住扶手,脑袋左右张望着皇宫,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云杉前世今生本就是第一次进皇宫,此刻不用刻意去演,就能把首次进入皇宫的乡下土包子的反应自然而然的呈现出来,紧张,不安,惊叹等种种情绪在云杉脸上不断的交替着。
德福提醒着走神中的云杉:“县主,清逸宫到了。”
步辇稳稳的落地。
邓婆子和另外一个宫女急忙上前去搀扶。
云杉双腿颤抖着,长长呼出一口气,感慨道:“可算是脚踏实地了。”
宫女太监:不会享福的乡巴佬。
“县主,这就是你住的清逸宫。”德福引领着云杉朝院内走去,同时介绍着。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其实这皇宫的精致,也没啥看头,毕竟好多树木叶子早就掉得光秃秃的了,而冬季也没多少花盛开,所以看起来,皇宫的景致也并不咋样,和前世那些景区打造的景色完全没法比。
德福把云杉送回了清逸宫后,便去向皇帝复命。
清逸宫还挺大的,云杉的卧室也布置得很是华贵,云杉东摸摸,西摸摸,一脸的忐忑,一脸的喜色。
没过好一会儿。
德福又回来了,来通传说皇上宣她过去。
“见……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我~我有些害怕。”云杉紧抓住邓婆子的手,紧张的颤声说道。
德福:“县主,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慈祥的人,你不要害怕。”
邓婆子也在一旁劝说。
两人轮流上阵,总算是把云杉暂时给安抚下来了。
皇上今儿在皇后的宫里用午膳,所以云杉直接被德福带去了皇后的宫中。
云杉人还未踏进屋子,远远便看到屋内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没敢细看,低垂着头跟着德福走了进去。
“皇上,皇后娘娘,县主带到。”
云杉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高呼道:“……民,民妇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皇后扫了云杉的膝盖一眼:这么重的跪下去,膝盖不疼吗?
云杉若是知晓了,肯定会说:她是有秘密武器的。
皇帝审视的目光定定看了云杉许久,随后露出慈祥的笑:“你这丫头真是太实诚了,膝盖跪疼了吧?”
云杉低垂着脑袋摇了摇,不说话。
果然不愧是上位者,果然不愧是玩政治的,两面三刀玩的真是溜溜溜~
不知情的,听着皇帝这充满慈祥的话语,说不定还真会以为她是颇受皇帝看重的晚辈呢!
还丫头?
麻蛋的~
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肉麻的称呼,云杉身子抖了抖,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反正昨儿知道了皇帝不会拿她怎么样后,云杉心里就不怎么怕了,不过,既然决定要走乡野没见过世面的蠢妇路线,这戏……还是要和皇上继续飙下去的。
“来人,赶紧扶县主起来。”皇帝威严的看向宫女,冷声催促道。
宫女忙不迭的走了过来,同邓婆子一起把云杉给连拉带拽的扶了起来,云杉好似鹌鹑似的,身子瑟瑟发抖且一直低垂着头。
皇上拉着皇后的手朝云杉走了过去,在云杉两步开外止步,云杉身子似乎越发抖得厉害了。
“丫头,朕既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随便砍杀人的昏君,你干啥这么害怕朕?朕册封你为县主,你便是朕的晚辈,莫要害怕。”
云杉:“……”
说的比唱的好听,她要是真相信了,她脑子里装的就不是脑花,而是豆花。
“抬起头来朕瞧瞧。”
“……”云杉不敢不从,怯懦的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结结巴巴道:“皇……皇上好。”
“……好,好。”皇上笑呵呵的看着云杉点点头,满眼的慈爱。
皇后也笑眯眯的看着云杉,不过,却并没有开口主动同云杉说话。
毕竟。
她这个一国之君的夫君,最是多疑,伴随着年纪的增长,就越发的多疑善变了。
若是她表现出半点对厉云杉的亲昵举止,皇上指不定就会以为她这是要和战神府攀交情,然后皇上转头就给她儿太子小鞋穿。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摸透了枕边之人的性子。
皇帝侧头对身旁的皇后道:“皇后,你同县主说说话,宽宽她的心,瞧她都怕成什么样了~”
“是,臣妾遵旨。”皇后给皇帝行礼后,这才拉着云杉的手开始说话。
今儿之所以召见厉氏,不过就是做戏做全套,做出一个姿态给镇国公府以及秦熠知看而已。
这厉氏,他见也见着了,该走的过场也走完了,皇帝没什么耐性继续陪着这个乡野蠢妇耗,毕竟,御书房积压的奏折还等着他去批阅呢。
“德福,赶紧传膳,县主这会儿肯定饿了。”
“是,皇上。”
当云杉看到大大的饭桌上,居然摆满了快四十多盘菜时,眸子瞪得老大。
皇帝看着云杉这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样子,心中很是不屑,面上却慈爱的一笑:“丫头,傻楞着干嘛?快赶紧吃,要不然等会儿就凉了。”
云杉看看桌上的饭菜,又看看皇帝,随后视线又回到饭桌的菜品上,嘴里还嘀咕个不停:“……十八……二十五……三十二……三十九……”
距离云杉比较近的皇后,听到云杉居然在数桌上有多好道菜,顿时:“……”
站在云杉身旁侍膳宫女:“?”
德福已经见怪不怪了,手捏佛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状。
皇帝距离云杉坐的稍远些,所以并没有听清楚云杉嘴里在嘀咕什么,于是笑眯眯的问道:“丫头呀,你不吃饭,嘴里嘀咕什么呢?”
云杉头迟疑了几秒,把最后几道菜数完后,这才激动道:“回禀皇上,民妇,民妇在数有多少道菜呢。”
“……”皇帝嘴角狠狠一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云杉有些紧张,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的怯怯道:“民妇,民妇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偶尔去镇上赶集,听说书先生说‘皇上一顿饭要吃七八十个菜’遇到有隆重的宴会时,甚至还能有上百个菜,所以……所以民妇就想数数看,看看皇上一顿饭究竟吃多少盘菜?没想到皇上一顿吃的不是七八十个,而是四十五道菜,那说书先生居然打胡乱说,完全就没说对。”
“……”皇帝此时不仅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就连眼角都抽抽了起来,垂下的眼眸里,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当再次抬眸看向云杉时,又恢复成了满眼的慈爱之色,笑望着云杉道:“平日里,朕可只是吃三十二道菜,只是今儿你进宫了,朕怎么都得好好招待招待你才是,丫头,快赶紧吃,菜要凉了。”
说完,皇帝还赶紧吩咐侍膳宫女给云杉夹菜。
云杉忙不迭的拒绝,羞怯道:“民妇,民妇不习惯别人给我夹菜,别人夹的菜哪有自己夹的菜吃起来香。”
皇帝:“……”
皇后:“……”
宫女太监们:“……”
皇上觉得:和厉氏这个无知蠢妇吃饭——好累。
一顿饭吃完。
皇上在净面洁手之时,云杉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走到皇帝身旁,咚一声跪下:“民妇谢谢皇上。”
“?”皇帝怔楞了一瞬,随后笑望着云杉:“你这丫头,怎么又跪下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要谢朕?”
云杉重重磕了个头,眼神真挚,态度特别的诚恳,哽咽道:“多谢皇上让民妇当了县主这个官儿,多谢皇上赏赐了民妇那么那么多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多谢皇上让民妇从皇宫风光的嫁入战神府,多谢皇上今天请民妇吃饭。”
在场的众人:县主不是官儿好吗?
此时此刻。
皇上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同鸭讲?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这厉氏虽然胆小怯懦,虽然没见过世面,虽然略有些蠢笨。
不过……
倒是个知晓好赖的人,知道她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他这个皇帝所赏赐的。
此时。
皇上心情有些愉悦,故意逗着云杉道:“既然朕对你这么好,丫头,你准备怎么感谢朕?”
云杉身子又抖了抖。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
又被这一声“丫头”肉麻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云杉衣袖下的双手拳头紧攥,脸红脖子粗的鼓起勇气道:“皇上,皇上长时间的握笔批阅奏折,夏天倒没事,可这大冬天的肯定会冻手;而且皇上早朝还长时间的坐着不动,脚肯定会受冻,所以我想织一些手套和袜子,送给皇上保暖用,皇上放心,前两天我给祖父也织了几双,祖父说袜子穿起来特别的暖和,一点都不冻脚,手套戴起来也不会影响写字,真的很好用……民妇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报答皇上,只能做些小玩意儿,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听着云杉这一番话。
皇上心里有点儿暖暖的,也有点儿小感动。
他有二十多个儿女。
他每年都收到儿女们孝敬的无数礼物。
他的儿女们隔几天也会向他请安。
可却从未有一个儿女,关心过他在大冷天之时,关心他早朝坐上几个时辰会不会冻脚?
也从未有一个儿女,来关心他大冷天的长时间握笔批阅奏折,会不会手冻?
皇帝压下心口的异样悸动,看向云杉点点头,总算是露出了一抹许久都未曾有过,且发自内心的开心微笑:“好,那朕便等着你的礼物。”
看到皇帝这一抹笑。
德福和皇后皆是心中震惊不已。
这厉氏……
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这马屁,居然拍到皇上心坎里去了……
皇上离开后。
皇后也赶紧找了借口说头疼需要休息,于是云杉就被送回到了她的清逸宫。
一回到清逸宫。
云杉就闹腾开来了。
……
两刻钟后。
御书房。
皇上和太子正在批阅奏折,御书房外传来步履匆忙的脚步声,皇上眉头不悦的一紧,德福赶紧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究竟是哪个作死的小崽子?
居然胆敢在御书房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知道皇上办公的时候,最是不喜有人靠近和打扰的吗?
德福黑着脸走了出去。
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凑近德福耳旁嘀咕了几句,德福脸色一变,急忙回到了御书房。德福艰难的咽了咽,硬着头皮走进皇上身旁:“皇……皇上。”
“何事?”皇上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奏折。
那一片竹林,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地儿,不管是春夏秋冬,皇上心烦的时候,总是喜欢去那一片竹林散散步,那一片竹林,别说是闲杂人等了,就连宫中的宫妃,都不可随意进去,今儿那县主居然想要砍了皇上的心头宝,小太监怎么可能不慌?德福怎么可能不慌?
德福紧张的结巴道:“……刚才……刚才御花园的小太监来报,说县主,县主执意要砍御花园那一片竹林里的竹子。”
“什么?”皇上惊得顿时就变了脸色,笔尖的墨汁哒一下就溅落在了奏折上,皇帝把笔一放,阴沉着脸道:“厉氏为什么要砍竹子?”
下方的太子也被吓得心肝一颤。
“小,小太监说,是县主说要砍一根竹子做竹针,然后给皇上织手套和袜子。”德福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皇上震怒的龙颜。
皇上沉默了许久,随后辨不出喜怒的问道:“县主要砍几根?”
“一,一根。”
“那就让她砍。”
“?”德福愣了好一阵,一直在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听到皇上同意县主砍最为宝贝的竹子呢?
“皇,皇上?”
“朕说,允许县主砍一颗竹子。”
“……是,奴才这就去回复小太监。”
德福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太子怔怔的看着奏折,满眼的不敢置信。
皇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继续批阅着书案上的奏折。
又过了一刻钟。
御书房外又来了一个小太监。
德福看着这清逸宫的小太监,眼角嘴角狠狠一抽:这县主究竟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片刻后,德福又苦逼着脸走了进来。
皇上余光瞄到德福这表情,这一次倒是比较淡定了,头也不抬的问:“又怎么了?”
德福:“回禀皇上,县主,县主派小太监来说,说给皇上织手套和袜子的特制棉线,只有战神府才有,让皇上派人赶紧去战神拿,晚上她好加急给皇上织。”
“准了,你即刻安排人去战神府。”
“……”德福懵逼脸:“是,皇上。”
第二天.
皇帝的御书房,就没消停过。
德福:“皇上,县主今儿在御花园,说,说御花园那么大,全是种些能看不能吃的花花草草,建议皇上把花草全部拔了种,种粮食……”
皇上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第三天.
德福苦逼着脸:“皇上,县主,县主说池塘里不应该养锦鲤,建议皇上改……改养鱼,鸭子,还有鹅,还说,还说等她回去后,开春的时候,她会想办法用老母鸡孵化一些小鸭小鹅送给皇上,让皇上养在池塘里,不仅能吃蛋,还能吃肉……”
皇上觉得有些头痛,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没事,等她送来了,你们就有口福吃上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鸭小鹅了。”
德福:“……”
皇上觉得这厉氏……
哪怕飞上枝头了,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对土地的热爱是改变不了的,厉氏骨子里,便是一个守着一亩三分地安心过日子的踏实农家妇。
罢了罢了……
犯不上和厉氏去较真儿。
……
寒风呼呼的刮着。
皇帝和皇后披着披风,携手朝着清逸宫走去。
明儿便是云杉和秦熠知的大好日子。
皇后和皇后哪怕是走过场,也得象征性的过来一趟,皇上没有让太监通传,而是直接同皇后走了进去。
烧着碳火的温暖大厅里,云杉此时坐在凳子上,正低垂着头忙活着手里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发现皇上和皇后走了进来。
两人站在云杉身后,看着云杉手里筷子那么长的竹针,以及粗粗的线正飞快的交织着,快得他们两人只能看到残影。
一刻钟后。
云杉收完最后一针,不雅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放下手里的袜子和竹针,双手高举起,脑袋左右扭动着刚要伸个懒腰,一扭头,便看到两尊大佛站在她的身后。
脸色顿时一变,惶恐的忙不迭跪下急忙请安:“民妇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
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慈祥的话给打断了:“丫头,赶紧起来,话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动不动就下跪呢?”
云杉怯怯的老实回答:“我,我怕礼数不周,皇上你砍了民妇的脑袋。”
“……”皇上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好一阵后,这才看着云杉颇为无奈的笑骂道:“你呀你……快别跪了,桌上这个奇怪的东西,就是你织的那什么手套吗?”
这玩意摸起来是挺暖和的,可戴上后,手指头都挤在一起了,还怎么握笔?
皇上把筒状的怪东西套在了左手上,还捏了捏拳头,然后又把拳头舒展开:“这东西还挺暖和的,也很有弹性,但应该不能握笔吧?”
邓婆子和另一个宫女赶紧把吓得身子发颤的县主给搀扶起来。
云杉看着皇上手里的东西,怯生生小声道:“这个,这个是穿在脚上的袜子,不是手套。”
“?”皇上脸上的笑僵住了。
皇后也眼角直抽抽的低下了头。
德福气得很想疯狂摇晃并问问这县主: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县主居然害得皇上如此下不来台……
皇帝不愧是皇帝,脸皮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即就把另外一只袜子递给皇后:“皇后,你也摸摸看,这袜子还真不错,厚实,又有弹性,还暖和,穿在脚上肯定不会朝下滑,比布缝制的袜子肯定舒服多了。”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云杉,然后也把袜子套在手上还扯了扯:“的确不错,也不知道县主这脑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玩儿袜子的夫妻二人组,云杉:“……”
邓婆子提醒云杉道:“县主,需要我现在去把手套和其余袜子拿过来吗?”
“要,快拿过来。”云杉忙不迭的点头。
邓婆子解开包裹,云杉拿出两双手套,两双袜子递给皇帝:“皇上,这些民妇是给您的。”
皇帝在看到类似五根手指头一样的东西,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东西才应该是手套。
拿起来试戴了一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觉得还挺方便的。
云杉站在一旁解说:“皇上,这两双手套,我一双给您把手指头封严实了,你平时出去散步可以戴,另一双五指露出半截在外面,这样方便您执笔批阅奏折是使用。”
皇上点点头,把两种手套都轮番试戴了一番,心里很是喜欢这个两个小玩意。
这厉氏虽然胆小了些,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不得不说,厉氏却是个心思细腻的。
这一刻。
皇上突然有些嫉妒起镇国公来。
那老匹夫……
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喝不到孙媳妇的茶,结果,秦熠知却给那老匹夫娶回去这么个贴心而孝顺的孙媳妇。
云杉又把另外一双是手套,一双袜子递给皇后:“这是民妇给皇后娘娘的。”
“本宫也有啊?真是多谢县主了。”皇后也喜滋滋的戴上了。
“不……不敢当,不敢当,皇后娘娘折煞民妇了。”
皇后的手套用的是大红色棉线,皇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颜色以及这个手套。
皇上和皇后同云杉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就交代云杉今儿早早休息,明儿一早得赶紧起床梳妆打扮。
云杉脸上布满了娇羞之色,脸颊红红的点点头:“民妇多谢皇上,多谢娘后娘娘的关心。”
……
成亲之日终于到了。
卯时两刻。
还在熟睡中的云杉,便被邓婆子和宫中的老嬷嬷给从床上叫了起来。
洁面,开脸,上妆,穿嫁衣,梳头,一轮番的折腾下来,天都大亮了,云杉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被允许吃一小块糕点,以及喝一小杯水。
云杉饿得不行。
邓婆子凑近云杉耳旁道悄声道:“县主,这皇宫前往镇国公府,还有好一段距离呢,你要是吃太多了,想方便,在花轿上你可该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