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傅令元挑眉,无声地勾唇。敛了敛神色,故意反口问她:“你是在过河拆桥?我都陪你体验完新的地点,你又来怪我?”
阮舒扯着嘴角,轻飘飘泼他的冷水:“新地点的体验感并不好。”
这种话,傅令元怎么可能乐意听,即刻又停下脚步,嗓音沉沉:“哪儿不好了?”
阮舒的脸贴着他的后颈,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全是画面。
即便铺了他的外套,桌面也是太坚了,而且面积小,她累了想躺一躺休息都没办法。
木质又太旧,她时不时得分心担忧会不会突然散。
当然,最令她分心的是,得留意外面的走道会不会又有学生经过。
真真就是偷那个啥情……她的神经几乎一直处于绷着的紧张状态……
微抿一下唇,阮舒反问:“哪儿好了?”
傅令元闻言作势调头回教室。
阮舒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直接丢给他一个字:“滚。”
傅令元却似非常喜欢她这么骂她,哈哈哈地笑,手指的摩挲给她的皮肤带来糙砾感。
穿裙子的麻烦就在这儿,更容易被他吃豆腐。阮舒敏感地一个机灵,即刻往上些坐起身子,又羞又恼:“傅令元!”
“嗯,我在。”傅令元轻笑,故意轻描淡写。
有一种他吃饱喝足了就反了天再也大不敬的感觉。
阮舒蹭着就要从他的背上爬下:“放我下去。”
“别!”傅令元箍紧她,马上认输,哀着声哄她,“求女王陛下恩赐,再满足我的小小心愿,让我背你走完这条路。”
阮舒也就是故意作一作,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想真的下地自己走。
哼哼两声,她便趴回他温暖宽实的后背,重新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校园里回荡开铃声。
那些学生安安分分地回教室里继续上自习,吵嚷随之收拢,直至最后再听不到一丝半分。
寒风吹拂,枝桠偶有动静。
周遭的一切都那么地静谧。
羽绒衣的帽子特别大,阮舒现在这种姿势,帽子边缘的绒毛总是半遮不遮地挡着她的视线。使得她一被他背着就容易犯困的毛病越发来势汹汹。
可她不想睡。
原因无他。就是突然觉得,现在睡觉,很浪费……
思绪飘荡着,阮舒想起来质问他:“你哪来那么多心愿?和以前的女朋友难道都没有做过么?”
“哪有什么‘以前的女朋友’?和你做的事,只和你做。”傅令元一副不入她的套的语气,信口又是情话,“我唯一承认的我的女人,也只有你。你连我的女朋友都没有当,就直接跳级成我的老婆了。”
微抿一下唇,阮舒漠漠:“你以前是不是每天闲着无聊就去目测哪个女生的胸比较大胸型比较漂亮?是不是每看上一个女生,都幻想过和她在教室里偷尝禁菓?”
“我只对你有过X幻想。”傅令元的口风紧得很,口径始终一致,维持他既长情又深情的形象。
甜言蜜语,听着终归心里是舒、服的,阮舒嗅着他的气息,唇边的弧度缓缓地翘着,出口的话自然是故意戳穿他的:“你以前不学好,傅家当年就是为了管教你,才送你出国的。你在米国如果真如你自己讲得那么乖,连个女朋友都不交,也不会混了个响当当的名号‘荣归故里’。”
傅令元稍偏了头,却是问:“真的很在意我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两天,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及。虽然每次她都不是认认真真的口吻,更没有深究。
阮舒默了默,客观回答:“不是。”
她的下巴在他的肩头稍微挪移了些许位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那十年在国外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正如她方才所困惑的,傅家送他出国的目的无疑是为了更好地管教他,他以前打架斗殴吸K的混账事大家都知道的。那么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以致于傅家都没能管住他,才令他走上今天这条路?
像陈青洲……她一直相信,陈青洲这个人,起码在遇上傅清辞之后的那个陈青洲,假若没有家世和身份的限制,应该是更愿意当一个普通人,和傅清辞过平凡的日子。否则也不会有荣一所说的,陈青洲曾经一度为了傅清辞,离开过青门。
而傅令元呢?明明出生在根正苗红的家庭,如果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子,母亲还是黑大老陆振华的妹妹,又与傅丞的父子关系不合,导致青春期叛逆,确实可以理解。
但仅仅因此就彻底走上黑路子,总是欠缺乏点说服力的。她琢磨着,吸K进局子,多半只是他出国的契机。应该还发生了其他事,才是较为关键的缘故。
思索着,她略略一顿,补充着说:“纯粹是我个人的一点点好奇心,没有真要探究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傅令元勾唇:“你都已经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你刚刚如果不问我,我是不会讲的。”阮舒说:“你可以像以前那样,不方便告知他人的事情,选择沉默,或者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傅令元眉头折起,纠正:“你不是‘他人’。”
“我也从来没有糊弄过你。”再纠正。
倒是较上真了的样子。
阮舒看着他,不作声,顷刻,微微往前,嘴唇轻轻触上他的脸颊:“嗯。我不是‘他人’。”
再触一下:“你也从来没有糊弄过我。”
她的举动令傅令元的脚步再度顿住了。
阮舒根本没能反应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反正眨眼的功夫,她就从他的后背跑到他的胸前,从被趴在他的后背由他背着,变成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前。
就像玩杂耍特技似的……
虽然他的技巧够稳,但也得多亏她自己反应足够敏捷,才不至于掉下去。
不过,倒不是他第一次如此了,她也算有经验……
而挂倒他的身前之后,他的唇即刻碾压上来,阮舒反抗都来不及。
直到被他亲完,她才得以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掐:“你又犯什么毛病?”
傅令元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笑:“你主动亲了我,我不得回礼?”
回个鬼……阮舒翻了个白眼。
傅令元又啄了啄她的嘴,脸上的表情彰显着他的高兴:“谢谢你,阮阮。”
因为她的话……?阮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谢的,在他身前掙了掙,示意他把姿势换回去:“你这样不累么?”
“为什么会累?”傅令元反问。
“你不累我累。”阮舒蹙眉——手得圈住他的脖子,退还得夹住他的腰。
傅令元听言挪了挪手的位置,将她托得更稳些:“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有力气也不是这么用的好么?”这样明显把压力全兜给了他,他走路怪累的。
傅令元却是别有意味地笑:“嗯,我是还有力气没用完……”
阮舒:“……”
“没和你开玩笑,快让我回你背上去。”她继续抗议——现在这儿还没什么人,可马上就要走出去学校了,外面人来人往的,她怎么好意思和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伤风败俗”?
“没关系。”傅令元将她的帽子拉拢,按了按她的后脑勺,压她的脸在他的肩上,“就当作我这个大叔抱了个高中生小姑娘。他们眼红我有的抱,想看就看,反正看的也是我的脸,看不着你的。”
他这分明小气鬼,还记恨着他先前被那群高中生认作猥、琐大叔。阮舒漠漠地接着他的玩笑:“诱、拐未成年少女……”
傅令元倒是笑着直接应下:“嗯,就是诱、拐。”
阮舒无语。
两人此时已回到运动场。
没有了学生,便只剩一些附近的居民,要么也是情侣,要么就是带着孩子,一片祥和安宁。
阮舒钝钝地杵在他的肩头,忽地听他开了口:“我确实没有正儿八经地交往过女朋友。”
反应过来他又绕回到前面的话题,她心头微微一顿,从他的话里更深一步地理解——没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有的只是解决生理需求的X伴侣……
“嗯。”她淡淡地应,表示知道了。
傅令元的话却还没讲完:“很多事情要做,挺忙的,根本没有太多的闲暇心思去想什么感情,谈什么恋爱。”
“嗯……”阮舒依旧淡淡。
傅令元侧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未再多讲述,只是笑了笑,承诺似的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你慢慢交代我的过去。”
阮舒的心里头在“以后”两个字上轻轻绞了一下,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紧,脸埋进他的颈侧,没有接腔。
傅令元总能第一时间敏感地察觉她的情绪:“怎么了?”
阮舒安静数秒,抬头,乌漆漆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点质问的意思:“你在杀陈青洲的时候,是否哪怕一秒,考虑我们的‘以后’?”
略略一顿,她的唇边勾出轻嘲:“当时既然没有考虑,现在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妄想……”
额前的碎发下,傅令元的黑眸深敛:“阮阮……”
原本的绵绵细雨在这时陡转倾盆。
两人暂且顾不得再继续交谈。
傅令元拢住她的衣服和帽子,压她的脸回他的肩上:“抱紧我。”
阮舒照做。
下一瞬,傅令元便飞快地跑起来。
阮舒心脏和他的心脏紧密贴在一起,身体跟随着他的脚步而剧烈颠簸,搂紧他脖子的同时,腾住另外一只手臂挡在他头顶,试图邦他遮雨。
幸而只剩一小段路,加上傅令元的速度快,出了侧门后没几分钟,两人便回到停在路边的车上。
街道两侧的那些小食摊的摊主慌慌乱乱地全作鸟兽散开,各去各处。
热闹就此荡然无存,连店面也都早早地关门休息。
天很黑,雨很大。
阮舒其实没淋到多少雨,但还是因为方才的寒意而禁不住瑟瑟发了抖。
傅令元邦她褪掉她打湿了的羽绒衣,铺到后座里先放它自行晾着,然后抽了好几张纸巾,擦她脸上和手上沾到的些许水渍。
两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车内的温度起来。
阮舒也早已缓过来,望着外面浩浩汤汤的大雨,微微蹙眉:“现在开车不安全,再等等吧,一会儿雨能小些。”
“嗯。”傅令元笑了笑,这才开始收拾他自己,褪了他自己的外套也丢后座里。
待他转回身来,阮舒已主动抽了纸巾,倾过身来邦他擦脸,擦头发,就像他之前对她所做的那般。
傅令元嘴角的笑纹加深,摊开双手,凝注着她的脸,尽情享受他的体贴。
他淋的雨水比她多,毕竟阮舒至始至终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脚都没着过地。
而他在雨中奔跑,他的裤子除了被淋湿,也是被地面的雨水溅到,膝盖以下的裤管全都湿的,膝盖以上也潮潮的。
阮舒丢掉用完的纸巾,抬头问他:“粘在皮肤上怪难受的,你要不要先褪下来,放在暖气风口这里吹吹干?”
傅令元眼底划过一抹精光,点点头:“好,听你的。”
阮舒原本并没有多想,只是条件反射地提出一个她认为十分正常的建议,因为担心他着凉。他应了以后,她才觉得其实……
她心中尚未“其实”完,傅令元已动作利索地按她的要求做……
“……”
气氛莫名变得爱昧。
阮舒瞥了一下,就别开眼,望向自己这边的车窗,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然,因为车内外的温度差和雨水的水汽,玻璃雾蒙蒙的,根本看不见。
反而玻璃面上照出了傅令元的脸。
他正盯着她看。
即便不是直接对视,阮舒也瞧出他眼神里的别具深意。
不过傅令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过手来,布满糙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然后一根根地把玩她的手指。
两人静默无言。
阮舒却是又想起了陈青洲。
想起陈青洲在靖沣被围剿的那日,雨也下得特别大。
想起在这场大雨落下来之前,她的冷嘲与他的无言以对。
心里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又闷又堵起来。
闭了闭眼,深深沉一口气。
一秒……两秒……三秒……
复睁开,阮舒转回脸来,一声不吭地吻住他。大火就这么随着她的主动而突如其来,并迅速地燃烧。
车外暴雨如注,车内旖旎蔓延。
“……”
一切结束之后,阮舒后背抵着方向盘,往后仰着脸,双眸闭阖。
傅令元搂住她的腰,拉她入怀。
阮舒绵软无力地就势扑进他的胸膛,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唔,难受地推开他。
傅令元看着她五官紧皱的脸,笑得荡漾。
阮舒掰起了他的脑袋,朦胧迷离的凤眸与他对视,呼着起,质问:“你以前和其他女人在车上做过么?”
傅令元蹭了蹭她的软乎乎的手心,斩钉截铁:“你是第一个。”
阮舒垂下眼,更近地看他,似要看进他的内心最深处:“我曾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你和蓝沁在车上。”
许久不曾被提及的名字……傅令元的瞳仁微微紧缩一下。
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晃回神,仰头亲了亲她的鼻尖,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这是憋在心里一年了才来和我算账,嗯?”
阮舒勾着他的下巴,揪住他的话又是质问:“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记得很清楚?我一提,都没具体说,你就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眼波流转:“有你在的每一件事,哪怕再细微,我也记得牢牢的。”
“别耍贫嘴。”阮舒不给他转移重点的机会。
傅令元轻轻一笑,回答:“你不是知道,我和她曾有过合作?被你遇见的那一次,我和她不是在车上不可描述,是意见不合,起了争执。”
阮舒微抿唇。
解释至此,其实差不多,她忖着应该适可而止,没打算再追问他和蓝沁之间的详情,因为他以前对他和蓝沁的合作关系也颇为讳莫如深。
尤其是……蓝沁的死搁在那儿,也牵扯着她的被轮,和他们的离婚,挺沉重的。
她刚刚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一茬,突然特别地想弄清楚。
傅令元在这时却是又出声,多解释了一句:“争执的原因是,她不顾我的反对,最终还是去了陆少骢身边。”
他依旧噙着笑意,神色看起来与方才并无变化,语气也如常。
阮舒凝注他湛黑的眼珠子,觉得觉得他的话出来之后,原本的沉重又加剧了一分。
蓝沁死前所遭受的那些折磨,她全部看在眼里。
她至今不懂,他和蓝沁之间那讳莫如深的合作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可她记忆深刻,记忆深刻地记得,蓝沁死后,他曾将他自己关在那套旧小区的房子,颓靡不振。
那绝对不是他和诸如孟欢之流的那种合作。因此她认真琢磨过,他和蓝沁应该是有某种私人感情的。但她又分明感觉得到,不是爱情,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吧?
他和蓝沁又貌似彼此并不十分熟悉……
总之,怎么都怪怪的,想不通。
以前便思考过的某个问题,亦重新浮现出来:如果傅令元没有发现她作为陈玺私生女的身份,没有和她结婚,那么,蓝沁,最后,大概,是不会死的……
这个因果关系……
正忖着,她的手指骤然一疼——是傅令元咬了她。
她推开他。
傅令元抬起脸,擦了擦她额头上细细的汗,湛黑的眸子含着笑意微微眯起:“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还有不少力气。要不再来一次?”
“起开。”阮舒一巴掌盖到他的脸上——他也不怕消化不良?!
傅令元勾唇,指腹习惯性地刮了一下她的唇瓣,颇有些遗憾:“早知道这回能把和你在车里做的愿望一并实现,我就把我的那辆吉普开来荣城了。”
那辆吉普啊……
确实,以前他就有过妄念,只是被她拒绝过。
不过,就和没能逛回海城以前的那所高中一样,人生总是会有点遗憾的。
就好像,虽然某些腌臜往事,她已不介怀,他更不介怀,但她内心深处,其实同样是有遗憾的……
思忖间,她的嘴皮子快过脑子的过滤,随口便溜出:“下次还有机会。”
傅令元当即笑得胸腔震颤,凑到她的唇上又亲了一大口:“嗯,遵命,下次再陪女王陛下试吉普。”
阮舒:“……”
“一定比这辆车畅快,不会再委屈你。”这一句他是贴在她的耳蜗的,呼出的热气又把她刚降下些许的体温烘燙一度。
…………
被她穿在身的这短短时间里,这套校服就经历了两场的大汗。正好现在也就褪了,换回她自己的衣服。
外面的大雨已转为淅淅沥沥,车窗留出的一丝缝隙吹进来冷风,彻底吹散车内的旖旎热气,令人的面目清爽。
傅令元没让她多吹,就又关了窗户。
随后他秉着张与实际情况不相符的玉求不满的脸,启动车子。
经过一家就酒店明晃晃的招牌的时,他锲而不舍地顽抗提议:“反正荣一和庄爻都处理好了,要不我们今晚就继续甩掉那些小尾巴再在外面多玩会儿?”
阮舒充耳不闻,从后面的座椅捡回自己的手机,开了机,给荣一打去电话。
才响了半声,荣一就接起:“大小姐?!”
“嗯,是我……”阮舒应得有些没底气,这感觉就像瞒着家长偷偷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给家长打电话,整个提心吊胆的。
“你没事吧?”荣一急哄哄的,“谢天谢地你没有被傅令元拐跑。”
最后两个字令阮舒感到无语,瞬间就想收回“家长”的说法。
她只回应前面的那个问题:“我没事。”
“那大小姐你现在人在哪里?我们去接你。”荣一稍压低声音,“你失踪得太突然,根本没办法在庄家家奴面前瞒住消息。不过因为你当时是跟着褚警官乘电梯的,所以都当作褚警官带着你甩掉了我们,单独跑去玩。”
“……”阮舒扶了扶额头,“我知道了,那等下我就去停车场和你们汇合。”
挂断电话之后,她瞍旁边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