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明知道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阮舒仍是不识时务,瞳仁乌漆漆地盯着他,毫无温度地重复:“我们没有以后。”
腿上一凉。
阮舒面无表情地等待他的蹂躏。
忽然有束亮晃晃的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车头。
两人皆一怔。
发现灯光是故意定在他们的车而非一晃而过,傅令元的反应比较快,迅速地帮她拢好衣服。
阮舒自己也马上动手。
傅令元便才顾上自己。
相较于她,他挺兵荒马乱的,裤子都脱了套都戴了,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且她清楚地看到他还胀着。即便是两人早前在酒店里突遇扫黄,阮舒都未曾见过他如此窘迫。也不晓得会不会出毛病……
不过他全程都没忘记将她护得严实。
他的手机在安静的车厢内震动得响亮。大概是从外面的灯光照射进来之后开始震,现在已是第二通。
阮舒看他虽然上半身还光着,但裤子都提好了,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胸膛,蹙眉提醒:“很吵。先接了。”
“你穿清楚了?”傅令元动手要帮她检查。
阮舒手臂挡在身前做无声地阻拦。
傅令元抿直唇线,沉默两秒,这才从她身上起来,下意识地挡了挡外头的光,然后打开车里的灯,伸手去拿手机。
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陈青洲,他眸光一冷,划过接听键。
传来的却不是陈青洲的声音,而是黄金荣浑沉的嗓子:“把丫头从车上放下来。”
傅令元微微一愣,扭头看一眼阮舒。
阮舒已经坐起来了,低头调回副驾驶座的高度,微张的领口若隐若现饱满的两团白腻。
傅令元眸子眯起,喉结轻轻地滚动一下。
听筒那头黄金荣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怒声加重语气:“我让你把丫头从车上放下来!”
车厢内安静,这把嗓子一吼,音量泄出听筒,阮舒辨认出来,亦是一怔:“是荣叔?”
“两分钟之内,我没见丫头从你的车上下来,就休怪我不客气!”黄金荣的音色沉得像年头久远的鼓。
傅令元折眉,神色晦暗地盯向车窗外——光是从斜对面绿水豪庭的门口打过来的,明显是有人特意拿强光电筒照过来。太亮,他看不清楚到底站着谁,有多少人。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
阮舒抠了抠车门锁:“开门。”
原先她还以为他是要带她回新房,现在她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他这一趟其实是要送她回陈青洲这里。
那么也就是说,最近他不找她,不是因为陈青洲将她守得无缝可插,而是他并不着急抢她回去。或者更进一步来猜测,是他故意将她留在陈青洲这里?
傅令元掐断和黄金荣的通话,打开车门锁,照例先下了车,从后头搬下轮椅。
不等他抱,阮舒自己扶着车门下来了,坐到轮椅上,一声不吭地转着轮子就要走。
傅令元一把握住手柄拉住她的轮椅。
对面的光束中,有人影在朝这边走。
傅令元熟视无睹,不疾不徐地伸手帮她把一绺凌乱的发丝抚平,还在她的嘴唇附近摩挲几下,再将从黄桑那儿带回来的药给她,道:“等我电话,下个星期再跟我去一趟黄桑那里。”
阮舒看也不看他:“不用再麻烦黄大夫了。我自己会另外找针灸馆。”
盯着她冷薄的神色,傅令元默了两秒,问:“两亿的下落,你有想起什么或者发现什么值得探究的线索么?”
心间涌上来疑似酸楚的情绪,阮舒抬眸,讥嘲:“问得可真直接。”
傅令元眸光暗沉沉:“尽快解决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也想摆脱?”
“为什么非得我帮你,你不能自己解决?你不是很有本事?”阮舒冷眸。
傅令元不愠不火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阮舒打开他的手。
眼风正好扫见自己手指上的婚戒。
瞳仁敛起,她迅速去摘婚戒。
以前戴着刚刚好,最近各种补品一通吃,连手指都粗了些,蹭了好几下,死活摘不下来。
阮舒算是深刻体会到,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水都会塞牙缝。
傅令元扣住她的腕阻止她,不悦:“再扯下去你的手指要破皮了。”
但听一把浑厚的男声呵斥道:“松手!”
阮舒看着来人的身躯凛凛,莫名地突然涌上来一股浓浓的委屈:“荣叔。”
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隐隐有丝哽。全然不受控制。
黄金荣打量她一眼,积蓄的火气陡然爆炸,不由分说一掌劈向傅令元:“我让你欺负我家丫头!”
傅令元急急侧身闪躲。
黄金荣再从另一侧劈出掌风,去势快而猛。
傅令元折眉,本不愿意和他打,此时不得不抬臂挡他,但碍于他的长辈身份,只限于保障自己不受伤,并没有还手。
两人顿时一番你来我往。
阮舒没有想到黄金荣会对傅令元动手,更是头回见识到黄金荣的身手,一时愣怔。
“荣叔!”陈青洲及时赶过来,打断黄金荣的咄咄逼人。
“你闪开!”黄金荣的体力明显不如傅令元,已经有些喘,但声线基本还能保持平稳,语气则完全压抑不住恼怒,“他欺负我们丫头!丫头都哭鼻子!还不让我教训他!”
陈青洲听言看了一眼她,似是要确认她是不是真哭了。
阮舒:“……”她当然没有哭鼻子……
不过她捕捉到陈青洲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一顿之后,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阮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衣服穿得挺齐落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荣叔……”陈青洲有些尴尬地拉着黄金荣,话不在点上地劝道,“有什么火气我们进去慢慢说,你打着光已经够招人眼的了,再在这里大打出手,更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着,他给阮舒递了个眼色。
阮舒会意,连忙出声:“荣叔,我想先回去休息……”
她并没有帮忙劝,只是温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黄金荣当即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好,我们先回去。你被带走大半天了,肯定被欺负惨了。我们回去。我们赶紧回去。”
阮舒无语。
陈青洲无奈。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黄金荣揪起八字眉,怒瞪傅令元,最后撂完话,甩了袖子过去推阮舒的轮椅,神色已换上一片温和,低头絮絮地和她边说着什么话边离开了。
对面的光束也收了起来。
傅令元折起眉头,眸色暗沉地目送阮舒的头也不回,转过眸,正和陈青洲充满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
“你带她去哪里?”
“针灸。”
“你在图谋什么?”陈青洲的话题转得直接明了而毫无征兆。
傅令元的表情是不解:“何出此言?”
若说上回还是怀疑,那么今天这一出,陈青洲已基本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故意放水让她逃的。
“如果没有图谋,你今天既然带走她了,又为什么特意送回来?”
“特意送回来?”傅令元往后靠上车身,笑了笑,“你不会忘记,我和阮阮的家本来就在这里?而且,刚刚那情况,难道不是你和荣叔在这里堵的我?”
他伸手打算掏烟盒,却是空了手,索性转身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单手支在车门上,闲闲道:“破坏别人夫妻间的好事,小心到时报应到你身上。”
陈青洲:“……”
傅令元略一勾唇,不再多言,坐上车,迅速驶离。
陈青洲立于原地,神色沉凝。
……
这边阮舒被黄金荣一路推着往里走,一路被念叨:“我已经教训过青洲了,他只顾着陪那个女人了,都不管你!怎么可以只让四个保镖陪你去医生办公室?四个还都是饭桶,轻而易举就被电击昏迷了!气死我了!”
阮舒:“……”陈青洲又给她背锅了……
“我已经把我忠义堂的部下调来了,也全部都是眼生的,以后出门给你加派人手,让姓傅的一步都靠近你不得!”
阮舒本想说没必要,出口后还是改成:“好,谢谢荣叔。”
话对了黄金荣的胃口,哼唧了两下,他的语气缓了不少,紧接着问:“姓傅的那小子把你绑到哪儿去了?失踪了一个下午。”
“没什么。”阮舒抬手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药包,“就是带我去看了个大夫。”
黄金荣似被堵了话,一时没吭声,很快又紧张兮兮道:“丫头,你可别又被他的小恩小惠给感动了就原谅他!他这是怀柔政策啊!你被骗一次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再被骗第二次?他现在带你去看大夫有什么用?你出车祸不都是被他给害的?你千万不要上当!”
阮舒视线直视前方,淡声:“谢谢荣叔。我明白的。”
将她送回房间,黄金荣又唠了两句,才还给她一个人的独处。
阮舒进浴室给自己放洗澡水,看见台面上放着的肥皂,目光微微一凝,垂眸盯住自己手上的戒指。
取过肥皂,她在戒指和手指的交界处磨了会儿。
明明已经很滑了,可戒指偏偏是卡在骨节处出不来,掰得她的手指都泛红发疼,最终泄气。
看来这阵子真的胖了不少……
关掉水闸,她脱光衣服,跳着单脚到镜子前,原本是打算仔细瞅瞅到底哪儿都被补出肉儿了,结果一眼瞅见了颈侧的一朵小红花。
“……”阮舒扶额——她最近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下车前怎么就忘记检查检查被傅令元啃过的部位?
难怪黄金荣那种反应……难怪陈青洲看她的时候表情不自然……
……
接下来的日子,阮舒每天都在做活动练习。潜意识里对黄桑的医术更信赖些,而且针灸过后的第二天,她的感觉也确实比前一天要好,所以医院给开的活络消肿止痛药索性不吃了,坚持用黄桑给的中药材泡脚。
一个星期下来,她已经能够不坐轮椅了,基本走路没有问题,只是抬膝时脚踝还是偶尔会有些疼。至于跑步,根本就暂时别想。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胖下去,她只能和黄金荣做“斗争”,推掉他的各类补品。
这不,又给她炖了燕窝,指向美容养颜的功能。
阮舒正无奈,眼尖地就瞧见陈青洲和傅清辞回来。
他们俩最近每天都出门,一出就是一整天,还有一个晚上甚至在外面过夜。傅清辞一如既往不耐烦的模样,但竟也能配合着乖乖出门再乖乖回来。陈青洲的气压则隐隐一天比一天低。
不过低气压也是他关起门来和傅清辞俩口子自己低气压。并不迁怒她和黄金荣。
陈青洲一看她欲言又止,便问:“找我有事?”
他近期已经自动将对她的“阮小姐”的称呼省去了。她也顺便将“陈先生”给略掉。否则被黄金荣听见,黄金荣总是要抱怨他们生疏。
“嗯。”阮舒只这么简单地点头。
陈青洲倒是能比较默契地读懂她的意思,先扭头对傅清辞叮嘱:“你先回房间,想吃什么让佣人现在下厨给你做。燕窝也还有,一会儿给你送房间里。”
傅清辞什么话都没有回应,瞥一眼阮舒,径直走向另一侧的卧室。
陈青洲这才看回来阮舒:“我们去书房谈。”
住他这儿快一个月了,还是头回来他的书房。第一眼阮舒是有些差异的,因为装修和布局的风格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陈青洲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色:“怎么了?我的书房有什么问题?”
阮舒顺着他的手势在椅子里坐下,浅浅弯唇:“没什么问题,很简约大气。”
“难得你衷心夸赞,我是否该表示感谢?”陈青洲戏谑一句,马上转入正题,“想和我谈什么?”
阮舒却是压下话,先问其他的:“你不是一直想抢陆振华的货源?那靖沣工厂里头你安进去的人有进展了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方便说?”
“不是。”陈青洲摇头,“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并没有进展。”
阮舒有些失望,蹙眉:“我以为,把我这个碍事的驱逐出林氏后,林承志更好掌控,他们会更加没有束缚,只要动作一大,你的可趁之机就更多才对。”
陈青洲淡淡一笑,问:“你还想着要拿回林氏?”
“你不会了解林氏对我的意义。”阮舒抿唇,此时才得了机会问他,“我前阵子养伤期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氏内部在开股东会议更换法人代表?”
他有在林氏安插了他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得知。
陈青洲不否认:“是,我知道。”
“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放弃林氏,才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阻止得了?”陈青洲反问。
阮舒默然,心下暗暗自嘲:她最近确实觉得自己特别地没用。从前的那股干劲和冲头貌似还是在的,但……使不上来,无处可使,且使了也都徒劳……
陈青洲略一踯躅,继而道:“正如,就算我和令元不找你,也改变不了你和我陈家的关系。”
阮舒低垂眼帘——类似的话,傅令元也曾说过……
敛了敛思绪,她不欲继续谈论此,回归一开始她找他要提的事儿:“能不能安排一下,最近几天让我去一趟卧佛寺。”
“卧佛寺?”陈青洲疑虑,“去卧佛寺干什么?”
“那里和……庄佩妤有些渊源。也是她除林家之后,唯一我知道的与她相关联的地方。”阮舒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更多,就暂时这么说。
其实突然想去卧佛寺,是因为抄写经书时,她总能在每一页的角落里看到“净心”的小楷字体。
那是庄佩妤的字迹,她自然认得。
一开始以为,那是庄佩妤写下来告诫自己用的。
次数多了之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应该是庄佩妤身为在家居士的法号——彼时庄佩妤的葬礼上偶遇一灯大师,他不是曾告知,庄佩妤是由他举行的皈依仪式,成为在家居士。
因此也自然而然记起那盏长明灯。
她挺想再去看看的,然后……顺便把它撤了……
模模糊糊还记得,一灯大师当时貌似邀请她有空可以去讨论佛法。
正好,她最近的心乱得连抄经书都定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