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延和元年,魏天子拓跋宏率军大破北燕,九月,引兵西还,徙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6郡民众3万家于幽州。
幽州,安平郡,北岭镇。
初冬傍晚的风刮得道旁树枝呜呜作响,这个时辰街上只有叁两急于归家的行人,一驾牛车徐徐驶过镇上的长街,朝北面陆家的宅院驶去。
吁————驾车的车把式吆喝着拉住缰绳,老黄牛甩了甩尾巴,口中喷出一股白气,停在了宅院前。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了深蓝色帷幔,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利落地跳下车,小姑娘长发高高束起,上着雪色交领襦衣、下着靛青雪色十二破间色裙,身姿笔挺如修竹。
劳驾陈叔了。陆晚拱手致谢,声音清澈如钟磬泠然,一张小脸白皙干净不似时下女郎敷铅粉贴鹅黄,黛眉如远山隐隐绰绰,眼神清冷疏离。
不敢当,不敢当,女郎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车把式忙回了礼,开始利落地扎起车前帷幔,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天儿可真冷起来了,急急开始搬起行装来。
咳……咳……一阵沉闷的咳嗽声从车内传出,车厢内坐靠着一位身量魁梧的男子,身穿裤褶服披了一件黑色袍子,继承了鲜卑血统的高鼻深目,不苟言笑,脸上无一丝血色。
陆晚从车后取出杌凳置于地上,神情忧心黛眉微蹙着准备扶人下车:阿爷,我扶您下车。
男子右手撑着车厢璧弯腰出来,往另一面下了马车,沉声道:你阿爷是伤了左手,不是伤了腿。
看着阿爷虚浮的脚步,陆晚无奈地走了过去,扶着他右臂,这次没被推开。
推开宅院大门,迈入院子,叁间正房廊下的灯笼早已褪成粉白色,院子西北角耳房前葡萄藤上还挂着几片枯叶。
正房中间的堂屋已然点上了灯,灯光一簇一簇摇曳于直棂窗上。
父女俩刚踏上台阶,两扇门吱的一声从里打开,一个中年妇人举着青瓷灯,欢喜地迎了出来,道:“郎主、女郎回来了?”
妪,夕食沐汤可备好了?本该早几个时辰到的,但阿爷受伤未愈,不宜旅途劳累,因此陆晚让陈叔走得平稳些。
女郎,沐汤夕食早备妥了,您和郎君先歇息下,我马上呈上来。冉妪圆脸带笑,急急忙活着朝东面庖厨走去。
进了堂屋,厅堂正中已摆好食案,陆晚伺候着阿爷稍事洗漱后落座于席上,斟了一杯清茶,捂拳咳了声,道:“阿爷渴了吧,先歇息歇息,女儿去庖厨看看。”
陆明真瞪了她一眼:“用完夕食再泡沐汤。”以为他打了一场仗就忘了吗,这爱洁的性子和她阿娘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
“阿爷……”陆晚眼皮垂了下来,足尖碾着地上的石砖转圈。
这会儿功夫冉妪已开始呈饭食来,陆晚只得乖觉地落座侧席,不一会儿饭食上齐了,冉妪又准备侍候陆晚用食,陆明真一贯是不喜他人服侍的。
陆晚看了看冉妪鬓边微湿的发丝,吩咐道:“妪,你先退下用食吧。”
知道自家女郎说一不二,冉妪行了行礼回道:“那老奴先下去收拾行李。”说着不等陆晚说话就退下了。
陆晚看着冉妪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无奈道:“妪还是这时刻忙活停不下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