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轩辕重站起了身。
他想知道,寒钰究竟在画什么,他没有对着任何景致做画,那也是说,他画的只是自己脑子里存在着的东西。
那么,是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如此痛苦?
轩辕重举步,负手慢慢走了过去。
寒钰也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在案前,怔怔地盯着已经完成的画,须臾,将笔搁在一旁。
抬起头,他看着自己的父皇。
轩辕重视线定格在那副画,脸色也渐渐变了。
寒钰绕过书案走了出来,撩了衣袍,缓缓跪倒在地,垂眼看着地面,声音沉寂而低涩,“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这幅画,请父皇过目。”
轩辕重没有说话,举步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寒钰刚才作画的位置,细细地,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跃然呈现于纸的一幕。
活生生的一副人间炼狱。
白纸黑墨,勾勒出一幕宫廷沦陷的惨剧,血腥而残酷,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宫殿,熟悉的军队,刀斧利剑下的遍地横尸……
高头大马,身穿白色战袍的男子,与眼前这血腥一幕格格不入的温和眼神,周身干净得仿佛不染纤尘,然而这般温和的表情在这满目的血腥之,让人觉得高贵,却也残酷。
轩辕重盯着这画看了很久,寒钰在地也跪了很久,不言不动,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肌骨寒凉,深沉的刺骨的寒意,在这一刻缓缓浸入四肢百骸,浸入经脉肺腑,仿佛将灵魂都要冻僵了一般,连血液都要停止流动。
冷,除了冷,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这是什么?”
冗长的死寂之后,轩辕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再也听不到一丝感情。
寒钰闻声回神,血色早已从他的脸色彻底褪尽,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如……父皇看到的,这是南族皇室曾经的劫难。”
“这也是,殿下跟儿臣之间,为何……为何不如以前那般要好的原因。”
“这同样也是,儿臣会弄成……如今这副鬼样子的理由……”
“儿臣是个罪人。”
“父皇……什么都不要再问了,任儿臣……自生自灭吧……”
轩辕重抬手,慢慢拾起案的那幅画,这段时间闪过脑海的诸多疑问,此时似乎隐隐有了一些解释。
——倾儿素来与寒钰感情要好,好像突然间变得生疏了?
那日回来之后,晚宴身着一袭鸾服的九倾,恍如九天之的飞鸾神女,尊贵令人不敢逼视,与往日纯真烂漫的倾儿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日开始,儿臣会着手处理政务,还望父皇多提点儿臣。
——倾儿,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这世有谁能欺负得了儿臣?儿臣只是……到了该承担起自己责任的时候了。
突如其来的如脱胎换骨一般的蜕变,若是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心底深处,便会一直有些疑虑深藏,而现在,他是否已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改变,究竟是源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