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回到玉笙居的时候,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回了自己的房中,却不料恰好碰到了春梅!
“你怎地这个时辰才回来,小心姨娘知道了,又罚你!”说着,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轻轻的戳在春桃的脸上。
“好姐姐!你别告诉姨娘,我是帮别的姐妹们带了些东西,就回来晚了,你可千万别和姨娘说,我求求你了……”听闻春梅的话,春桃似是急的快要哭了出来,看的春梅不禁一愣!
这丫头……几时变得这么胆小了,她不过随口一说,怎地把她吓成这样?
不过吓吓她也好,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出去疯!
“哼!这会子知道求我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知道春梅这是会替她保密,春桃才算破涕为笑。
“姨娘的药呢?”这才是正经事情,可不能耽误了。
“在这呢!”闻言,春桃连忙将手中的药交给她,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幸亏姨娘的药还在,不然恐怕春梅想帮她遮掩也是无计可施。
交完了差,春桃还是烦闷不已,帮人带的东西都丢了,说出去只怕也没人相信,还以为她是想诓骗她们那几个钱。
干脆就说没买吧……还得将自己的月钱拿出来赔给她们,想想都心疼,她今儿是倒了什么霉了,怎么会遇到这么背的事情!
春梅看着摇头叹气的春桃,越发觉得今日的她奇怪的很,后背的衣服上还有一块土渍,这丫头……到底干什么去了?!
……
慕振德来到玉簪苑的时候,慕青冉正坐在树下抚琴,一曲平沙落雁,初时节奏舒缓清丽,忽而一转,韵律灵动活泼,最后又复归于和谐恬静的旋律。
听闻这般琴音,慕振德的神色不禁有些错愕,心中隐隐有些不解。
她一个小女儿家,怎么弹这样的曲子!
“为父竟是不知,青冉有这样的鸿鹄之志!”一曲终了,慕振德笑着向慕青冉走过去。
自从她住进玉簪苑,慕振德每隔几日便会过来看看她,虽然总是寥寥数语,却也让府中的下人知道,这位尚书大人是很爱重这位大小姐的。
“父亲说笑了,这首曲子是青冉特意弹奏给您的。”慕青冉缓缓的起身,看着慕振德微笑说道。
“哦?何出此言?”听闻慕青冉的话,慕振德倒是更加的不明所以。
“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者也。”眸光温软的望着他,慕青冉盈盈浅笑道,“青冉觉得……这曲子很适合父亲呢!”
“青冉知道为父的志向?”慕振德微微含笑,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慕青冉。
“父亲所愿,难道不是辅佐四殿下荣登大宝吗?”
话音方落,便只见慕振德满脸震惊的看着她,目光冷厉似!
他没有开口说话,确切的说……是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很早以前,慕振德就知道这个女儿聪慧非常,却没想到她对朝中政事竟也如此通透。
该不会……是有何人告诉她的吧?
会是岳父大人吗?!
方才这般一想,慕振德却是已经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位岳父大人他再是了解不过了,从来不在这些阴谋诡谲之上花心思的。
可若不是他的话,那青冉究竟是从何处听到这个消息的?
难道……是三皇子告诉她的?!
他昨日回府便听管家说起,三皇子过府来看望她,他今日原本也是为此来找她的,可现下……却被她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何必如此震惊,这本就是事实不是吗?”慕青冉还是那样浅笑嫣然的模样,一双晶亮水润的眸子看起来温柔又无害,可看在慕振德眼里,却觉得莫名的讽刺。
就连陛下都不曾怀疑过的事情,她竟是三言两语就轻易说破,让他如何还敢轻看了她去!
“你从何处得知?”慕振德的脸上,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知道……慕青冉不是在胡说八道,甚至她知道的,定然还不止这些!
“我自小受教于外祖父,几位殿下与我也算是系出同门,以往每次从外归来,他们得到消息总要前来探望一番,可今次……”说着话,她不禁顿了顿,见慕振德眉头紧蹙的样子,她的心中却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他竟是被震惊得如此嘛……那日后,可要如何是好呢!
“想是父亲也已经听闻了,昨日三殿下曾经来过府上,如今五殿下奉命出征,可四殿下尚在城中,却放弃了这样一个与父亲结交的机会,特别是有了三殿下的举措,他居然还坐得住,这不是很奇怪吗?”
除非……他不需要这样做!
而他之所以不需要的原因,便是他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慕青冉声音淡淡的响起,婉转动听,说出的内容却如平地惊雷一般,令慕振德只觉得满心惊骇!
她今日的这一番话,倘或是被朝中的人知晓,定然会掀起整个朝堂的震荡。
“只是我很好奇,父亲竟然会投靠四殿下!”话音落下,慕青冉方才缓缓的走向慕振德,似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一时间,他竟是没有搭话,只眸光惊诧的望着她,半晌都未发出一言。
慕振德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有一股深深的恐惧感,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慕青冉兜兜转转的说了这么多,剖析了这么多,却最终将话题引到了最关键的位置,他稍不留神,都会被她捕捉到信息,抽丝剥茧,提取到她想知道的事情。
可反观他,却对这个女儿一无所知,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身后之人又是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又是何用意?
“为父不知道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得知,但是记住,以后切莫再说,这可是会关乎到尚书府的生死存亡!”终于是开了口,可说出的话却不过是在避重就轻而已。
听着慕振德语气郑重的如此嘱咐,慕青冉的眸光却是不禁渐渐变得寒凉。
关乎尚书府的生死存亡,却并不关乎她慕青冉!
“青冉记下了!”似是极为听话一般,她微微颔首,抬头的瞬间,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见状,慕振德便微微的点了点头,也不再执着于这些话她到底从何处听说,左右他自会去查证的。
眼下最关键的,是他投靠四殿下的事情她知道也就罢了,偏偏怕的是她知道他投靠的原因,届时才是最麻烦的。
看着慕振德匆忙离去的身影,慕青冉唇角弯弯,不觉好笑。
她不过稍稍透露一点信息,她的那位父亲似乎就有些自乱阵脚了……
果然!
权利和地位才是他最在乎的,可偏偏……是她最想要毁去的!
……
用过晚膳,慕青冉看着沈府传来的书信,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外祖父在信中说,五皇子已抵达边境,丰延的大军刚刚发起了对天水城的攻势,五皇子挂帅出征,稳定了军心,双方暂时势均力敌,战事却愈发胶着。
而另一边,宣德帝派去北朐国联盟的使臣,却是失望而归。
北朐国国主不知是何原因,竟突然一病不起,众皇子之中大多年纪尚幼,虽是有两位颇有能力的皇子,但却一直面和心不合,只一心互相争斗,是以朝中并无主事之人,一时间,北朐皇室乱作一团。
可慕青冉觉得,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多半应是丰延的手笔!
否则就算是皇帝病重,那辅政大臣何在,皇室宗亲又何在!
况且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
居然能把手伸到北朐的朝廷中去,丰延国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脑中一闪而过什么信息,慕青冉没能及时捕捉到,总觉得有些事情渐渐浮出水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的想法,便也只能作罢。
一旁的鸢见她眉头微蹙,知道她又是在思虑什么事情,不禁心下叹息,回来的时候师傅特意嘱托,不可以让小姐多思多虑,可回来这些天,她哪天不是思前想后的!
正在担忧着慕青冉,鸢却是忽然见到流鸢面色有些古怪的从外面进来。
见状,她不禁有些奇怪道,“怎么了?你脸色怪怪的……”
听闻鸢的话,慕青冉方才恍然回神,下意识的朝流鸢看过去时,果然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今日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咱们,可仔细探查,却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边说着,流鸢的小脸不禁皱了起来,看起来颇为苦恼的样子。
这一番话,可是惊到了鸢,连忙追问道,“真的?!有人在监视我们?!”
上次稍有疏忽,险些害小姐遇难,这次可要提前多加防范。
“不确定,只是感觉!”流鸢微微摇了摇头,眸中满是不甘。
“小姐,会不会是上次的人?”流鸢是个高手,以前更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她的直觉应当是不会错的。
如此一想,鸢却是不禁更加担忧!
慕青冉看着她们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倒是聪明的很,反而显得她这个做主子的没用了!
仔细想了想,慕青冉还是决定告诉她们,免得到时候事发突然,反倒是害她们为自己担心。
“应该是那人的手下吧!”慕青冉没有像流鸢那样的直觉,她只是靠推测而已。
“小姐,那我们需要怎么办?”
“他们若再敢来,奴婢一定杀了他们!”流鸢说着话,一双原本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却忽然溢满了杀意,与之前腼腆害羞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不必担心,我有应对之策!”说着,慕青冉只示意她们凑近些,方才将一早讲好的计划说与她们知晓,“鸢,你照我说的做。”
直到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明白,又是好好的安抚了一下流鸢跃跃欲试找人开刀的心情,这才算是罢了。
……
另一边的玉笙居内,春梅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走进屋内,看着柳姨娘半卧在床上,青丝半散,仍是风姿动人。
“老爷今日又去玉簪苑了?”
“是!”虽然知道这样回答,姨娘又会不悦,但春梅也只能如实禀告。
柳姨娘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了闭眼,轻轻的叹着气。
她终究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了,他每隔几天必会到玉簪苑去,守着那个空落落的院子,追忆也罢,愧疚也罢,终究他的心里都是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