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伊斯凯尔城的部队首领名叫鲍尔霍夫斯基,是沙皇手下一名忠诚勇敢的伯爵。
他想进入伊斯凯尔城,用射击军的战斧把叶尔马克的脑袋狠狠切下来,插在城头冻成工艺品。
去年,叶尔马克攻陷伊斯凯尔城,掠夺后向沙皇伊凡雷帝献上貂皮两千四百张,令沙皇大悦也振奋了国内因战败而带来的阴霾。
眼见西南扩张不利,帝国着眼更加贫瘠苦寒的东方,点派鲍尔霍夫斯基率射击军五百,沿路支援叶尔马克,他们的第一站将会是伊斯凯尔城。
他们携带充足的辎重,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土地出发,穿越西尔瓦河与亚伊瓦河的堡垒链,一路进入西伯利亚汗国。
此次进军本应是顺利的,在鲍尔霍夫斯基看来,他们是沙俄最精锐的正规军,叶尔马克的哥萨克曾被正规军打得溃不成军,如今他们来西伯利亚汗国对付哥萨克的手下败将,自应迎刃而解。
但他们低估了这里惨烈的环境。
自然环境与人为环境。
哥萨克的掠袭,给莫斯科到伊斯凯尔城中间地带创造了大量无人区。
没有人不重要,沙皇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辎重,可没有房子……是个大问题。
当天气变得寒冷,他们甚至连个马厩都没有,一切能找到的废墟都被哥萨克烧的干干净净,而在这些地方,还有零星的部落反抗军。
或者说他们其实是由无家可归的汗国部众私下集结的强盗,凭劣质的武装根本不是射击军一合之敌,却能通过游击手段让正规军不胜其扰。
人总是要睡觉、要休息的,射击军休息的时候,强盗会溜进营地把马放跑、会用弓箭把拉雪橇的狗射死,甚至会在堆放辎重的地方点起一堆火来。
射击军携带了够用整整两年的辎重,他们有相当数量的马匹、雪橇犬,可一旦马匹与雪橇犬的数量不足,大量辎重就成了累赘。
等射击军摸索出成熟的反袭扰、反袭击时,他们够用两年的辎重已被烧毁、放弃得不剩多少,经过计算,仅够撑到冬季来临前。
别无他法,他们只能加快脚步。
但辎重还是不够了。
大量厚实的冬衣在袭扰中被烧毁,剩下的衣物不能让他们抵御西伯利亚平原冬季的寒风,粮食也在路上被毁坏大半。
他们费尽心力造了小船,船还没造好河流却上了冻,抵达伊斯凯尔城附近的日期比预计晚了一个半月。
天知道这一个半月他们是怎么渡过的。
总之当他们抵达伊斯凯尔城下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缺少水果、蔬菜患上严重的坏血病。
但至少他们还是看见了希望,只要进入伊斯凯尔城,他们就能杀掉最后的马和狗,让所有人饱食几顿。
只要能吃饱饭、再在暖和的屋子里睡上几觉,很快他们的战斗力就能得到良好恢复。
叶尔马克这总该有足够的食物。
他们唯一忽略的事,是伊斯凯尔城头挂着冰坨子垂下的明字龙旗。
一支高举双头鹰旗、四百来人的部队出现在伊斯凯尔城下,对屯兵城内一个月来吃饱喝足的万岁军意味着什么?
这些已经无聊到每天四五十人把一个俘虏围得水泄不通听他讲故事、闲着没事自己跟自己摔跤的万岁军猛男在董一元还没下令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以旗军为单位自主列好队了。
头一次。
这是万岁军自从被万历训练以来头一次,不需要鼓乐、不需要军官、不需要命令,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准确找到自己在队伍中该站的位置。
把董一元都吓着了。
他在听见斥候喊声后就戴着熊皮帽子登上城头,拿树脂望远镜瞄了半天,仔细观察着这支部队的兵力、进军速度、装备、旗帜等诸般事宜。
把这些事在心里估算完,一回头部队已经在城下集结好了,鸦雀无声。
五六百双眼睛在城下盯着自己,充满出城的渴望。
就连蒙古具装甲骑都忙着在后头披挂呢,让董一元赶紧叫停:“车臣汗啊,这场仗没你们什么事,外头的雪太深,马出去也跑不动还容易摔跤,你们就好好在城里屯着吧。”
接着再安抚整军列队的万岁军,让他们登城架炮,但出城作战就算了。
明显这支敌军已是强弩之末,让他们长途跋涉走到伊斯凯尔城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如果伊斯凯尔城是大明核心地区的哪座城池也就罢了,周围都是村庄,各地都容易补给,像这样的疲兵还需发兵歼灭。
可如今这伊斯凯尔城身处西伯利亚的冬季大平原,方圆百里都看不见个人烟,就算去打猎四百多人也不可能就指望着那些猎物过活。
出城野战在董一元眼中根本没有必要,战斗结束追击一下倒还有可能。
他只是一声不吭的让守门卒把城门打开了。
兴许是沿途荒无人烟的景象与疲惫让鲍尔霍夫斯基放松了警惕,也许是他根本没想到这座城已被敌人重新夺回,总之他的部队看见城门打开,二话不说便在雪原上排起长队,连辎重都不拿就拼尽全力朝城门淌雪走来。
刚走到城下,鲍尔霍夫斯基福至心灵,抬头看了一眼城头伸出来的炮口,心中警兆大涨。
那炮口的模样,看上去不像他们交给叶尔马克的炮。
而且叶尔马克的炮,怎么会对着他们呢?
下一刻,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城门上站满了身着铠甲装备精良的明军,的数门火炮在同一时间炸响,数不尽的散子如雨般泼洒向城外的射击军。
如此接近的距离,强劲的炮火让许多射击军甚至连火枪都没来得及举起来便被刹那穿破空气的散子射翻。
就连侥幸没被命中的射击军也狼狈地趴在雪地里。
而这样的情景,在后面离城门较远的射击军看来,就好像城上的火炮在一瞬间把所有人都射死了。
惊恐充满他们的心灵,上百人玩了命地以比他们来时更快的速度向西跑去,越过辎重时有人还想拿辎重,回头就见列队而出的敌人正呐喊着从城内奔杀出来,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辎重,各个抱头鼠窜,消失在雪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