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的时候,刘胤就已经醒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几乎是一跃而起。但离开床榻之后,他愣住了,昨天的一切,仿佛是在梦里,但眼前的一切,又告诉他这不是梦。
不过刘胤还是惊异不已,按理说他昨天还是一个昏睡了整整七年的植物人,就算刚刚苏醒,也不可能这么快地下床活动,虽然刘胤不是学医的,可这些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植物人能苏醒,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若是植物人能马上站起来,打死恐怕都没人相信。
可疑惑归疑惑,现实是刘胤已经站到了地面上,而且他全身没有一丝软弱感觉,相反地刘胤直觉得他的肌肉他的骨骼有一种充实和满胀的感觉,简单地说就是浑身充满了力量。前世的刘胤拿过全军比武大赛格斗冠军,能跻身雪豹突击队的本身就精英,而刘胤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可刘胤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今天这么大,攥起拳头,刘胤胳膊上突起的肌肉在跳跃,他甚到觉得眼前如果有一头牛的话,也足以一拳撂倒。
刘胤不明白,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是从何而来,这具躯体的主人虽然也是自幼习武,但也绝不会强悍到如此地步,刘胤觉得不可思议。
叠加?难道是力量的叠加?刘胤的头脑中突然迸出这么一个念头,虽然近乎荒诞,可也是现在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了。头脑中的意识可以叠加,身体里的力量似乎也可以,既然穿越时空这种诡异的事情都会发生,那么其他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胤的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激动,乱世之中想要自保,首先就得有力量,在冷兵器时代,一个人的武力值强弱与否,直接决定了他在战场上的生存几率,他身体里能拥有两个人的力量,这几乎是一种逆天的力量,这让刘胤的信心顿时爆棚。
“末世三国,我来了!历史从来都是由强者书写的,既然我来了,就注定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刘胤在心中暗暗地道。
“奴婢该死,不知大王已经醒了。”婢女琴儿和另一名婢女跪伏在刘胤的面前,脸上满是惊惶,这两个婢女奉命在此服侍刘胤,天微亮的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两个婢女就睡过去了,听到响动惊醒过来,却见刘胤已经起身了,赶忙过来请罪。
刘胤毫不在意地道:“没事,我只想起来走走。”
“奴婢这就给大王更衣。”琴儿赶忙给刘胤去拿衣服。
刘胤不禁是一头黑线,前世的刘胤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让别人穿衣服的待遇,现在让一个年轻的姑娘给他更衣,刘胤很是尴尬。不过虽然以前在电视里也见过汉服的模样,但真让他自己来穿这些宽袍大袖的服饰,还真是件头疼的事。
琴儿的动作很娴熟,纤指灵巧地系着每一根的衣带,汉服是没有纽扣的,衣衽要从在向右掩,右衽就是华夏民族服饰的象征性符号,被发左衽,那是野蛮人的标志。
院子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天空是澄清湛蓝的,初升的朝阳是那样的明媚,迎面吹来风微微地带着一丝寒意,刘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不通畅。
没有污染,没有雾霾,这里的空气真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这大概就是穿越到这里最大的福利了吧。
安平王府占地极广,比屋连栋,楼榭亭台,鳞次栉比,刘胤漫步其中,若无人指引,真的能迷路。不过刘胤也只是随便走走,两个侍婢就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左边的一间房舍之内,隐隐地传来了哭声,刘胤停住了脚步,问道:“那边是何人在哭?”
琴儿脸色顿时发白,支支唔唔起来。
刘胤敏锐地感觉到这里一定是大有文章,既然丫环不肯说,以他的性格,肯定要一探究竟。刘胤快步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房内有两名婢女,一看刘胤进来,赶忙行礼。刘胤没有理会她们,目光直接落在了坐在那儿饮泣不止的妇人身上。
看年纪,那妇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发丝散乱,五官极为精致,脸庞削瘦,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很大但却迷然无神,怀中抱着一个条枕,看到刘胤进来,止住了哭泣,眼神中透着惊惶,紧紧地抱着枕头,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承儿别怕……娘在……没有人可以抱你走……”
就算刘胤不是医生,也很容易地判断出眼前的妇人精神失常。这个女人,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的感觉,可刘胤再三努力,却依然记不得她是谁。他蹲下身,想看个仔细。
那妇人却如见蛇蝎,死死地抱着枕头,向后缩去。
“不要……不要抢我的承儿……不要……”
“你叫什么名字?”刘胤直观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与他有关系。
“她不会回答你的,我来告诉你吧。”一个声间在他的身后平静地响起。
刘胤一回头,马王妃就站在门口,一袭锦衣,雍容华贵。
“娘。”刘胤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中规中矩的施了一礼。虽然刘胤不记得很多事,但寻常的礼仪和话语却记得很清晰,大概就是由于这些东西都是潜意识中最基础的记忆吧。
马王妃嫣然一笑,看得出她满脸洋溢着满足与幸福。她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那疯女人,神情又复凝重起来。
“她就是你的妻子,傅月华。”
刘胤心头狂震,失声道:“我的妻子?她为何会这样?”
马王妃幽幽地一叹道:“那一年,你坠马昏迷,月华她终日以泪洗面,到第二年,你们的儿子承儿因病夭折了,从那一日,她便疯掉了,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屋里再也没有出去过,那个枕头,她就当做了是承儿,不让任何人去触碰。”
刘胤很清楚,傅月华只是他的前身的妻子,不会与他有什么感情交集,但这个女人委实太可怜了,经历了丧夫丧子的双重打击,精神崩溃,刘胤的心莫名地一阵悸痛。
“没有看过大夫吗?”刘胤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已问得好没道理,以安平王府的尊贵地位,又怎么会请不起医生,他赶紧补充道:“不知大夫怎么说?还能不能治好?”
马王妃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宫里的太医都看过了,药也用过不少,始终没有什么起色……”
刘胤默然了,这种精神类的疾病,就算在后世也不一定能医好,以三国时代的医疗水平,想要治愈,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除非有奇迹出现。
马王妃看到刘胤黯然神伤,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一向甚笃,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拉着他的手道:“胤儿,这些年苦了你了,放心吧,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回到大堂,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三国时用膳的习惯还是一日两餐,早上辰时用餐,称为朝食,下午申时用餐,称为哺食。可以看得出今天的朝食是马王妃精心为刘胤准备的,炖的很烂的熊掌,香气四溢的灵芝鸡汤,那碗洁白如凝玉的应该就是燕窝粥了吧。
刘胤一向对饮食不怎么苛求,纵然是山珍海味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裹腹的食物罢了,但对三国时代的坐姿,刘胤却是深恶痛绝的。
中华为礼义之邦,坐立言行都是有讲究的,尤其是士大夫阶层,从小都要接受严格的礼仪教育,慎言慎行,什么都要合乎君子之道。单说这个坐姿,双膝并拢跪于席上,双腿平放,屁股要坐到脚后跟上,这叫正坐,当然还有坐必安,执尔颜之类的讲究。对于从来没有跪坐过的刘胤来说,这种坐姿无疑是一种煎熬,还没坐上多久,双腿就已经开始麻木了。
习惯以后就好了。刘胤在心底里安慰自己,对于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真算不了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看来自己要习惯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吃饭的时候,刘胤还见到了弟弟刘辑和弟媳张氏。
刘辑原本被封为武邑侯,承袭安平王爵位还是前年的事。刘胤当初昏迷不醒,太医们都一致判断绝无还魂的可能,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这个安平国还不知道在天涯海角),于是刘胤未满周岁的儿子刘承便继承了王位,可一年后便夭折了,安平王位便空缺了。一直到前年,也就是景耀四年,后主刘禅下诏说:“安平王,先帝所命三世早夭,国嗣颓绝,朕用伤悼。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安平王,先帝所命。三世早夭,国嗣颓绝,朕用伤悼。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
虽然刘辑承袭了安平王的王位,但安平王府的当家人,还是马王妃——刘胤只打量了一眼,就瞧了个**不离十。
刘辑一付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就连和马王妃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和刘胤打了一下招呼,便木然坐在那儿,神情局促。
这也怪不得刘辑,他虽然也是刘理的儿子,但却非嫡出,是刘理的一个姬妾生的,当初正是由于马王妃的反对,刘辑袭爵安王平的事一直拖了四年才算落实了,而如今正房嫡出的兄长醒了过来,刘辑自然惶惶不安。
果然,马王妃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今胤儿已经醒来,明日我便进宫面见陛下,恢复他的安平王之位。辑儿,你没有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