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都围了过来,纷纷露出非常羡慕与渴望的神情。养草育倒也很能见机,顺势把长者们聚集在一起,当场把东西分给各户人家,宣布这是贵客的礼物,还留出了一半收藏在村寨的公仓里。如此一来,这人情可欠大了!
太乙一直对侯冈有点看法,认为他花钱用物太大手大脚了,但此刻倒没有反对。如今场面上确实得听侯冈的吩咐,另一方面他们也有求于这里的族人。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特意从巴原带来的,准备了很多,自己没什么用,却对此地族人有很大的帮助。
待虎娃将院落和屋子打扫收拾得差不多时,侯冈等人回来了,紧接着就不断有人来敲门。养草村的族人们很纯朴,得了客人的好处都觉得很不好意思,纷纷将自家最好的东西拿来答谢,有人直接将东西放在院门外就离开了,有人还会敲门打一声招呼。
接待村民、收下东西的话计,当然也由虎娃这个“仆从”出面。很多村民看见他都说道:“你就是那个想学巫术的孩子吧?放心,我们一定帮你说话、求巫公们答应的!”听见这些话,就知侯冈做事虽简单干脆,但也非常有效,很快就为大家获得了整个村寨的好感。
与此同时,华崽仍留在族长家里,和几位重要人物一起在商量事情。村中年纪最大的长老养草蓍,已过百岁,坐在最中间说道:“自我记事时起,村中就从未来过九黎之外的人。他们会不会是北地的奸细,想此探我蛊黎部内情,也觊觎我蛊黎部的巫术?”
养草育苦笑道:“有他们这么大方的奸细吗?如今帝子丹朱为中华天使,正要巡视九黎诸部。我们的村落就在这里、情况就是这样,能看到的谁都可以看到,也无所谓打探不打探了。至于九黎隐秘,普通族人并不了解,更不会有人告诉他们。”
养草蓍又问道:“那个叫虎娃的孩子想学巫术,我们答不答应呢?”
华崽赶紧插话道:“这没什么不可以啊。反倒是好事!有蛊神的赐福,我们才能掌握巫法的力量。他欲修习九黎的巫术,就必须参加我们的祭典、遵照我们的仪式,能不能得到巫法的力量并不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蛊神。
我已经告诉他了,要想获得蛊神的赐福并成功,对蛊神的信念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来自中华之地的贵人,若愿意祭奉我们的蛊神,这不也是好事吗?
假如蛊神愿意赐福于他。我们难道还要反对蛊神的意志?假如他诚心信奉蛊神而掌握了巫法,我们有必要反对吗?不论成与不成,已经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这个忙总是要帮的。”
养草育点头道:“说的倒也是!我看他们没什么恶意,那位候冈大人就是带着护卫来游山玩水的权贵子弟,随从中有个孩子却对巫术感兴趣。我们倒是可以答应请求,至于成与不成,就看那孩子自己了,我看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最近因为帝子丹朱南巡九黎之事,各部流言四起。大巫公也特意叮嘱我等,要关注蛊黎村寨各种动静。我等就将此情况禀告大巫公,他们若真有恶意,还有大巫公和各部神将去对付,更有蛊神呢!”
他们却不清楚,太乙刚才进过这间屋子,离开时在门前留下了一片不起眼的树叶,通过这片树叶,能将族长家众人商议的情形探知得一清二楚。虎娃得到太乙的转告,只是微微一笑。
虎娃等人就在养草村住了下来。他们真的就是来游历的,平日四处观赏风景、游山玩水,收集与品尝南疆的各种特产。山野中偶尔也会遇到凶险,比如有毒虫猛兽出没。但一律都被叽咕出手搞定了。应付这些小状况,以叽咕的修为足够了,这小妖很好地履行了护卫的职责。
华崽则是向导,每天带着他们出去游玩,很热心地介绍蛊黎部族各村落的情况,还把他们领到附近的村落中参观。没过多久。侯冈等人就成为了附近一带蛊黎部各村寨最受欢迎的贵客。
因为每到一个村寨,候冈等人都会送给当地村民一大堆礼物,也会收获一大堆村民们答谢的回礼。有时到达的村寨离养草村较远、当天赶不回去,他们就在当地过夜,每次都能受到热烈的欢迎和款待。
虎娃虽耳聪目明,却暂无神通法力,好在有太乙在身边。不需要刻意打探什么情况,以太乙的修为,只要展开元神,便能将整个村寨中村民们的私语尽收耳底。将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汇总整理,可以得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虎娃越来越多得了解到九黎诸部特别是蛊黎部族人的各种近况,尤其是他们对蛊神的信奉、与蛊神的关系等等。每年的祭典很多族人都会参加,平日偶尔也会议论,虎娃是越听越好奇。
看来此地的蛊神与虎娃家乡的山神一样,并不仅是一种虚幻的神灵崇拜或精神寄托,而是真实的存在。
飞黎与蛊黎大部的族人曾将每年搜集的宝物,在祭典上献给蛊神,而那些东西真的会消失不见,最后蛊神又会赐予他们一些更珍贵的器物,其中有的就是用族人们收集的残片重新打造或修复的。
这些迹象表明,那位蛊神应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族人们并不清楚他真正的身份与面目,只是将之当成神灵祭奉。这与虎娃家乡当年的情况很相似,那里的人并不知理清水的身份,反正山神就是山神。
更有意思的还可能是另一种情形。比如太乙就是西荒神木族人祭奉的神灵,但神木族的村民们并不清楚,其实太乙就是生活在村寨里的那位青先生。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蛊神同样就生活在九黎族人之中,而这里的村民们却并不知晓?
假如真有那样一位蛊神存在,又为何要用那么残酷的方式“赐福”,他既给了族人们一种对抗艰险的精神寄托、虚无缥缈的期望,却又将族人们带到了这偏远艰险之地。他是数百年来一直存在的神灵,还是九黎诸部迁徙到此地后才出现的?
这些并没有答案,九黎族人不会去深究他们的神话传说,倒都成了虎娃想搞明白的问题。
华崽对虎娃想学巫术的事情好像特别上心。许是为了感谢他们帮他在雷神那里得到了宝物并保守了这个秘密,也是为了他们送给蛊黎部各村寨这么多礼物吧。华崽介绍了九黎诸部族人祭奉巫神、修习巫术的各种情形,说除了部族中禁止外传的秘法内容,能说的几乎都说了。
九黎诸部禁止外传的秘法有很多。比如各种蛊药的配方以及炼制手法,历代祖先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各种神通手段。华崽没有告诉虎娃具体的修炼秘法,却尽量介绍了大致的情况包括历代族人修炼中的种种感受、收获,以及所展示出的种种玄奇境界。
虎娃刚进养草村时,就已现这里的巫公擅长培育灵植。而蛊黎部众巫公更擅长炼制各种灵药,皆声称是蛊神所传,若再往前追溯,最早恐怕就是神农天帝所教了。
采集草木等物炼制,辅以各种方法治疗病症,在人们看来很神奇,就像是拥有了神灵赐予的力量。在原始部族中巫就是医,他们仿佛能掌控人们的生死、生命的奥秘。
九黎各大部的巫公几乎都会炼药,平日也会以巫术祛病,至于有没有效果、效果又是怎么来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以蛊黎部对此最为擅长。
器黎大部的众巫公则更擅长炼器,不仅能打造各种生活器皿,也会打造用于战争的器械。传说中的九黎祖先蚩尤铜头铁身、口中喷火、吞食金石,这实际上也象征着人们学会了开采与冶炼矿石,能打造各种金属器物,在当时的普通人眼中当然显得异常神奇。
器黎部继承了祖先的技艺,最擅长于此道,因此也格外受帝子丹朱重视。与九黎各部结盟,丹朱的要目标就是器黎部。
至于山黎部的众巫公,则擅于驱使毒虫猛兽。用秘传的精血培饲之法,能与之心神相联,最终借助独门秘法已之炼化形神,还能获得各种虫兽的神异能力。
这等秘法在虎娃看来。类似于吞形诀,又并非少昊天帝所创的吞形之法,只是思路上很接近,但仅是一种追求神异力量的“术用”,修炼的过程也格外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反噬。
少昊天帝当年应该也见过九黎秘法。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正、结合对大道本源的感悟,从而才创出了吞形诀。事实是否真的如此,虎娃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飞黎部擅长的秘术与山黎部类似,也是驱使毒虫猛兽,并有秘传的精血培饲之法,能与之心神相联。但是他们的思路又有不同,更喜欢直接培育强大的虫兽,将之视为自己的本命蛊虫或本命蛊兽,随着修为越来越高,本命蛊虫或蛊兽也会越来越厉害。
但这等秘术的修炼过程则更加凶险。培育出合适的虫兽已很困难,还要随时注意修炼心神控制的秘法,防止虫兽反噬主人。如果修炼非常得法,那些虫兽简直就像本人的分身一般,可驱使它们去做各种事情。
但凡事有得必有失,那些本命蛊虫或蛊兽的成长,须消耗炼蛊者的精血与生命力,甚至相当于某种形式的生命共享,难免会伤及炼蛊者自身。这就需要巫公们修炼涵养形神之法,更要借助族中秘传的灵药来弥补消耗。
若是本命虫兽意外受伤或死亡,炼蛊者本人也会受到重创,甚至会因此殒命。各部族人迁居至此已有数百年,历代巫公曾培饲了很多本命蛊虫、蛊兽。这些虫兽的生命往往比人要短,从而也会影响到那些巫公本身的寿元。
但也有一些特别强大的虫兽,颇具灵性甚至已经开启了灵智,寿元则比一般人长多了。巫公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会让那懵懂无知的本命虫兽陪葬,免得它们失去约束留下来为祸。
可那些有灵性的本命虫兽,主人以精血培饲了一辈子,临终前已不忍心将其消灭,而且对于那些特别强大的虫兽而言,也很难将之轻松斩杀了。
于是有的巫公临终前,会放这些本命虫兽自行修炼,并与它们定立心神契约,叮嘱它们不要伤害九黎族人,并在有外敌入侵时尽量保护与帮助九黎村寨。这种契约是双方的,九黎各部族人也得以巫神的名义誓,不得伤害与冒犯这些已获得自由的强大虫兽。
这样的虫兽,被称为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