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三天之内,白府都是冷冷清清的。
谁都知道,朝生君娶亲了,但是白朝生的妻子却在当日死了,朝生君很伤心,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屋里整整三天。
本来之前还传出白太师是饲养血狼,想要造反,但是随后,太子大手一挥,便否了所有人这个念头。
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
但是在这件事后,白太师却以年纪过大,身子不适为由辞去了太师之位,无论文武百官如何登门拜访,都避而不见。
一时之间,狼祸在前,大家都不免叹息。
秦国,皇宫。
烂漫的红衣在汉白玉的地面散开,少年的头靠在水晶棺材上,手里拿着玉杯,玉杯中,鲜红是血。
少女依然安静的躺在那里。
少年脸色苍白,微微低下头,却带了一丝忧伤之色,他喝了一口杯中的狼血,那苍白的脸上方才透出一点红,看起来方才不那么柔弱。
“姐姐。”少年轻轻的开口,“我想你。”
他低垂着眉眼,仿佛又是当初那个小小少年,带着祈求的姿态,只为了一颗糖。
那个时候才三岁,吃了药的时候嘴巴苦,他便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要一颗糖。但是那个时候他不能吃糖,曦辞见了他难受,便和他灌一样的药,姐弟俩的小脸一起苦巴巴的。
于是他再也不吃糖了。
如今想来,仿佛那苦涩也是沾了甜,在唇齿间滚过,便成为了另外的感觉。
“姐姐,我想做一件事。那件事很难,可是我不得不去做。”
他又喝了一口,然后轻轻的咳嗽起来,接着,那咳嗽再也掩盖不了,愈发的汹涌,少年苍白的连还是那个涌出绯红,比之前饮了血还显得红,他靠在那水晶棺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死去的模样。
然后,他端起自己杯中剩下的狼血,不顾自己咳嗽得要死,然后朝着自己的嘴唇猛灌了下去,使劲的吞了下去,硬生生逼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一杯狼血下去,少年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红,那妖异且艳丽,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
一瞬间,那个忧伤孤独的少年似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嗜杀疯狂的疯子,他撑了起来,然后看着眼前躺着的少女,声音嘶哑而疯狂。
“姐姐,我不喜欢白朝生!他夺走了你!以前你只会关心我的!但是后来你便关心他!”
“我讨厌他!他凭什么娶你?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资格娶你!你是我的!姐姐!这个江山万里,只有你才是我的!我要你看着我横扫三国,我要让你和我共享这天下盛世的繁华!”
“其他人!其他人算什么东西!我要他们生他们便生,要他们死便死!”
“姐姐,你给我醒来!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就杀人给你看!我要将那些你在乎的,通通杀了!”
杀。
这一个字在心底里跳动,一瞬间,少年几乎控制不住要对着眼前的少女伸出手,掐住那只瘦弱的脖子,似乎只要微微的一用力,眼前的少女,便会彻底的走向死亡。
他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黑袍正在慢条斯理的挑着一个灯芯,偌大的地牢里,七头血狼被铁链穿着锁在那里,正在暴躁不安的扭动,带动铁链也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息珩走出来,眼角一抬,那些血狼瞬间便蔫了下来,然后,恐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瑟瑟发抖。
“太子……”黑袍喊他。
息珩看着那些血狼,问道:“还有多久?”
黑袍道:“还差最后一条,只要等到这最后一条血狼抓到,那么一切便可以完成了。”
息珩冷笑了一声:“只等最后一条?国师大人,你还要本殿等多久?本殿可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呢。”
黑袍道:“这件事,要曦辞帝姬醒来。”
息珩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可是,我姐姐她现在还没有醒!”
黑袍道:“殿下您别慌,现在您要担心的是白朝生那里。他大概不知道他娶的那个姑娘便是曦辞帝姬,现在伤心点也没什么。”
息珩冷冷的道:“他娶我姐姐?他根本不喜欢我姐姐,我的那傻姐姐,竟然如此委曲求全。我要等我的姐姐醒来,我要她看着,我是如何将那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白朝生弄得生不如死的!”
“白朝生,我就是要他死!”
“若是我的姐姐没有醒来,我就将韩凤阳等人通通扔去喂狼!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那么孤单,我要他们通通去陪她!”
看着眼前这个眼底发红的少年,黑袍被掩盖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殿下,这个时候,白朝生还生不如死呢。”
眼前这个少年,哪怕正在觉醒,但是也不过是一个固执而单纯的少年,有点傻。
有点傻的人,最好控制。
只要借助他和他姐姐复苏那股力量,那么整个江氏皇族,便通通去死吧!
想到这里,黑袍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
唔,愚蠢的江家人。
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
泾阳的夏日尤其的热。
阿狸犹自懵懂,看着江向晚问道:“阿旭,姐姐去哪儿了?”
江向晚不善撒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那晚他将阿狸给劈晕了过去,出了事情之后便将阿狸抱入房间休息,所以阿狸醒来,没有见到她姐姐,然而又敏锐的察觉到所有人那种状态,便一次次的问他。
白夫人忍着眼泪,堆起笑意,摸了摸阿晚的脑袋,然后道:“你姐姐和哥哥在一起,我们这里的规矩,嫁了人之后好多天都不可以见妹妹的。”
“哦。”阿狸应了声,然后又低下头,声音有些弱弱的:“好多天是多少天?是一辈子吗?”
白夫人说不出话来,只是担心的看着那新房,这都两天了,屋子里的人仍然出都没有出来过。
白夫人上前,敲了敲门,喊道:“朝生。”
但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白太师走了过来,让江向晚将阿狸带了下去,方才道:“我白问的儿子,岂能这般没出息?难道要一直当个窝囊废?出来!收拾起身体,该给人家魏国顾府回话的便回话,不查清楚凶手便在那里自怨自艾,便是一个窝囊废!白朝生,你要当窝囊废吗?”
白夫人想要扯着白太师的袖子想让他少说点,但是想想也是这样,他们都是大风大浪经历过的人,有时候知道生离死别太过平常。而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一生下来太过顺遂,无论在哪方面都无往不利,但是有时候太顺利了便受不了打击。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结果在新婚之日便死了,搁在谁身上,能不伤心呢?
但是,白夫人仍然心疼得很。
白太师怒道:“人家姑娘还等着发丧!难道你便守着一具白骨过活?让人家姑娘便是连奈何桥都没有办法走?”
“白朝生!你给我滚出来!”
白太师怒极,然后抬起脚,便朝着门给踢了过去!
然而,白太师的脚还没来得及碰上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白朝生站在那里。
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这般模样,白夫人顿时心疼的受不了,再也忍受不了,眼泪瞬间便“哗”的落了下来,声音都是颤抖的:“朝生……”
白朝生站在那里,这短短两日,竟然是憔悴了许久的模样,一双眼睛带着血丝,脸上苍白,仿佛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白夫人伸手想要去拉白朝生的手,安慰自己的儿子,然而白朝生却已经微微一错站直了身子,然后对着白夫人道:“母亲,你帮我看着她。”
那声音太过沙哑,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害得白夫人眼角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但是看见他神智倒还镇定清明,心里又有些安慰,点了点头:“好。”
话音一落,白朝生便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白夫人想要追上去,却被白太师拉住:“朝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现在让他单独呆呆吧。咱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但是白朝生出了门,却翻身上了马,然后笔直的朝着皇宫奔去。
皇宫里面,息珩靠大殿的柱子上,赤着双足,情事过后,少年衣衫不整,露出一痕瘦弱的胸膛,眉眼间却是蚀骨的冶艳,不远处站着的侍女抬眼不过看了一眼,整张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息珩的旁边放着一个酒壶,他靠在那里,提着一个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转了转,便一饮而尽,接着,便低声咳嗽起来。
他其实不那么喜欢喝酒,他听别人说,喝酒最好的那一刻可以到达天堂,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滋味,因为,不论再烈的酒,倒入嘴里都和水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痛,吃东西再也没有滋味,酸的甜的苦的涩的都没有滋味,他不敢告诉曦辞,因为他知道他告诉了她之后,那个少女肯定又会伤心,然后想方设法的替他看。
有些病,可以看好;但是有些病,永远也看不好。
所以,她喜欢吃什么,他便喜欢吃什么,每当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她脸上那满足的神色,他也会觉得满足。
这个世上,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他都要毁灭。
如果白朝生伤了你的心,那么我便将他的心给掏出来给你。
其实,姐姐,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怎么办,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我甚至害怕,哪一天,我会将你给杀了。
他又喝了一杯,然后一转头,倒在了旁边的虎皮上,勾起酒壶,闭着眼,朝自己的嘴里灌了进去。
姐姐,这酒,应该很好喝。
大殿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旁边的冰块在慢慢的融化,将整个大殿都笼罩起来。
息珩躺在那里,沉沉的闭上眼。
而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殿下!殿下!朝生君来了!朝生君——”
然而内侍着急的声音还没有说完,“砰”的一声,沉沉的殿门被一脚踢开,男子站在那里,形容憔悴,双目赤红。
息珩睁开眼,因为那突然泻出的光而又沉沉的闭了起来,接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朝生君,好久不见。”
白朝生三两步上前,然后一伸手,突然间,一把软剑从他的袖子里弹射出来,他看着躺在那里的少年,问道:“息珩!是不是你下的手!”
在白朝生拿出剑的时候,整个大殿的人都已经慌了!
朝生君,竟然拿着兵器进了皇宫,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但是,白朝生往日在皇宫中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敢搜查,一时之间,旁边的内侍也慌了,急忙劝道:“朝生君,您,您还是将剑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