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参汤煮完,此时又下起了大雪,云雀掌灯,青莲撑伞,楚媚抱着参汤,正要出门,就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咦?外面是什么声音?”楚媚疑惑问道。
云雀道,“好像是皇上的仪仗经过的声音。”
皇上的仪仗?
楚媚足尖一点,立在围墙上面,正好看见在大道那边,拓跋谌的龙车匆匆经过坤宁宫,往更深的宫院而去。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是,这方向是后宫那些妃嫔的宫殿。
楚媚就站在墙上,怔怔看着他的车经过坤宁宫,向别人而去。
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楚媚才从墙头落下,失魂落魄。
“娘娘。”云雀小声道,“咱们现在,还去御书房吗?”
楚媚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皇上都不在御书房了,我去御书房做什么。青莲,你出去打探一下,看看今晚,他要宠幸哪个妃嫔?”
“是。”青莲福身退下。
楚媚就抱着自己的参汤,站在院子里,云雀撑起伞为她挡住风雪道,“娘娘,外面风大,您进去吧。”
“我不想进去,里面都是他的影子,我在外面,呆一会。”楚媚站在蔷薇花树下,声音冷淡,面无表情。
云雀心疼的看着楚媚,却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劝她。
本来兴冲冲的煮了参汤去见皇上,没想到皇上现在去了别的宫殿,娘娘虽然有玉佩,但是也不可能闯到别人宫里去见皇上。
天天盼着娘娘回来,就能跟皇上和好了。没想到娘娘的心结解开了,皇上那边又出问题。
还真是好事多磨。
不一会儿,青莲回来,小声道,“娘娘,皇上去了风铃苑。”
那是欧阳萱的宫殿。
“嗯。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楚媚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但是眼睛却如一滩死水。
青莲和云雀对视一眼,都不敢动。
楚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参汤,递给青莲,“别浪费了,你们拿下去喝了吧。”
说着,冲她们笑了笑,“你们都进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那娘娘,您可别在风雪里待太久了,晚上冷,容易染上风寒。”云雀说着,将手中的伞递给楚媚。
楚媚接过伞,云雀和青莲福身退下。
“现在可怎么办?”青莲小声道,“娘娘这样子,我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云雀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皇上来,不然没办法。”
院落里,楚媚一个人默默蹲在花树下面。现在是冬天,蔷薇花只剩下枯枝,不是蔷薇开放的季节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盖了楚媚的绣鞋。雨伞上也落下厚厚一层雪花。
但其实,她也感觉不到冷。因为她的身体,本身就是凉的,和这外面的冰雪,一样的温度。
他知道她的玉佩可以闯入御书房,所以为了不见她,明明不喜欢和女人接触的拓跋谌,竟然大半夜的跑去风铃苑。
也还真是难为了他,这么不想见她。
她还以为,他送暖炉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看来,确实就是那个意思。
他不想暖她了,不想见她。
他们明明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怎么现在就不知怎地,开始冷战。
难道拓跋谌,你真的舍得这么多天都不见我,还继续这么不见我吗?
我做的不妥当,惹你生气,你便见也不见我了。
这人,明明那么温暖,可是现在,却也如此绝情。或者这才是那个拓跋谌吧,这才是那个冷漠自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拓跋谌。
楚媚突然觉得,京都的冬天,还真冷啊。
冬天都快过去了,还会有这么大的雪。除夕隆冬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冷过。
……
风铃苑,欧阳萱头上绑着绷带,红色的鲜血沁出来,显示伤的不轻。
御医把脉后道,“皇上,萱贵妃娘娘伤的不重,只不过头磕破了,得注意调养,不然可能会留下头疾之类的后遗症。”
“怎么就不严重了,人家头疼死了。”躺在床上的欧阳萱立即不满说道。 御医躬身,“萱贵妃娘娘,头疼是正常的,因为您这伤在头处,我们已经用了止血粉,不敢给您吃别的药。凡是止疼的都有麻醉成分,但是您这伤在头上,微臣不敢用
麻醉的药。”
若是用麻醉,可能脑子以后会产生后遗症。
所以,只能止血包扎。
“谌哥哥,可是人家头好疼啊, 疼的睡不着。”欧阳萱扁扁嘴,格外委屈。
拓跋谌对着御医道,“给萱贵妃开一个安神的方子。”
“是。”御医退下。
拓跋谌望向欧阳萱,“你怎么大半夜地从树上摔下来,谁让你爬树的?你宫里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谌哥哥你别气嘛。不怪他们,是我自己,冬天就快过去了,今晚上又是一场大雪,我若是不抢救一下,最后的冬梅都该被这场风雪带走了。谌哥哥你看,我摘了今年
最后一季梅花。”欧阳萱甜甜一笑,挥挥手,那边的宫女就抱着一束梅花走了进来。
拓跋谌看了一眼梅花,“你若喜欢,让下人摘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那怎么能一样。我摘梅花可是要给谌哥哥做梅花糕的,别人摘的,那就不是我的心意了。我要亲手摘,亲手做,那才是我做的梅花糕呢。”欧阳萱娇嗔一声,连忙捂住嘴巴,“哎呀,都怪谌哥哥,我还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这么一问,害的我都说出来了。惊喜没有了,都怪我心直口快。人家还想着,这可是今年冬天最后一簇梅花
,也就是最后一盘梅花糕。本以为肯定能让谌哥哥高兴一下,现在倒好,自己摔成这样,还不小心说漏了嘴。” 欧阳萱是为了做梅花糕给他,才去树上摘梅花,从树上摔下来,伤了头。而拓跋谌刚才在御书房里看书,听闻欧阳萱从树上掉下来,头都摔破了,一地血,这才匆匆
赶过来。他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承诺保护她的安全。
这丫头现在躺在这里,都是为了他。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满眼里都只是他。
即便是战火纷飞的年代,她都不顾自己的安危,好几次去他打仗的地方看他。有时候就只能远远看他一眼,话都说不上,也要过来。他一直都清楚,只是不喜欢。
见欧阳萱这么懊恼,拓跋谌唇线微微上抿,“别恼,我现在知道了,一样高兴。” “真的吗?虽然惊喜没有了,但是谌哥哥高兴就好。我看见谌哥哥这些日子,为了皇后寝食不安,也听说谌哥哥最近心情不好,就想让谌哥高兴一下。现在谌哥哥高兴
了,那萱儿也就高兴了。”欧阳萱低垂下头,俏脸微红,“到时候做好了梅花糕,谌哥哥可不能嫌弃萱儿手艺粗笨,一定要来吃。”
拓跋谌嗯了声,“朕来。你现在养伤为重,好好休息。” “谢谌哥哥关心。不过我现在实在是疼的睡不着,谌哥哥能不能陪我讲一会儿话,就一小会儿,绝对不耽误。一小会儿我就睡着了。”欧阳萱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
看着他,眼神可怜兮兮的。
拓跋谌道,“好。”
“太好了,谌哥哥陪我说话,我就不觉得头疼了。”欧阳萱欢呼一声。
两人说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拓跋谌才从风铃苑离开。
而等拓跋谌走了之后,柯晴枝从偏殿里进来,说道,“恭喜萱贵妃得偿所愿。” “今晚上是过去了,但是我总不可能,每晚都用这种办法骗谌哥哥过来。我倒是不怕头疼,也不怕受伤,只是谌哥哥那么聪明的人,会察觉端倪。这种自伤的办法,可
一不可二。”欧阳萱半躺在床上,苦着脸。
柯晴枝浅笑,“萱贵妃,今晚是楚媚最有可能去找皇上的时候。只要过了今晚,她就以为皇上真的不想见她,有玉佩又怎么样,也不可能再去了。”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欧阳萱眼睛一片火热。
刚才拓跋谌虽然只是冷淡地坐在一旁,听她讲话,但是这样的陪伴,就让欧阳萱非常心动了。
她不奢望别的,只希望拓跋谌能够经常来她这里,相伴。但如果要这样,必须先让楚媚死。
“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手段来对付她。但是这后宫里,啧啧,想要她死的人还不少。咱们再等等。”柯晴枝冷冷一笑。 欧阳萱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谌哥哥深夜来看我,我也知道,我在他心目中跟其他妃嫔不一样。若是别人,他也许只派人去问一句。但是因为是我,才会亲自过来
。只要楚媚一死,后宫何人与我争锋,就算那个颜泠雪,她上次不就是靠着跳湖才让谌哥哥见她一面,我现在可只是摔伤,谌哥哥重视我,比重视她多多了。” “萱贵妃说的是。要不是知道皇上在乎你,我也不敢出这个计谋。这要是换个人伤了躺着,皇上还不一定去不去。但是娘娘您,皇上一定会来。”柯晴枝奉承道。其实
拓跋谌不过是因为当初菩提叶的一诺而已。
…… 坤宁宫里,楚媚依旧抱膝蹲在蔷薇花树下,青莲走过来道,“娘娘,皇上回御书房了。只在风铃苑呆了半个时辰,没在那里过夜。听说是萱贵妃从树上摔下来,皇上才
会去看望的。娘娘,参汤我们没喝,还在锅里暖着呢,咱们现在去御书房吧。”
“不必了,没必要了。”楚媚闷声,脸埋在双膝之间。
拓跋谌,既然你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如此缠着你。
颜妃,萱贵妃,这宫里,他爱去哪里都好,她便只在这坤宁宫里窝着。等他哪日想起她来,再见吧。
若是当初的喜欢也不过是一句戏言,他眼中这么快就有了别的女子,她除了接受,又能如何。 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便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当真是比这冬雪,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