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皇上单独接见丞相陈风,交代了他主管秋收赋税和做好今年冬天御寒的准备,特意钦点的户部侍郎就是为了这事。陈风他们这些文臣,一概不要管白莲教的事,
做好分工,也免得和北宸王起冲突。
陈风也是老臣,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更不想触北宸王的霉头,白莲教剿匪的事情,自是全权交予北宸王,裴绍南为辅。至于他,就管管文事。 等陈风出来后,正跟候着的黎清打了个照面。暗想这位去岁的新科状元才是皇上的心腹,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副都御史。等日后巡视的路上可不能得罪,他说的话堪比
枕边风。
黎清进了大殿,恭敬道,“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请起。这一次,就麻烦你了。”拓跋宏望着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黎清抱拳,“微臣一定会盯紧北宸王,若是他跟白莲教有勾结,或者有谋反的举动,一定第一时间禀报给皇上。”
“不止他,还有裴家。”拓跋宏咳嗽着,道,“裴绍南和楚媚走的太近了。”
黎清一怔,“皇上是担心,裴家会和北宸王勾结?”
“不会。裴家忠心耿耿,朕知道。但是,盯着。”拓跋宏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他知道裴家不会背叛,但是他生性多疑,却不敢全然相信。
北宸王,他不是也没相信?
黎清早知道这位皇帝多疑,没有多说,“是。”
“黎清,你与朕相识……咳咳,相识已有很多年了吧。”拓跋宏望着黎清,脸上闪过一丝感怀。
黎清浅笑,“回皇上的话,十三年了。” “是啊,朕记得那一年刚被确认为太子,王兄便被父皇派出去打仗。他才十岁,我也不过七八岁,因着身体弱被送到了终南山的道观静养,竟能遇上你。而今,你也没
辜负朕,考了状元,做了朕的眼睛。朕出不了门,也只有你能替朕看看朕的江山。”拓跋宏对黎清,格外信任。
他生性多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信任,唯独对黎清,因着从小相识的情分,又自以为是一出君臣佳话,深信不疑。
黎清温声道,“是,微臣一定会替皇上好好看着。”
“黎清啊,朕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说到这里,拓跋宏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的惨白更甚,“若是能在我死之前……留下我的皇脉也就罢了,然天不遂人愿……”
黎清道,“皇上别灰心,微臣一定会为您找到那样东西,治好您的痨病。”
“但愿如此吧。”拓跋宏疲倦的笑了笑。撑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快被这身子拖垮了。
必须要尽快一些,不然,他也许就真的要死了。
黎清走出宫殿,望着天空上的白云轻舒了一口气。拓跋宏信任他,却不知道,他才是全天下他最不该信任的人。
这世事还真是莫测。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他不信。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自己,他偏要信。
但是,就算是做一个阴险小人,他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一路,他别无选择。
皇上现在开始对白莲教出手了,但是他们从拓跋睿那里得到的消息都很粗浅,不过是子桑部一些外围势力。
远远不够让白莲教伤筋动骨。倒是不知道北宸王,能够挖到哪个地步。
如果拓跋谌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子桑部清理一空,他倒是拭目以待了。
白莲教,一群目光短浅的亡国后裔,自以为报成一团就能够推翻新晋王朝。就像上次,他本不同意和拓跋睿的合作,但是这一群人的决定,他一个人没办法阻止。
既然如此,就让这乱成一团的白莲教被打碎了,再让他好好收拾吧。
这么一想,竟然有些期待呢。
黎清回头看了红漆大门一眼,眼中的情绪一瞬间格外复杂,但是转身便恢复了一向的阳光温暖。
……
大朝会结束后,整个长安又沸腾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是刷政绩、刷战功的最好的机会,谁都希望搭上这条大船一同去巡视。一时之间,除了北宸王府,陈风、黎清、裴绍南三处都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至于北宸王府,还真没人敢来说情。也就是北宸王冷面阎王之名太甚,本来这段日子还稍微好一点,前几天为了北宸王妃又让长安震了一圈,连送礼都不敢送。当然
了,若是北宸王看中了谁一同去,那他们肯定是忙不迭的欣然前往。 楚媚才回到王府就听说了这个消息,这一次巡视,若是顺利,来去都得半年。若是有个什么万一牵扯,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楚媚肯定要跟拓跋谌一起去,
而且以他们的路线,也正好途经洛阳城,最后一宗麻烦也没有了。 只要等巡视时,到洛阳城参加冬至日的四海茶会就是了。而这一次拓跋谌的主要目标是剿匪,会跟白莲教打交道,说不定还能遇上子桑穆。就是遇不上,这不是还有
明决可以通风报信吗?
一时之间,楚媚也就不急了,专心准备和拓跋谌南下巡视之事。
而在南下之前,她还有最后一桩事,便是要问含烟,也许还能多找一些线索。
……
柯晴枝从桃花小筑里出来,照例去风铃院,远远见得一袭轻纱妙曼的女子站在花园中赏花,有几分面生。
“柯姑娘,这是王爷上次带回来的乐姬,春江阁的含烟姑娘。”杜鹃道。
柯晴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原来她就是含烟,那个对北宸王倾慕已久,想要效仿自己姐姐嫁给北宸王的含烟,也是她让阿江收买的人。
对于这种女人,柯晴枝本是恨不得立即将她扫地出门,但是想想如今最难缠的是楚媚,给她多准备几个对手也好。只是欧阳萱一个人,怕是还斗不过她。
她以为到了北宸王府就有机会了?她以为楚媚没有找她的麻烦,就是不在意春江阁的事情了?只有她清楚,在楚媚的幻术之下,任何谎言都无法遁形。
除非是有心提防,不去看她的眼睛,或者意志坚定之辈,不然都会中了她的招。
既然刚好遇上,那不如就去给她提个醒,顺便卖她一个人情。
“我瞧着是谁俏生生站在花园里,却原来是含烟姑娘。正奇怪,我们王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呢。”柯晴枝笑吟吟的走上去。
含烟回转身,看着戴着面纱的柯晴枝,知道这女子在拓跋谌面前能说得上话,不是她能比的,连忙浅笑道:
“柯姑娘过奖了,奴家蒲柳之姿罢了。哪比得上……”
这习惯性的想要恭维对方,突然想起她已经被毁容了,连忙把话吞了进去,换了番说辞:
“哪里比得上北宸王妃,才是真绝色呢。”
含烟心中生出一丝恼意,她是在嘲讽自己毁容了比不上楚媚好看吗?
但是明面上却是笑着接过话道,“是啊,王妃能得王爷如此尊重喜欢,不仅因为生的明艳动人,更有一桩本事,帮了王爷好多忙。”
“可是王妃的医术?听闻曾治好了威武候夫人让满长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头疾?”含烟顺着话往下道。
柯晴枝看似不经意道,“王妃医术高明,众所周知。我这要说的,却是幻术。听闻,那些撬不开口的死士,只要王妃的幻术一出,就能查出真相呢。”
其实没这么夸张,对于死士楚媚还真没办法。
但是柯晴枝就是故意吓含烟,自然是往夸张里说。
“幻术?”含烟一惊。柯晴枝温婉笑道,“是啊。幻术,能够让人像是被摄走魂魄一样,她问一句,对方就答一句,可不是挺高明的本事。前段时间王妃幻术使用过度伤了眼睛,故而这一段时间
都不曾用,但是算算日子,现在也该恢复了吧。”
含烟顿时如遭雷击,如果楚媚用幻术控制她,自然能够问到想问的一切。
“王妃马上就要跟着王爷南下,想必在走之前,会把一些没了的事情都了了。哎,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去给萱妃娘娘请安。告辞。”柯晴枝最后看了含烟一眼,转身走了。
她已经提点她了,能不能洗清干系,就看她自己要怎么做了。
……
“王妃,含烟姑娘求见王妃。”云雀禀报道。
楚媚诧异,正打算请她过来,怎么她自己反而来了?
“奴家参见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含烟福身,盈盈一拜。
楚媚虚手一扶,“含烟姑娘请起,不知道含烟姑娘找我,所为何事?”“近几日一直想来给王妃请安,只是王妃娘娘尚在病中,奴家深恐打扰。听闻王妃马上要和王爷一同离开长安,再不来,便不知何时再能见王妃,故而前来求见。”含烟态
度很谦卑,道,“是为了当日王妃娘娘在春江阁中毒一事。”
楚媚黛眉轻挑,这倒是巧了,她正打算含烟死不承认就直接用幻术,没成想,她也为了这个事过来。“请王妃恕罪,那日在春江阁,我没有说实话。不瞒王妃,我确实是被人胁迫,才不得已约见裴小侯爷。”含烟低垂下眼眸,楚楚动人,“如今我也不是阁里的姑娘,便跟王妃说实话吧。我是被阿江抓住了把柄,若是不听他的,他便要张扬出去。虽然我是花魁,阁里也不没收公子贵客们赠予的金银珠宝,但有一点,便是不能把自己的银子送
给外人。若是家里有亲人的,少送些也就罢了,妈妈这是怕我们自己攒了银子赎身,阁里便亏了。这一点,不必我明说,王妃也应该能明白。”楚媚倒是知道这个,当年柯瑜不是也攒了千金,但是老鸨就是不让她自己赎身,等着竞拍,多卖几次,才能凑上好价钱。便是有人赎身,那也须得是像北宸王裴绍南这样
的权贵。“但是我却私下里助着几位寒门公子考学,为他们打点。这几位公子都是极有才学,可惜家贫,便是有科举,若没有银子打点,也难拜名师。却不想,我上次资助几位公子时,差我这婢女鹂儿去送两千两白银,却被阿江撞了个正着。若是他说开了,阁里的责骂其次,若是让贵公子知道我如此将自己的体己钱赠予他人,只怕会惹恼了贵人们
,徒落得当年柯瑜姑娘的下场。”
你把别人公子哥送你的金银珠宝送给了其他男人,这还不真是把追捧她的一票王公贵族都给得罪了。真要是哪个较起真来,逼她卖点眉夜也是有的。那她就从花魁宝座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