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着急离开相府,找鬼玉的动作也是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在她从霍刀口中得知,小相爷特许她能够随意使唤府中下人之后,就更是肆无忌惮,但仍旧一无所获。即便是偶尔能够听到一点风声,找过去之后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但越是这样,算命先生就越发肯定鬼玉一定在这相府之中。
我看着一阵唏嘘,那是因为我知道,算命先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时掉进了两个人的局。一个想让她替自己找鬼玉,而另外一个,却是在知情的情况下装傻充愣,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但我知道,算命先生却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怀疑江楚城,就算偶尔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发现了奇怪之处,也不会觉得是那个人的问题。
她只会想着,是自己能力不足,拖了那个人的后腿。
算命先生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城一次,而为了不让清寂发现,她每次出去都会特地换上自己那套最不显眼的衣服,偷偷摸摸的从那处隐蔽的狗洞钻出城去。
她走的时候总是很匆忙,所以从来不会回头去注意身后的情况。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她想着要怎么才能完美的骗住清寂的时候,后者已经在暗地里派人去搜罗国内通晓阴阳的道士。
他想要把破庙之中和算命先生说话的鬼揪出来。
然而江楚城隐藏的很好,不管那些道士怎么样布阵做法,都没有办法让他现身。并且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肯定鬼玉在清寂的身上。
两个人同时将算命先生引入了一个局,但又同时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误区。
他们彼此知晓对方的存在,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暗暗较劲。如果说这是一场棋局,那么大概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两个人便已经开始了这场长达千年的对弈。
……
在清寂和江楚城推波助澜下,算命先生硬生生的在相府之中待了近两年。从花开到花落,积雪落下又化开,待到第三年开春之时,算命先生听到了一个消息:小相爷被皇上指婚了。
对方是如今最受圣上宠爱的三公主,比清寂要小上两岁,相貌出众,性格温婉,在皇室之中能有这样一个温顺而受宠的公主,实在是难得的很。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给清相家中,这个人人畏惧的公子时,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算命先生正在画符。
前两日清寂突然找上她,让她在两天之内画出一百张符箓出来。每一张符箓都需要消耗自身的灵力,连着两天不眠不休的画下来,算命先生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顿时来了精神,惊讶的看向前来悄悄给她知会消息的丫鬟:“真的?皇上把三公主指给小相爷了?”
那丫鬟叫皎月,是几个月前才被清寂派到算命先生身边的,但因着算命先生性子好,两个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并且她一度以为算命先生和清寂有一腿,于是她十分自然的以为算命先生这是伤心了,遂劝道:“先生莫要难过,公子即便是娶了三公主,心中也当是有你的。”
算命先生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过后哀叹一声:“还说这三公主受宠,我看也未必,不然皇上怎么会让她嫁给你家小相爷?”说完又说一声长叹。
这说话间她已经画好了最后一张符,霍刀恰好走到房门前,算命先生有些虚脱的坐在凳子上,两手撑头,努努嘴,有气无力的对他说道:“都在这里了,一共一百二十张。”
霍刀点点头,上前将符箓小心翼翼的放在特地拿来的布包里。
算命先生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又偏头打望他身后,问道:“小相爷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公子他……”霍刀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飞快的看了算命先生一眼,含糊的说道,“公子今日有点事不方便过来,先生可是有事要找公子?若不是什么要紧的,小的可以代为转达。”
“哦,不用不用,”算命先生摆摆手,“这不是听说你家小相爷被皇上指婚了吗,我就随便问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霍刀就一直看着她,那眼神十分古怪,怎么说呢,非要形容一下就是带着深深的同情还有一丢丢的鼓励。和皎月一样,在听算命先生说完之后,霍刀对她说:“先生不用担心,公子虽被指婚,但心中仍是有先生的。”顿了顿,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霍刀又鼓足勇气补充了一句,“先生对公子来说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
算命先生浑身一颤,满脸恶寒的表情:“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还是赶紧拿着符箓走吧。”
于是霍刀把所有的符箓都收好之后,便带着皎月退了出去。
算命先生一个人趴在桌案上,两眼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两日不眠不休的画符,再加上灵力的消耗,她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那张小脸上满是疲惫,两边鼻翼还有些红,那是她在画符的时候习惯性揉鼻留下的。
算命先生不爱关门,所以皎月出去的时候只是将门虚掩着,风一吹,房门便吱吱呀呀的开了。
初春的风夹带着一丝寒意,算命先生是真的累坏了,上一刻还念叨着要去床上,下一刻便呼吸匀称的阖上了眼。
院子里的柳树已经抽芽了,早些时候她便和清寂提过不能在屋子里种这种容易招鬼的树,谁知道他在听她说了几种容易让鬼物聚集的草木之后,竟是将在相府之中种上了一圈。
那是在清寂知道算命先生会离开之后才做的。
他用这种幼稚的方式留着她,任性又固执的不愿意放她走。
算命先生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去,也不见醒来。那边清寂已经办完了自己的事,一进院落便瞧见她的房门大敞着,屋外一个侍奉的丫鬟小厮都没有。他一张脸瞬间黑了下去,咬牙问霍刀:“先生房里的人呢?都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