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倒是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在江楚城躲着我的这几日里,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他不愿意与我做那种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说的那句“你太小了”。原本我想问长屿什么叫我太小了,我要是想不小的话又要怎么做。但自从那日我问了长屿那种问题之后,长屿也不怎么爱搭理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仔细想了想,觉着大概是因为他快到而立之年却还没有成亲,别说是成亲,连个成亲的对象都没有。相比下来,我还为及笄就与他讨论这种问题,委实是有点不人道了。
这日听闻京都卞城里有鬼物作祟,而那鬼物偏生不巧又出现在卞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当长屿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两眼一亮,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出了门。
出来的时候发现江楚城的房门果然是紧闭的,我不禁叹了口气,算下来我已经有差不多三日没见到他了。昨晚从他门前经过时,还听见他在与谁人说话。
站在门口的王福对我行了个礼,我问道:“你家少爷还在屋里?”
王福有些为难,只是朝我笑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多半是觉得我们俩吵架了。
我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多问。
“姑娘你有所不知,那鬼物只要一过丑时便会现身,把我们这春香园弄得是不得安宁,您瞧瞧,我这已经有好几个姑娘被吓病了。再这么下去,我这生意可还怎么做下去哟!”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我和长屿来到了这闹鬼的春香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正哭丧着脸,绘声绘色的向我描述着这里闹鬼的情形。今日我并没有让长屿藏在暗处,而是直接让他跟了我进来。若不是这么做的话,守门的那几个大汉压根儿不会让我进来。
原本进来之后这老鸨也是不愿意见我的,直到我亮出了身上的阴阳铜钱,她这才信了我。
这老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长屿身上瞟,我咳嗽一声,问道:“只是这样吗?可还有其他的讯息?这鬼物出现的时候,可有取人性命?”
她摇摇头,脸上的胭脂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这倒是没有,只是我这已经有好几个姑娘说天亮之后觉着身子乏,精神力也确实不如之前那么好了。”
我说:“这也有可能是她们生病的原因,近来天气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老鸨说:“姑娘有所不知,在你之前其实还来了一位道长。他说他隔着老远都看见了我们这春香园上有鬼气盘旋,起初他与我说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他身上呀也没有阴阳铜钱。我还想着他会不会是骗子,让人给他轰了出去。可他不但没生气,还留下了一张符纸。说什么究竟是不是闹鬼,晚上将这符纸贴在大门上便知。那张符纸上面原本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我拿到之后也是随手一丢。可谁知道,当天晚上过了丑时,这符纸竟然自己跑了出来,还发出了红光!说来也巧,当时我正好下楼来,看见了这一幕,而且还看见了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男人……”
我听得有些入迷,觉着这事儿有点意思:“是那鬼物?”
老鸨点点头:“……是。我还瞧见他进了花锦姑娘的房间,穿墙进去的,进、进去之前他还对我笑了一下……”
说着她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害怕的神色。
我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那之后你有去找过那个道士吗?”
“找了,哎,可是人家早就不在这卞城里了。姑娘,不瞒你说,我这春香园可是如今京都卞城最大最好的寻乐之地,姑娘个个才貌双全……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生病的姑娘是越来越多,来我这里的人也就慢慢少了。再这么下去……我,我可要怎么办哟!”说着她便要哭起来。
我道:“妈妈莫急,我替你除了那鬼物便是。不过这价钱嘛……”
她哭的动作停了一下,咬牙道:“只要姑娘能替我除去这鬼物,多少钱我都出!”
我嘿嘿一笑:“我不要你的钱,只是到时候我要是替你除了这鬼物,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老鸨忽然变得有些警惕起来:“要求可以,但若是姑娘的要求不合理,那我就不能答应。”
我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这要求对你们来说可简单了,只需要解答我一个问题便可,不会让你拿出地契来分我一半的。”
听我这么说,她倒是松了口气,大方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回答问题还是可以的。”想了想又殷勤道,“到时候别说是一个问题,一百个问题也没有问题。”
我听得一喜:“如此便劳烦妈妈替我安排一间房,今晚我便能在这里住下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那老鸨替我安排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好的。方才进来的时候她还让几个小厮专门服侍我,我看了眼站在她身后,一根膀子比我大腿还粗的小厮,忙道不必如此。事实上我有长屿一人保护便可,那些小厮根本一点作用没有。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推开窗往外看去,长屿给我倒了杯茶,我接过来喝了一口,问他:“诶,你看那个地方,像不像是江府?”
长屿压根没有理我。
我摸摸鼻子,想着自从到了京都卞城之后,这长屿的脾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给我甩脸色的时候是越来越多。我不禁感叹道:“哎……我这小姐当的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威严。”
长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淡漠道:“这地方阴气极重,但那鬼物应该不是红笺的对手,你实在不必出手。若是公子……”
“砰!”
我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长屿一愣,而后撑着膝盖朝我跪了下来:“长屿不敢。”
我说:“我来这里自然是有要事,你若是看不惯,告诉他便是。反正你之前也跟偷偷汇报过……”
长屿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我要是猜的没错,这鬼应当是那最风流的艳鬼,鬼中的采花贼,最懂得迷惑人。我若是有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也会被他采了去。不过嘛,我也是不会走的。你若是想告诉他,你便告诉他吧。”
“小姐,长屿并没有……”
“行了你出去吧,不要说了。”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余光瞥见长屿的头又埋下去好几分,但是他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是。耳边传来衣袂飘扬的声音,等我再回头时,长屿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有点湿,是方才我放下茶杯时候溅出来的水。
我伸出食指在上面点了点,到底是到了冬月,这前后不过一句话的时候,水就已经凉了。
只是不知,人心是否也会这样。
这么想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入睡前我在房间里用不易看见的朱砂画好了符,想了想,觉着我身上有煞气,那鬼说不定不会来,于是又在房间里点了可以盖住我气息的熏香。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闭着眼躺在床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只鬼究竟会不会来。不过起先上来的时候我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春香园里除了那个老鸨已经没有好着的姑娘了。除非那只鬼有点特殊爱好,十有八九是会到我这里来的。
夜渐渐深了,月凉如水,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下来,铺了一地的银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洪亮而悠远,我算了算,估摸着时间快到了。
果然,不多时,房间里里的熏香变得浓郁起来。房顶上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开始很有节奏,一声挨着一声,没过多久,那声音便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响了一阵之后,又忽然戛然而止。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那脚步声再次出现在门外,仔细一听,甚至还伴随着一些细微的叮当声,听起来倒是有像某种乐器的碰撞声。
我想了想,觉着这只鬼生前说不定是个乐师。
熏香愈发浓郁了,我甚至都有一点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木门“吱”的一声开了。脚步声逐渐朝我靠近,不多时,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按照我的想法是,这鬼物下一步应是会先试着迷惑我,趁着我被蛊惑的时候他就会吸食我的精气,而这个时候,他也就会露出破绽。这艳鬼与别的鬼都有所不同,喜好采集女子身上的阴气,当然也不乏有特殊爱好者,会顺便采集一些阳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应当先迷惑我才是。
可偏生我等了好些时候,那鬼都只是在摸着我的脸,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甚至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他不着急,我倒是有点急了。这熏香能烧的时间只有那么一会儿,他再这么摸下去,我恐怕熏香都要被烧尽,那样的话,他便能闻到我身上的气息了。
“呵……”正在我焦急之时,这鬼物忽地轻笑一声,“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碰见你。”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楚家阿翎。”他叫了我一声,“你到这里来,可是来抓我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再装睡也不合适。心里想着这鬼竟然认识我,莫不是又被谁放出来了?还是之前我捉的时候不小心放跑了一个?可当我睁开眼,看清楚他的长相之后,我顿时变得有些结巴:“你你你你你……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