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阮!”
叶弛的声音猛地将我拉了回来,我茫然的看着他:“怎么了?”
叶弛一脸无语,“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进了个卧室你就差点倒地上。”
我一愣,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是完全想不起来。我扭头又看了眼身后的地藏王佛像,心里疑惑到了极点。
“奇怪……”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
我转过头轻轻摇了摇,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我总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忘记了。”
“你是吓傻了吧。”
叶弛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又拍拍我的脑门,让我把铜钱拿出来。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道符,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哦哦的应了,从包里掏出铜钱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他准备好的一支狼毫笔,还有一碗看起来像血的东西。
叶弛闭上眼捻起手指,嘴里念着口诀,接着快速拿起狼毫笔在碗里一蘸,迅速在桌子画了一道符,朝天上一扔,再次念动咒语,铜钱先是开始小幅度的震动,随着他念咒的速度越快,震动的速度也越快,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嗡鸣声。
叶弛在这时猛地睁眼,咬破手指,用指尖血涂在刚才的黄色符纸上,画了一道和桌子上一模一样的符,啪的贴在铜钱上,铜钱立马安静了下来。
“好了。”叶弛两手一番,从胸前缓缓放下,做了个吐纳的动作,转头对我道,“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在我卧室旁边。快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便收拾东西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道:“那鬼我暂时震住了,桌子上的东西不要动。”
我点点头,看着他关上房门之后也走了过去。
“呵……”
关上门之前,我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第二天不到六点,我和叶弛便出了门。
叶弛的师父住在y城边上的郊区,具体什么位置他也不清楚,也就是说我们还要慢慢找过去。不过好在不是很远,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到了。
铜钱叶弛带在身上,因为被道符封住,所以这一次铜钱上的戾气暂时被震住了。
快年底了,车站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大包小包的背着,大部分都是打算回家的。好在去叶弛师父那里的人不是很多,买完票坐在候车厅,叶弛还在不停的叮嘱我等下见到他师父,别傻乎乎的,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多说。
“哦哦,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到时候你说我不插嘴。”
叶弛叹了口气,两手插进上衣口袋,幽幽说道:“希望我们一路平安。”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绷紧了神经,“为什么这么说?”
叶弛两手在衣服包里拍了拍:“从刚才开始我眼皮就一直跳,不是什么好兆……”
声音戛然而止,我疑惑的转过头,见叶弛一脸肃穆的盯着某个地方,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身材高大的人在人群里穿梭而过。
“怎么了?”
“没什么……”叶弛收回视线,伸手下意识的咬着指甲,“刚才好像感觉到一股阴气。”
我左右看了一眼候车厅,前后两边的大门都开着,门口的布帘被风吹得老高。我对叶弛说:“会不会是风?”
叶弛小声嗯了声,“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快到七点,我们终于上了车。由于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来得早,车上晃晃悠悠的,没一会儿我便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眼前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我像是被人关在什么里面一样,四肢的活动都被限制了,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木头似的东西,这让我有些恼火。我抬起手试着敲打木墙,想大声说话让人把我放出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翎儿……我的翎儿啊……”
我发现自己能听见周围的声音,而且很清楚。
有人在哭。
是个女人。
听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紧接着有人安慰她:“夫人,莫要再哭了,小心伤了身体啊……”
“她才刚刚及笄,我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呜呜呜……”
那人长叹一声,声音禁不住也有些哽咽:“是翎儿福薄……你也莫要太伤心,伤着了身体,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呜……”说到最后他也低声啜泣起来。
我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觉得这两人的声音都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四周逐渐变得吵闹起来,先前低低的哭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唢呐声声起,锣鼓更是敲得震天响,我像是被人抬了起来,一颠一颠的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翎儿啊……”
先前那哭的伤心的女人似乎凑到了我旁边,但我和她隔着木墙,听她说话总觉得不是很清楚。
吹奏声停了下来,那女人大约是伏在墙边,哭的泣不成声,过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翎儿啊,你去吧,爹和娘都会好好的。到了那边,就莫要回头了……”
那边?那边是哪边?我听不懂她的话,不由得抬起手敲了敲这困住我的木墙,想告诉她不要说了,我听不懂。
那头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敲打声:“翎儿?翎儿是你吗?放下!放下!我听见了!是翎儿!老爷,是翎儿啊!翎儿回魂了!”
“快、快!拉住夫人!”
“放手!你们放手啊……我听见了,老爷!我真的听见了!”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都是作孽啊……走吧,别耽搁了,哎……”
“起!”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悠远,随着这一嗓子,先前停下来的唢呐声再次吹响,锣鼓每敲一下,我眼皮就沉一分。耳边的声音渐渐远离,我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从那困住我的地方钻了出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白纸钱纷纷扬扬的洒了一路,有一些甚至就在我面前,我想要伸手去接,却发现白纸从我的手上穿过,缓缓落回了地上。
我低头朝另一头看去,那里有一个一身素白的女人,正伏在身旁人的肩头,哭的泣不成声。
……
“……”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冷不防对上叶弛那张脸放大了数倍出现在面前,我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叶弛尴尬的咳了两声,摆正身子重新坐好,又从包里摸了张卫生纸递给我:“擦擦吧。”
我傻乎乎的看着叶弛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干脆把卫生纸扔到我脸上,嫌弃的说:“做个梦也能哭,你是三岁小孩吗?”
我伸手摸上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反应过来,我真的因为刚才那个梦哭了,而且心里还有些堵得慌,那个女人的哭声似乎还在脑子里回荡。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泪水,和叶弛说。
车子进了山区,这条路之前因为山体滑坡导致路面严重受损,但是上面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并没有派人下来修。一到这长途客车就颠得十分厉害,旁边就是悬崖,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总觉得随时都会掉下去。
叶弛被晃得脑袋发黄,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说话都带着浓浓的睡意:“你一直都挺奇怪的。”
“……”
我无力的扭头看他,对他的吐槽正在以惊人的习以为常。
“咦?”我的视线忽然落在过道另一头,坐在我们右前方的一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件很薄的黑衬衫,车内并没有开暖气,在这个初寒季节,这么一件衣服实在有些单薄过头了。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料他却像是感应到一样,忽然转过了头。
居然还带着墨镜。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心里把他归到了怪人那一类,赶紧转过头假装看风景。毕竟被人发现“偷窥”还是很尴尬的。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上车之前还能看见太阳大半个身子,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厚重的乌云聚集在头顶,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我盯着黑压压的云层,一会儿想想刚才的那个梦,一会儿又想到江楚城。从我第二次用铜钱砸了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难道他又被我打散了一次吗?我一边想一边摇摇头,应该不会,不然铜钱上不会有那么大的戾气,连我一起排斥。
右手拇指摩擦着另一手的掌心,我还能回想起之前被铜钱刺着的感觉。
就在我想的入神的时候,车子猛地一个刹车,所有人都惯性朝前一扑。我的鼻子直接撞在了前座后背上,疼的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回事?”
“师傅你怎么开车的?不要吓人啊!”
车内瞬间怨声载道,一旁的叶弛也醒了过来。刚才他一下让他整个人都差点从座位上扑下来,还好前面有座位,不过他的额头也因此撞了上去。
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问:“停车了?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驾驶座:“不知道,突然就停下来了。”
叶弛皱起眉,身子稍稍坐起来,往前看去。
司机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撞、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