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侧头望着轩辕景宏的容颜,在烛火下,轩辕景宏的侧脸确实和轩辕长倾有几分相似。
柳依依有了一瞬的晃神,便赶紧别开眼睛。
“皇上的意思,依依也猜之一二了。皇上安心就好,不用再逢场作戏!待师父回来,我便会和师父提前婚期。待我成为魏荆的妻子,我便会离开王府,皇上大可放心。”
不知为何,轩辕景宏听到柳依依说的这一席话,有了一丁点很小很小的失落,随后就淹没在不堪在意之中。
“到时候,朕愿意为你们做个证婚人。”
“那就先谢过皇上大恩了。”柳依依俯首做个礼,接着道,“夜深人静,实在不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依依就不送皇上了。”
轩辕景宏也疲惫了,慢悠悠喝完杯中茶,终于起身,却不急着离去,慢条斯理地留下一句话。
“朕可当你说的是真心话了,待魏荆公子出现,朕就为你们操持婚事。你也年过二十了,也该早些嫁人了。”
“多谢皇上操心。”柳依依紧着嗓子说。
“不必,相识这么久,应当的。”轩辕景宏轻轻一笑,话落,衣袂一飘,才离去。
柳依依长吐一口气,瘫坐在床榻上,仰头望着床顶,久久无法舒缓心口中堵着的一口气。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将那口气吐出来,闭上眼睛,眼角尽是泪光。
她有些苍白的唇瓣,缓缓开启,呢喃了一声。
“长倾……”
她的手轻轻抚摸那个已经损坏锁头的盒子,又是一声痴缠的低喃。
“长倾。”
全无睡意,她披上衣服起身,怀里还抱着那个盒子。
走到院子中,在一株桂花树下,挖了个坑,将那个盒子,深深埋入底下,之后将上面的土壤结实压好。
站在树下,一袭白影翩翩。
仰头望着墨黑天幕上的一勾弯月,心中一片凄冷。
“长倾,该是我们别离的时候了吗?”
又是一声哀怨的叹息,她才缓缓转身,回了屋里。
夏侯云歌安排凤七娘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听说凤七娘不肯吃药也不接受郎中的治疗,就去探望。
刚推门进去,就见凤七娘挥着拳头不住打着自己的肚子。
夏侯云歌紧走几步上去,一把拽住凤七娘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要这个孽种!我和君意好不容易就有希望了!我不要这个孩子来破坏我们!”凤七娘恨恨地说。
“那就一碗堕胎药,解决算了!我会让所有人帮你保密,石君意绝对不会知道!”夏侯云歌甩开凤七娘的手。“这次任务,你帮了我大忙。若非你潜水入海,凭你那么好的体质,也不会动了胎气。我感激你,便会帮你,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帮你处决了这个孩子的父亲也好,帮你堕胎也罢!全凭你一句话。”
有了柳依依那次的教训,夏侯云歌不会再劝凤七娘留下孩子。
“有些东西,注定离去,那便早些离去,长痛不如短痛。”夏侯云歌道。
“哈!”凤七娘含泪笑了一声,摇晃着身子,衣领松散,香肩半露,整个人总是那般风情万种,给人一种妩媚之感。
“有些东西,大概就是注定得不到!长痛不如短痛?呵!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痛的!”凤七娘擦了擦眼角,勾起唇角就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顺子对我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好。在寨子里时,表面我是君意的女人,他却从来没碰过我。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一个正经的女人!熬不过长夜漫漫的孤寂。”
“原来你腹中的孩子是大顺子的。”夏侯云歌无奈了。
“不怕你知道,我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在报复君意!他让我做他的女人,却不碰我!我就要给他戴绿帽子!我要让他难受!可最后,难受的只有我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折磨你自己,也不是办法。”夏侯云歌道。
“我还能怎么办?我也不知怎么办!”凤七娘花枝乱颤地笑起来,“若我知道怎么办,就不会苦苦挣扎了。我喜欢的人,是石君意,不是大顺子!”
“可你怀了大顺子的孩子。”夏侯云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轻叹一声,“这种事,只能自己考虑,你想好了,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
夏侯云歌举步要出门,凤七娘忽然唤住她。
“王妃……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夏侯云歌缓缓回头,看向凤七娘,她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虚弱。“我曾经,怀着小福儿的时候,也有过你这样的挣扎。因为……”夏侯云歌笑了笑,“那时候我也不喜欢长倾,后来……我的心,渐渐全是他了,才庆幸,小福儿没有离开我。”
“可我真的好爱好爱君意。”凤七娘哭声扶住额头,满脸都是艰难的挣扎。
“你可能清楚分辨,你对石君意是爱?还是想要得到的欲望?如果你没有一丁点喜欢大顺子,怎么会与他发生那种事,最后怀上孩子。”
凤七娘固执的摇头,“因为我记恨君意,我不甘心我的美好年华里,都是独守空房!我是在报复他!”
“可你的报复,最后却报复了你自己。”夏侯云歌的声音有些飘忽,“如果你实在想不明白,那便不要去想了,顺着自己的心,腹中孩子是去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间。郎中就在门外,你随时可以唤他。”
夏侯云歌转身出门,身后传来凤七娘又哭又笑的声音。
看向站在院子的花树下的荣华,夏侯云歌轻轻笑着走过去。
“荣华姐,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
夏侯云歌偏着头,“看我做什么?”
“发现你的眉宇间,越来有越多挥不散的轻愁了。已不似初初认识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人想的多了,顾及多了,总是不能真正展颜了。”
荣华轻轻握住夏侯云歌发凉的手,“妹子,摄政王一定会平安回来。所有的事,都会过去,烟消云散,想开一些。”
“我还好的,荣华姐,你放心吧。”
荣华抬手抚摸夏侯云歌有些不好的脸色,“看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到底是怎么了。”
夏侯云歌知道,应该是罂粟毒瘾的原因,才会脸色越来越越差。
“很快,很快我就会全部好起来。荣华姐,你就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夏侯云歌笑起来,荣华的罗嗦,就像一位慈母,总是会让夏侯云歌心里充满暖意。
“有你这句话,姐就放心了。”荣华掩嘴咳嗽起来。
“荣华姐,你是不是染了风寒?”夏侯云歌赶紧为荣华顺背。
荣华摆摆手,“没事,就是昨天夜里,睡不着,起来喝点水,忘记披了一件衣服。也没觉得冷,大夏天的,早上起来,就头昏昏的。”
“你先回去休息,我就让大夫去给你瞧瞧。”
“又不是娇贵的身子,哪里需要大夫诊断。”荣华笑着推辞,“辰儿那孩子,一有时间就去找他爹,最近去的也少了。总是闷在房里,不爱出门。我得回去看看他。妹子,晚上想吃点什么,姐给你做。”
“荣华姐,府里下人多的是,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倒是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大夫好几个,府里也多的是药材,可不能挺着。”
“那是自然。你就放宽心,姐的心情好了,病也就消了。姐相信,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
夏侯云歌心口一颤,前方的战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
送走荣华,夏侯云歌站在树下,望着南方遥远的天空。
耳边总会隐约传来兵将激昂的厮杀声,一声一声敲击心头。
“在看什么?”不知何时,轩辕景宏出现在夏侯云歌身边,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酒气。
“没看什么。”夏侯云歌看疼了双眼,从天空离开目光,闭上眼睛。
“在担心长倾?”
夏侯云歌没有做声。
“他会回来,平安回来。”
“你怎么知道?”夏侯云歌偏头看向轩辕景宏,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锦缎长衫,整个人显得极为清俊。
“他总是能化险为夷,就是满身浴血,也会平安归来。十一年前是,现在也一样。”
轩辕景宏提起十一年前的过往,夏侯云歌心头一抖。
“当年他受那么重的伤,几乎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都能千里迢迢回到北越。”轩辕景宏看着夏侯云歌,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咬得却极为清晰,就好像带着试探与提醒的味道,在唤醒那段过往的记忆。
然而轩辕景宏没有在夏侯云歌的脸上看到过多的表情,反而是一片茫然。
“皇上是在提醒我,曾经给长倾的伤害吗?”夏侯云歌缓缓说。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和长倾能走到今天,着实不易,我都为你们捏了一把汗。长倾能抛下过去,你给的伤害,多么不容易,我想你也会珍惜他对你的感情。”
“我当然会珍惜。”
轩辕景宏似很满意的点点头,“世间之上,真正的有情人能走在一起,着实不多。”
他略有感触地叹息,随后笑起来,“我是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