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深深望着他黑如点漆的眸子,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热切的期盼。
她看懂了他眼中的期盼,那是一种难以实现愿望的奢望。
夏侯云歌笑着,心口却渐渐凉了下来,眼角也隐约潮湿了。她和他都清楚,他体内的魂噬不知何时发作,更不知何时夺去他的性命。
他想再给她留下一个孩子,小福儿那么健康,就有希望下一个孩子也是健健康康的。是她给了他希望,他决不能让这希望绝灭。即便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要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他觉得,孩子会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有孩子陪着她,将来也就有了依靠。而那依靠,光一个小福儿不行,那毕竟是女孩。只有一个男孩,才是夏侯云歌一辈子最强大的靠山。
“我会将最高贵的官爵留给我的儿子,给他无人能动摇的地位。”这是他能给她们母子的最大的承诺。
她浑身都酸软了,在他的怀里彻底融化成一滩水。
她好想告诉他,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她会想办法救他,她不会让魂噬夺走他的性命。可这话,她又怎么能说出口。
救轩辕长倾性命的所有希望,都在魏荆身上。
轩辕长倾忽视了夏侯云歌眼里的酸涩,疾步匆匆往后院走。哪里还是一向高冷如雪山,被世人仰慕的天神人物。活像一个禁欲很久的野蛮男人,急不可耐地想要与心爱之人共赴巫山。
一路上遇见的人,纷纷行礼退让,投来坏笑暧昧的目光,害得夏侯云歌浑身烧红,好像煮熟的虾子。恨不能在轩辕长倾的怀抱里,化成一个泡沫,任谁都认不出是她。
“日后你再不听话,我便这般惩罚你。”轩辕长倾见她羞窘得只会往他的怀里钻,倍觉受用。
“我……我哪里不听话了。”她声音都乱了。完全被他那句话点燃了心里的火,一路燃烧到头顶。好像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来回翻涌,脑子也变得涨热,没有清晰的意识了。
“你哪里都不听话。”轩辕长倾低笑一声,就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眼角余光忽然扫见一个人。
“倾倾。”
一声含笑的呼唤,让夏侯云歌浑身骤然冰冷下来。所有的热火瞬时消弭殆尽,本来绵软的身体,当即僵硬如一具死尸。
轩辕长倾发现夏侯云歌的异样,收紧了怀抱,硬是不肯将她放下来,全当她是羞涩难挡,未堪在意。
“魏荆公子,有何事?”轩辕长倾侧头看向站在回廊不远处的魏荆。
魏荆斜斜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宝蓝色的衫子随风浮动,笑意融融,格外亲和。
“自是有事找你。”魏荆扫了一眼夏侯云歌,眼角噙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冰冷。
“稍后再议。我会去找你。”
轩辕长倾现在可没功夫和魏荆商谈不痛不痒的话题,正要举步进门,魏荆已瞬息而至,一手搭在轩辕长倾的肩膀上。
“倾倾,我找你,可一向都是急事。”
魏荆话是对轩辕长倾说,目光却落在轩辕长倾怀里的夏侯云歌身上,那样淡淡的目光,没有任何异样,夏侯云歌却看出了警告的味道。
“既然魏荆公子找你,想来是十分重要的事。”夏侯云歌挣扎着从轩辕长倾怀中逃脱。
轩辕长倾见她脸上再没有丝毫方才的绵软似水,反而是一种比之前更加冷漠的表情,其中似有一抹极难发现的慌乱之色,不禁深眸微眯起来。
夏侯云歌匆匆进门,正要将房门关上,轩辕长倾却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
“魏荆,你有何事但说无妨。王妃不是外人,无需避忌。”
魏荆挑了挑眉峰,修长的手指摩挲下鼻梁,没有开口。
夏侯云歌知道,魏荆在等她拒绝。她用力甩开轩辕长倾的手,“我累了,休息了。”
她迅速地关紧了房门,将轩辕长倾彻底阻隔在门外。她靠在门上,迟迟没有力气再动一下。紧紧地闭上眼睛,虽然看不见门外的人,但还是感觉到他没有离去,正望着门里的她。
忍着自己的心,咬牙坚持了许久,门外终于传来清浅离去的脚步声。
可没过多久,轩辕长倾便又折返回来。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夏侯云歌正在整理小福儿的小衣裤,知道他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他,依旧认真做着手里的活。
半晌,他都没有开口。
她亦没有抬头看他,就好像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终于,他愠怒了,“到底怎么回事!”
夏侯云歌的手轻轻一颤,继续叠衣服。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凝眉喝问,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小衣服摔在一边。
“我又怎么了!”她霍地站起来,冷目瞪着他。
“你和魏荆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竟然这般直接地问了出来,也这般轻易地看穿了其中的微妙。
“我们会有什么事瞒着你?你又多疑了,摄政王!”夏侯云歌转身背对他。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用力转过她的身体,迫使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一字字地无比清晰地问她,“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事瞒着我。”
夏侯云歌被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盯得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总算镇定下来,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说。
“你觉得我瞒你什么?其实我什么事也没有瞒着你。是你自己多想了。”
轩辕长倾哪里肯相信她敷衍的话,“魏荆说找我有事相商,也没说出什么大事,你却在看见魏荆之后,对我的态度全然变了!若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岂会相信。”
夏侯云歌咬住嘴唇,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有力的说辞来驱散他心中的怀疑,想了想,道。
“你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你都没有坦诚相待,又何必让我与你坦诚相待?”
若可以借机争吵起来,再好不过。魏荆想要的,她便给魏荆!只要魏荆最后心甘情愿救轩辕长倾,她做什么都愿意!她现在是真的清楚明白要做什么了,她要轩辕长倾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被魂噬折磨,也不要去担心将命不久于人世,而做一些善后的举动。
她会心疼,会难受。她不要他这样!她会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当夏侯云歌看到轩辕长倾眼里的深沉,便知道自己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正要暗自松一口气,他却忽然一把捧住她的脸,靠的无比的接近,用力地盯着她的眼睛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你!你可能做到也毫无隐瞒地告诉我?”
夏侯云歌呆住了,手用力抓成拳,用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要沉迷在他的温柔里,也不要顺从自己的心,去做那与他再有任何亲密的举止。
“我问你,梅云现在在哪里?”夏侯云歌终于硬着自己的心,问了出来。
她果然见到了他眼中忽然浮现的落寞,连捧着她脸颊的手都有一瞬的无力。
“你知道吗?我多么不希望你,当着我的面,提及那个女人。”他的声音很沉重,带着点点心痛,不经意就痛了夏侯云歌的心。
“为什么?”她好想知道,为何他不希望她提及梅云。
轩辕长倾的声音忽然加重,手也开始用力,捏得夏侯云歌脸颊发疼,“因为,梅云是祁梓墨的挚爱!你是因为忘不掉祁梓墨,所以才偷偷放走梅云的是不是!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欺骗我自己,以为你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祁梓墨,你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做我的摄政王妃,做小福儿的母亲,做我轩辕长倾的妻子!”
夏侯云歌觉得他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肌肤上,一阵阵的刺痛。轻易就红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哽咽。
“我何尝又不是希望如此?可我们真的可以那样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手上的力道再一次加重。
夏侯云歌深深望着眼前神色上带着疼痛的他,伸手抚摸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每抚摸一下都是眷恋不舍的痴痴缠绵。
当她的眼角余光,看到门口一闪而过的宝蓝色的身影,她的心瞬时冰冷下来。
“我不妨告诉你,在我以为是祁梓墨刺杀的小福儿,我只身离开王府。戒备森严的王府,后门却无一人把手,是你故意放我走的对不对?”
“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离开王府!”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天亮了,赶紧派众多人手去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夏侯云歌疼痛的心口浮现一丝欢心,知道放她出王府不是他所为,那简直是对她最大的安慰。这一次,他没有利用她。也但愿,他能揪出那个陷害她的内奸。
俩人本已是最好的开始了,却又不得不将局面打破到最糟糕的程度。
夏侯云歌努力冷下声音,继续说,“我遇见了百里非尘,他劫持我。你猜猜看,我又见到了谁?夏侯七夕,她还活着!刀剑不伤,力大无比,她要杀我报仇雪恨!你猜猜看,最后是谁救了我?是祁梓墨,我们达成协议,只要我帮他找到梅云,他就答应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