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见过了太多大场面的黑风都有些情绪失控。
她脸上的表情一阵抽搐,口舌手脚都在颤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或许是沉睡失语太久,季念的声音语调没有一点点起伏,双眼深邃又冰寒继续问:“黑风,你说,谁办婚礼?”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黑风的双眼急剧紧缩,然后不敢置信地开口:“你叫我什么…”
季念皱眉,双眼微沉而冷淡地看她。
这还是他!还是以前不可一世无所不能的季念!
黑风激动地留下了眼泪,扔了手中的报纸用手背胡乱抹抹,惊喜又激动地开口:“你记得我,你什么都还记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喜到极处,黑风已经顾不得什么地位距离了,双手重重地拉着季念的手。
季念皱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地甩开。
径直伸手去拿被黑风丢掉的报纸。
报纸?季菡的婚礼!
黑风的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几个字,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季念才从昏睡中醒来,他现在不能接受大的刺激,她连忙伸手想要去抢,却被季念眉头不皱地散开。
虽然睡了这么久,但是在速度和力度上,黑风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双眼微微眯起,拿着报纸的手远远举开,看着版面上的标题念出声来:“世纪婚礼全民盛宴…”
或许是因为才醒过来,季念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一字一顿读得很慢却是很清晰…
黑风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人紧紧箍住,呼吸和心跳都力不从心。
心中悲痛又怜悯,这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要在今天醒过来。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季念的表情,声音破碎漂浮:“对,就是今天。”
头顶的人没有回答。
对于天生是冷血的搏斗者和杀手的黑风来说,现在这一刻比拿刀杀死她都还要难受。
心悬在半空中下不去上不了,黑风努力地吸气呼气,抬头正要安抚,医生专家突然推门进来。
他们的表情又是惊喜又是惊讶地,大喊了一声:“季先生!您醒啦?!”
季念像是冷漠喜静,对这样的一惊一乍真是接受无能,于是只冷着脸点头。
有些人就是这样子,沉睡着的时候像一副完美精致的画,可当他睁眼,就算是不说话,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凌冽纯正的王者之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专家们高兴得都快要哭了。
可是对着季念这张压迫十足的脸,却也是强忍着,按部就班地给他做完各项检查。
院长的嘴大大地张成o字形:“奇迹!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季念先生突然之间恢复,可不管是体力还是大脑都没有一点点受伤的样子。”
“什么?”
刚走进病房的张一旗尖叫一声,手中端着的箱子掉到地上去,他双眼惊喜像发疯一样跑过来:“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老大全部都恢复了?!”
暂且不说季念之前几乎已经算是死亡了,单就卧床几月却是没有任何异常和后遗症这一点,这简直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这几个月完全是围着季念转的医生专家们几乎都快疯狂了,一个个围在季念的病床前,双眼发出连绵不断探究的光。
虽然穿着病号服,但是季念眼中的冰冷和阴沉却是半点没有削弱。
他冷淡的眼神朝着周围转一圈,开口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医生们不自觉地抖了抖。
然后同时后退两步。
张一旗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往里面靠过去,当即就关心地想要去扶他下床。
季念眼神一冷,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开。
动作迅速而矫健地下床来。
因为昏睡了太久,病床边上根本就没有准备他的拖鞋。
他也不说话,直接赤脚踩在地面,眼神微微一凛,开口满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和冷酷:“我要出院。”
专家们面面相觑,这个重点病人刚醒来就闹着要出院…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还真是担待不起…
可是对于季念而言,他从来没有征求意见的习惯,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命令和指使!
医生们不懂,可是张一旗和黑风却是快速进入了状态,拉开呆若木鸡的医生们,给他留出一条路来。
张一旗眼明手快将备用拖鞋放在季念的脚下,他面色冰冷地穿好。
没有一丝的迟疑和留恋。
随着他刚才下床的动作,那份刊登着季菡和苏沛白喜讯的报纸掉到地上去,季念的眼像平静而深幽的寒潭,抬步踩在报纸上走出病房。
车上。
太久没有这种像战斗前夕一样,井然有序又热血沸腾的气氛,张一旗和黑风两人都有点不适应。
张一旗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回头恭敬又小心地问季念:“老大,现在出院你真的没关系吗?”
季念转头看着窗外,坚毅的轮廓在车窗上印出一个寒冷如雕塑一般的剪影,薄唇微动出口两个字:“回家。”
于是就不再多话。
黑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心里还记着刚才报纸的事情,于是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她的动作对拥有极强反侦探能力的季念来说,真的是太明显。
最开始还好,穿过两条街道之后季念怒了,皱紧了眉头双眼像利箭一样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黑风一惊,然后脸色苍白局促,有点不知所措。
恰好是红灯时间,车在最左边车道上停下来。
对面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同步直播着海心岛上婚礼的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全民盛宴的原因,路上的车很少。
于是画面中的音乐灯光和气氛,非常轻易地就感染了屏幕外的人。
在粉白两种玫瑰组成的花海背景下,苏沛白牵着季菡的手缓缓出现。
因为是补办婚礼,再加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季菡的父亲已经死去,所以就没有父亲挽着入场这一步骤。
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对苏沛白这样站在世界顶端的人来说,只要他喜欢,那就是规矩。
镜头由远拉近,画面上的两人十指相扣,对望的眼神细腻而温柔,满场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广场上有些情绪丰富的女孩子已经捂着嘴开始哭起来。
这样的场景真是太让人感动,尤其是这样的场景还出现在季菡和苏沛白两人的身上。
十字路口,红灯换绿灯。
可大家似乎都被广场屏幕上的气氛锁感染,居然没有一个人鸣笛催促。
黑风对这所谓的世纪婚礼没有一点兴趣,她的眼神担忧而缱绻,完全离不开季念的脸。
季菡对季念的意义,毫不夸张地说,似心脏似氧气,甚至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那个比他生命都还重要的女人,这样盛大而庄重地嫁给了别人。
黑风只这样看着就觉得心疼,她完全想象不到,季念现在应该是多么深刻而沉重的痛。
抿唇,深呼吸,黑风开口想要安慰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却是张一旗叹了口气率先说着:“海心岛,我们要去吗?”
在私事上面,张一旗对季念更像是朋友,所以他的语气倒也谈不上多么恭敬。
季念依旧是那样的姿势看着窗外。
他浑身像是被笼罩在一层寒气之中,就连出口的声音也结了冰:“我为什么要去?”
黑风心中一沉,这样的话多么负气,他终究是没有真正地放下。
张一旗正要继续劝,季念却是转过头来看他们,脸色和眼神冰冷依旧:“我跟苏沛白没有任何的合作关系,我为什么要去他的婚礼?”
跟苏沛白?
张一旗和黑风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开车!”季念毫不迟疑地,又出口下了一句命令。
车缓缓发动。
黑风的手心微微出汗,因为心情太过紧张,这次她连掩饰都没做,直接转过头来去看后座上的人。
广场上的大屏幕很快移动到车后,季念完全没有回头的医院,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冷笑,开口微带嘲讽地道:“kc总裁夫人,长得不过也就那样!”
长得不过也就那样…
一石惊起千层浪,张一旗猝不及防踩了一脚急刹,回头结结巴巴地问:“老大,您这是…”
在急刹之下,季念的身体因为惯性稍稍往前。
他看张一旗的眼神有了些愤怒的意味:“你停什么车!我又不怕苏沛白,我还不能说他女人丑了?!”
这!这!这!
张一旗和黑风快速地对看一眼,两人眼中的震惊不相上下。
季念这个表现真是太奇特。
而且绝对不是装的,按照季念的性格,喜欢就去说,恨就去打,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子拐弯抹角地去嘲讽或者打击季菡…
“老大…您真的没有认出kc总裁夫人来?”
季念横眉一瞪,是毫不友善的反问语气:“我应该认识她?”
“不,不,不…”张一旗连连摆手,接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动车。
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季念居然忘记了季菡。
所有的事情都记得,记得张一旗,记得黑风,记得所有所有的一切。
却把曾经对他最重要的季菡,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