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晚餐是苏大总裁钦点的,白粥,加水煮鸡蛋。
林每一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也不敢说,倒是佳忆乐得轻松。
将这两样分别放进电炖盅和电压锅里,设置好时间,然后她就拿了一个橙子剥,一边指导林每一拖地。
“这边,这边还有头发。”
“那里,那里,你倒是认真点啊!”
林每一撅着嘴:“佳忆姐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是电视剧里讨厌的皮条客。”
“哈哈哈哈。”
佳忆完全没有偶像包袱地笑了几声,回答她:“那你是什么?”
脸顿时涨红了,林每一跺了跺脚跟苏沛白告状:“沛白哥哥,你…”
话没说完,林每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了一声,然后凑到苏沛白的面前去:“沛白哥哥,你很热吗?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汗。”
“滚!”
苏沛白面色冰寒地说了这样一个字,一脚踢开面前的小凳子往阳台去。
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迎面吹来的风隐隐带了些春天的气息。
不够冷,不够让他清醒。
苏沛白打开水龙头,用那冰冷的水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拍。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不知道心里还是身上哪里出了毛病,不光觉得吴佳忆越来越顺眼,眼睛神态语气越来越熟悉,刚才还因为她那样的靠近有了反应。
活了这么二十多年,苏沛白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了怀疑,想要推翻的心思。
房间里。
林每一单手撑在拖把上,扬扬下巴指苏沛白,问佳忆:“他怎么了?”
佳忆耸耸肩膀:“谁知道呢。”
她在厨房里洗了手,转身进去房间。
拉开柜子抽屉,佳忆的手几次放在那文件袋上面又收回来。
看不看呢,看不看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证明了自己跟小白是亲生母子,自己就是季菡那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信心能够承受住这么多人对她的关心和爱,她没有信心确定,自己能够将季菡那一通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明白。
最最重要的是…苏沛白。
他一直在等的人,是季菡,不是吴佳忆。
就算证明了自己就是她,那么她的记忆,她的面容习性种种,都不可能恢复成原来季菡的样子。
如果让苏沛白因为这一份毫无生命力的文件资料,就勉为其难地回到她的身边,那么佳忆宁愿不要。
最终是没有将那份资料拿起来,因为季念的电话非常及时地打进来。
接起的前一秒,顿时就想到布鲁特医生的事情,佳忆接起来语气还是有些关心和紧张的:“怎么样了,还好吗?”
“咦?”季念低低地疑问了一句,然后将电话拿下来看一眼显示。
然后语气骤然上扬兴奋:“佳忆,你是在关心我,担心我吗?”
说着也不等佳忆回答地,自顾欢喜地说下去:“天啊,我们家佳忆知道关心我了,我真是不敢相信,特意看看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他那边应该是起了很大的风,所以他的声音有些漂,话筒旁边有突突的声音。
现在这种时候,佳忆也不好跟他多计较,稍稍放缓了语气问:“你在哪?”
“在国外啊!”
季念回答,声音中的欢喜雀跃,甚至像个死缠烂打的小孩子:“你想我了吗?”
被他这样的没皮没脸逗笑,佳忆对着电话轻哼了一声:“谁想你啊!我是担心…”
口中后半句布鲁特医生和科研室还没说出口,一道无比冰寒刺骨的目光向她投射过来。
话音止住,笑容僵在脸上,佳忆抬头看见苏沛白那黑如寒潭一般的眼。
对着佳忆一贯的嘲讽轻佻都没有,他的眼神中似乎夹杂了飞沙走石,滚动聚集成团,重重地朝着佳忆的心口砸过来。
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佳忆转过身去不看那个人。
不过脸上的笑容终究是恢复不出来了,佳忆对着季念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冷硬:“布鲁特医生没事吧,还有科研室其他人呢?”
“没事。”季念回答得简单干脆。
然后佳忆远远地听见那边有人在喊季念的名字,季念转过头用英语快速地说了一长串,然后有些焦急地对佳忆说:“真是遗憾,没有听见你说想我,我就要忙去了。”
佳忆语塞,她真是没有撒谎的习惯。
季念也难得地不再纠缠,快速地说了一句:“有事做了,晚点再打给你。”
“嗯,好。”佳忆回答。
正要将手机拿下来挂断,然后又听见那边的人在喊她:“佳忆,吴佳忆!”
“嗯?”
整个世界像是有一刹那的寂静。
他那边的风声也不在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在了。
佳忆的耳边全部都季念醇厚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撞进她的心底去:“吴佳忆,我很想你,想得快要死掉。”
季念跟苏沛白一样,他的言辞总是隐忍的含蓄的,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露骨地,对佳忆正面表达他的情感。
说完像是害怕听见佳忆拒绝或者回答一样,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
佳忆呆呆地将手机屏幕拿下来,通话时间:2分59秒。
后知后觉,电话挂断佳忆才从季念这个电话中,感受出一丝不寻常的信息来。
这个电话…
像是大战前夕,领帅的主将出征前最后一次跟自己家人的通话!
刚才那些风声,还有突突的声音,明显是直升机的螺旋桨,还有刚才跟季念对旁人说的话,明显是用英语在部署安排着什么,佳忆分明记得季念亲近的手下没有一个外国人!
不行!
这中间一定有事情!
佳忆拽紧了手机站起来,刚好林每一拖完了地,端着粥出来喊佳忆:“佳忆姐姐,吃晚餐了。”
快速冲出房间,苏沛白坐在那个小餐桌上,修长优美的手里拿了一个白水蛋在桌上把玩着。
“苏沛白!”
佳忆的眼中一亮,紧张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扑上去:“你说你安排了人跟踪他了是吗?”
手里依旧端着一锅粥,林每一对佳忆这样的问话有些不解,大眼睛看看佳忆又看看苏沛白,不说话。
苏沛白的表情已经恢复一贯的清冷和疏离,他微微低着头,冷硬的下颚和唇角,他似笑非笑看了佳忆一眼,明知故问:“他是谁?”
佳忆的双手撑在餐桌上,她站着比苏沛白坐着要高一点。
眼下是他黑亮干练的短发,精致如玉的五官,偏偏这个人的眼神和出口的话,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修罗。
没有一点点温度,没有一点点感情。
佳忆是真的着急了。
自己跟季念的关系说直白一点,就是拿着刀互相砍互相疼,但又是谁都离不开谁。
佳忆的命是他费了许多的心力救下来的,她以后还需要靠他去延续。
她是打算这样跟季念两看两相厌,但又彼此依赖一辈子的,他不能出一点点事情!
佳忆的眼睛红了,撑在桌上的手变成了趴,她低下头去迎上苏沛白的脸,开口满是哀求:“你告诉你,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呵。”
苏沛白的眼神依旧是那样不冷不热的,他满是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大战前夕,能不能保着命回来都不一定,他还能打个越洋电话跟你调情,他倒还真是对你有些心思。”
大战前夕?
能不能保住命回来?
佳忆被这几个砸得头晕,肩膀再也不能支撑住头的重量,她全身无力地趴到餐桌上。
她的眼泪从晶亮的眼中流到桌面上来。
苏沛白眼中无懈可击的冰冷总算是破裂了些,他无比烦躁地看了佳忆一眼,像赶一只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滚开,我要吃饭!”
佳忆像只游魂一样从桌子上爬起来,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
林每一一句话都不说,小心翼翼地将粥端过来放在餐桌上。
然后又转身去厨房拿碗筷和泡菜。
佳忆的眼中不断有眼泪流出来,苏沛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眼中有非常明显的烦躁和压抑,解开西装扣子,单手扯松领带:“要哭丧滚远点,不要影响我胃口!”
哭丧!
佳忆突然又被这个词语惊住,她的瞳孔快速紧缩,转过身子一把拉住苏沛白的手。
佳忆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细腻的。
因为紧张和热,她的手心里有不少的汗,将苏沛白那有伤口的右手紧紧握住,她手中的热气和触感,就通过那些旧疤痕一直传染延伸到苏沛白的心底去。
她是因为季念,在担心,在流泪,在害怕!
这样的认知和结论将苏沛白的心尖切开一道口子,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管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就是难过,就是暴躁暴躁得想要杀人!
他抽了抽手,佳忆紧紧拽着不放。
其实苏沛白也是没有怎么用力,他脸色紧绷眼神冷淡地看她。
佳忆咬唇,脸上和眼神满是沉痛和乞求:“我知道你很有办法,你很有能力,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好不好!”
因为哭泣,佳忆的鼻尖和眼角都是红红的,配上那微微凌乱的短发,五官精致莹亮,像个毛绒绒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