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放平的后座椅上睡着,身上搭了一条薄毯。
喝酒之后醒来头有些疼,她稍稍动了一下,前方驾驶座的西蒙便转过头来,他的笑容和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耀眼:“你醒啦?”
揉揉太阳穴活动着僵硬的手臂坐起来,季菡发现她们的车停在一条小路上,外面是大片大片的果园,路边的野花野草茂盛,叶子上还有晶莹的露珠。
昨晚的情形一一回笼,季菡疑惑地问:“这里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
西蒙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白皙的眼底有淡淡的淤青,他在座位上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开了门下车去站在地上对她道:“昨晚你睡着了我才发现你车的导航是坏的,开着开着就迷路了,最后没油了…”
“啊…”季菡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这是公司的车她也不知道,而且以前用导航的时候她一般都是用手机的,她有些内疚地:“那你该叫醒我…”
人家为了帮自己把车扔了,还连累这他这荒郊野外睡了一夜,季菡心里七上八下地非常不好意思,怎么觉得自己像是灾星拖油瓶一样…
“对不起啊。”季菡下车来才看清他们是停在这个果园的停车场里面,西蒙正蹲在田坎上对着水龙头洗脸。
他这样一个像神仙一样的人,就那么挽着裤脚袖子,像农夫一样在田间洗脸漱口,他脚上的灰色编织休闲鞋沾了些泥泞,向来出尘的裤腿上也是有些刮花和尘土。
“西蒙。”季菡眼睛干涩,突然喊了他一声,从两人认识开始,季菡一直都是把他当做工作上的陌生人来看待,就算上回去了他创作的画室,她也是因为想要还他钱,说到底季菡始终当他是转瞬即忘的陌生人。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显然西蒙也是记得这个问题,他背对着果园转过身来,看着季菡的笑容比阳光下的露珠还要耀眼。
季菡也是笑,双眼弯弯的,脸上还有在座椅上睡着磕出来的印痕,肌肤在这清澈的果园中发出光来,她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西蒙站起身来,眼若春风眉间带笑,话不对题地对季菡说了句:“水很好,空气很好,一切都很好。”
说完他就悠然地朝着果园那边去,一派自然地摘下一个金灿灿的橘子来,徒手剥开给季菡递过来一半:“很甜的。”
季菡默默黑线,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接过来道:“等下主人来了会喊抓小偷的吧。”
“哈哈。”西蒙听见季菡这个话,仰着头大笑了两声,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感觉。
人家这样的仙人都不在意,季菡这样的俗人自然是更不客气了。
宿醉晕沉了一晚上,此刻再吃这入口香甜的橘子,汁多沁凉酸甜适宜实在是太合胃口了!
西蒙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喜欢,于是一一摘下剥开然后给她递过来,两人就这么一个剥一个吃地,短短时间就解决了不少。
最后季菡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吃了,学着西蒙刚才的样子去水龙头下洗脸漱口,稍稍清醒一下才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回过头来问他:“车没油了,那我们怎么回去啊?我晚上还有事呢…”
季菡不吃橘子了西蒙也没有打算再摘了,从钱包里拿了些钱放在树丫上,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上前来洗手。
他刚把水龙头关上,接着两人身后就传来汽车轮胎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
“到了。”西蒙站起身来望过去,然后万般轻柔地对季菡说。
车停下之后下来一个大胡子胖子,他将钥匙扔给西蒙然后熟络地说:“还好你丫落难的时候知道找我,不然我都想跟你绝交了!”
西蒙无声笑了两下,拍拍胖子的肩膀说:“辛苦,改天请你吃饭。”
“别,你哪天有空把那副我的镇宅巨作画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胖子表情夸张地说着,眼角扫到季菡这边的时候稍稍停顿,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西蒙笑了两声没有再回答,转过头去问季菡的语气瞬间温柔了两个度:“你那台车上有没有漏下的东西?”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季菡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不好意思地摇头,然后就听西蒙对胖子说:“叫拖车也好加油也好,你到时候开去kc大厦还了就好。”
胖子爽朗地应了,西蒙便带着季菡往他新开来的那辆车上去。
所谓艺术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还好那个胖子没有对自己过多关照,也没有问西蒙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去上回那个别墅?”西蒙打开汽车导航问。
“嗯,对,谢谢。”季菡点头。
车沉默地启动,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西蒙一路上都在打呵欠,两个人都不说话。
季菡心里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有点想跟他明说自己和苏沛白的关系,但是他那边始终不问,自己也不好这样子贸然开口。
苏沛白那个顶级别墅区一看就不是季菡应该住的地方,西蒙就这么满脸平常地将她送到门口去,一点好奇或者是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是不是庸人自扰或者自作多情,只觉得跟他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觉得有些尴尬。
手机早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季菡索性又开始装睡。
刚刚才醒现在自然是睡不着的,于是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苏沛白。
昨天季菡卸妆出来就已经没有看见他,自己这样夜不归宿,他有发现吗,会是什么态度呢?
和苏沛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乱,明明没有发生很大的事情,但是日积月累一点点的猜疑冷淡不安积累起来,然后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伪装了。
车开进市区的时候天还很早,下了高速之后西蒙将车停在路口,从早餐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两袋包装完善的热食。
粗粮馒头热豆浆和煮鸡蛋。
“我刚才吃橘子了,不饿…”季菡接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西蒙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越来越心虚。
西蒙的双眼睿智透彻,脸上微微一笑像看穿了季菡心里的想法一样,将早餐放在手边的置物盒,柔声劝解:“就吃橘子对身体不好,早餐应该是一天美好的开始,不能马虎。”
季菡发现西蒙看上去年龄不大,但是从穿着打扮和说的话来看,他像自己父辈的叔叔一样。
人家都这么苦口婆心了,她再拒绝多矫情啊,从手边拿了一份默默地开始吃。
到苏沛白别墅的时候季菡的早餐刚刚吃完,吃饱喝足精神也不错,她跳下车去跟他道别:“真是非常谢谢你。”
西蒙双手握着方向盘,歪着头对她笑着挥挥手,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晚上见?”
晚上…季菡晚上的安排是杂志社的晚宴,西蒙这个意思是他也会去?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去开别墅的大门,刚推开走进去,就有一个大大的花盆精准无误地砸到她的脚尖。
青花瓷器摔破,有些泥土溅开到她的脸上。
她刚才要是走快一步,这个巨大的花盆就是砸到她的头上!
季菡的脸都吓白了,捂着心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顺着花盆砸过来的方向抬头望过去。
苏沛白穿了一件纯黑色短袖,站在二楼阳台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身后就是早晨刚升起的太阳,照得他整个人都金光闪闪,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落在季菡身上的目光却是没有一点温度。
二楼的阳台上有一排花盆,他的身前空缺了一盆,刚好是刚才砸到季菡脚尖的那一盆。
虽然刚才也想到或许会有一场风暴,但是季菡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想砸死自己,季菡的眉头一皱,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齿地喊:“苏沛白!”
金光闪闪中,那个身影稍稍动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应。
“你干什么!”季菡在原地跺跺脚,然后一脚将脚尖的青花瓷器踢远,怒气冲冲地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就差两厘米就砸死我了!”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季菡再火大气势上也是差了一截,穿过这个楼层的差距到了苏沛白那边已经没多大的恐慑力,当然其实苏沛白这人本来就不怕任何威胁。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语调平淡甚至是不无遗憾地:“真可惜,就差了两厘米。”
可惜?!
季菡被他这句话彻底激怒,这个人跟罗晚晚顾子茜都不清不楚,昨晚自己遇到危险不闻不问,现在差点砸死自己还说可惜?
心中的愤怒委屈无法言喻,季菡怒气冲冲地开门进去客厅,连鞋子都没换便要冲上去找那人理论。
她的鞋上沾了之前果园的灰尘,还有刚才花盆的泥土,在客厅和楼梯间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上去二楼苏沛白已经从阳台进来了,季菡将自己手上的包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扔过去,口中怒道:“苏沛白你这个疯子,我就是要死也不会跟你有半点关系!”
季菡的包被他轻轻一拨就落到地上,他高大的身材在房间里满满的压迫感,听见季菡的话脸上没有一点的波动,冷笑一声反问:“那跟谁有关系,你又勾搭上哪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