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了解季菡的还是许文怡,她刚才说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理智,说不能爱的就不爱。”
其实不管以前的沈昊,还是现在的苏沛白,季菡都很清楚不过,她不能爱。
当初沈昊沙滩表白的时候,大家都多年轻啊,谁说年轻时候谈个恋爱就要一生一世了?
更何况那是换女友如换衣服的沈昊啊。
后来和苏沛白领证之后,她独自在苏沛白的别墅里等了很多天,从天黑到天明,最后顾天后一通电话就把她打回原型。
跟这两个天之骄子玩,季菡除了努力守住自己的心这块底牌,她一无所有。
轰…
又是一声闷雷,打断季菡的思绪。
她呼出口气来,人难得糊涂,很多事情想太明白就没多大意思了。
“我并没有对你有什么要求,我知道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在努力迁就我,就当我欠你的。”
“以后有机会还吧。”
她狠了狠心,简单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季菡。”沈昊突然喊住她。
听见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季菡有一刹那的失神。
从很久很久开始,沈昊都已经不这样叫她了,他一般都亲昵地喊她“宝宝”,生气的时候他会喊她“季小菡”。
转过身来,季菡平静地认真地望向他。
屋外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美少年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分明,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飘忽不确定。
沈昊的手远远伸向季菡的脸,然后又黯然地放了下去,他问:“如果你们分开了,你可以回来吗?”
你可以回来吗?
季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觉得有些心酸,从来没见到沈昊跟人这样子的语气说话,像是讨好,又像是乞求。
可是他是无法无天世间无一的沈昊,沈太子啊…
沉默。
季菡在认认真真地思考沈昊的这个问题,然后她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给不了他答案。
老老实实地摇头,她平静地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想过?”
沈昊反问了一句,眼睛看了楼梯处一眼,眼神闪了一下,他直接地问:“那你先不要管我,你就说你和苏沛白会不会走下去。”
楼下小型寿宴似乎已经散场,大厅的音乐声停下来,外面的保镖也都离开了。
路边的灯在窗户玻璃的水珠上闪烁着好看的光晕,季菡定定地看着苏沛白空着的那个车位,垂下眼。
“我没有想要讨好暗示你的意思,但是你既然这么问了…”
说到这里,季菡稍稍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脸上有清浅的笑意:“你知道我不会撒谎,那我就明确告诉你,我觉得,我们迟早会有走到头的那天。”
现在的她和苏沛白两个人进去了一个怪圈,他一直在愤怒隐忍,她也是在努力地承受委屈。
两个人的利爪和牙齿都陷进对方的心里,彼此都痛,却都不愿意松口。
天彻底黑下去。
整个房间只有外面路灯照进来的光,沈昊轻轻走开两步,一把推开窗户,任雨夹杂着寒风飘进来。
盛冬的万年青长成很深的颜色,他摘下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
黑暗中只看见他的轮廓,像漫画中精心勾画出来的男主角侧脸,他直接靠着墙壁坐到地上去,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意味不明,他说:“你知道,我对你,最后悔什么吗?”
季菡面色平淡答:“你没睡到?”
“嘁,你倒还挺了解我。”沈昊笑了一声,那笑意沾染了丝丝缕缕的寒凉,比屋外的雨都要忧伤。
他稍稍沉吟一瞬,继续说:“你说那也算。”
“不过我最大的遗憾,是我对你太好了,没有感动你,到头来感动的却是我自己。”
向来阳光跋扈的人,到了现在,却有些多愁善感自怨自艾起来。
季菡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就像许文怡说那样,要让他死心啊…
她站在原地,看了黑暗中的人影一会,有点想问他和许文怡的事情,但是似乎以自己的立场又有些不恰当。
她轻轻叹了口气,决然地转身离开。
从阳台上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苏沛白车位上依旧没有车,季菡正想着该怎么回去,转过楼梯转角,被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啊!”
她一声尖叫还没出口,被面前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苏沛白?
他不是走了吗?
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楼梯角落里的人,浑身冒着寒气,黑暗中的眼睛像一头嗜血的狼。
愣了一下,季菡语气不太好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去哪了?”
季菡刚好站在路灯照得到的地方,小巧白净的脸似乎发着光,苏沛白只看了一眼,眸中的伤痛和绝望便碎裂开来。
她说的什么苏沛白完全听不到,满心满脑子都是刚才她那句,迟早会有走到头的那么一天?
跟他分开的意思?
一想到这一点苏沛白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脸色绷紧,浑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的手臂往大厅下去。
沈老太太跟老朋友约牌局去了,先前还热闹的大厅连灯都没有开。
他一路拉着季菡往外面走,季菡觉得头又疼起来,他手上的力气也很大,她一边去推他的手臂,一边喊:“苏沛白,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
苏沛白拽着她出来别墅大厅,豆大的雨点冷冷地落在身上,只一小会两人就都成了落汤鸡。
两人的心里都有气,苏沛白既不说话也不让季菡走,拽着她手臂的手像铁一样。
相互沉默僵持着,之前别墅门口的鲜花彩带装饰还没有拆,在风雨下散了一地,季菡咬紧了下唇,眼底有泪。
或许当初的结婚是没有选择的决定,可季菡骗不过自己,她心底终究是存了一丝侥幸。
但是面前这个人,一点一点,用他的狠毒多疑犹豫,将她想要跟他好好的念头压碎,直到现在,季菡已经不知道能辩解些什么。
她没有心,那他又何尝懂,什么是爱?
季菡即使再穷再苦,她依旧是原来那个她。
受不了乞讨受不了被施舍被支配,她是独立的个体,可是在跟苏沛白这段没有任何平等可言的关系中,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女子咬着下唇强自倔强的样子,苏沛白的眼睛眨了眨。
“我究竟是哪里不好…”苏沛白艰难地开口问。
心里那片结了冰的湖,此刻全部都破碎开来,一粒粒冰碴子扎进心脏里,苏沛白又痛又恨,最终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向她服软。
“你为什么不可以,像曾经爱他那样爱我呢……”
苏沛白的声音也沾了这冬夜的雨水,凄凉的,飘忽的。
他可以想象,以前沈昊和季菡谈恋爱时候那些年轻美好的时光,那样灿烂的散发着青草香的感情,为什么在他这里全部都变了呢。
苏沛白有些不明白,他想或许是自己的问题。
也或许是季菡对着他根本没那个心。
可是最让苏沛白难过的是,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地,忍着痛去爱她迁就她,为什么她还是想着分开?
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早知道许文怡让他听的是这样子的话,他还不如吃完饭就带着季菡走。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苏沛白觉得非常有道理。
以前只觉得季菡的心飘渺遥远,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人每天都在计划着逃离!
一想到这一点,苏沛白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手下用力,狠狠地拽着她的手从别墅大门出去,翻手间,手心里出现一把钥匙。
是季菡以前的家。
苏沛白的脸色很不好,季菡的神色此刻却只能用惊恐来表达。
原来苏沛白就是先前沈家老太太说的那个大老板…
是他把自己以前的家买了下来。
房屋被封查挂出拍卖的时候,他们俩还领证,可是为何这房子却到了他的名下?
季菡的心里钝钝的,有很多的问题想不明白,刚想要张口问他,瞬间就被夺去了呼吸。
苏沛白的双手如铁,不容拒绝地紧紧搂着她,季菡的背紧紧抵在客厅的门口,呼喊挣扎全部都无济于事。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就这样在她家门前纠缠,隔壁二楼长了万年青的房间,一直亮了盏微弱的灯。
苏沛白的力气很大,掐着她手臂的手像烙铁一样,他冷着脸直接打开门拽着季菡往楼上去。
借着照进屋子里微弱的路灯,季菡看清这屋子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仿佛还有慈祥的奶奶做好了饭等她。
突然回到这个地方,种种温馨安好的过往袭上心头,季菡觉得很想哭。
可是苏沛白一点回忆的时间都不肯留给她,他的手臂又冷又强硬,连拖带抱地强制着她往楼上去。
直到被他强压着躺到以前她房间里的床上,季菡才明白他的意图来。
不行,这个地方是她记忆中最干净纯真的部分,这是她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绝对不能被这样玷污!
更何况…
季菡的眼神往飘窗那一侧望去,白色纱窗外旁边房间的灯光清晰可见。
两个房间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要存了心听,很轻易就能感受到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