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黎清宁这个样子,兰擎眼中的惊痛愈发浓烈,眼前的这个女人,变得那么陌生,却依旧让人心疼。
他俯下身子将她扶上床,声音轻柔地说:“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替你叫医生来陪着你,然后帮你去找你的女儿。”
黎清宁看着他的脸,也许是因为他的话带着一种巨大的说服人心的力量,她眼中的慌乱褪去几分,乖乖地坐在床上,朝他点了点头。
她恍惚地望着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目光有些呆滞,眼底流转着一种沉默的悲伤。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是看着他眉眼之间的难过,自己的心会这么痛……
她把头埋进膝盖间,努力地回想着,可是始终只有零星的模糊的影子,想得再多,头就开始阵痛,最后她干脆放弃了回忆,默默地重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医生连夜对她进行了全身检查。
黎明的时候,一道亮光温柔地划破了深沉的夜幕,天边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看起来就像是黎清宁曾经亲手炖过的鱼汤一般,那样浓稠。
黎清宁被从ct室送回病房,整整三个小时细致的检查让她疲累不已,回到病房之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而兰擎则守候在诊室里,和医生讨论着病情。
那个中年医生给他展示了一大堆拍好的片子,得到的结论就是,她从高出坠落的时候,大脑受到了冲击,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颅内出血,脑子里的血块压迫到了神经,所以会出现选择性失忆的症状,患者会丢失一部分记忆,甚至会开始不认识身边某些无比亲近的人……
医生后面说的话,兰擎基本上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心底奔涌的痛楚和酸涩,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眸子流转着深沉的悲伤。
“她居然……选择忘记我……”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问道:“嗯?兰先生,您说什么?”
但是他却不理会医生的话,兀自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他站在病房外,看着坐在病床上,此刻正背对着病房门口静静看着窗外的黎清宁,他的心情就如同濒危动物一般不停挣扎着,但最终,只是徒劳。
他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
夏天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座城市,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到来,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迎接着它,各式各样的冰淇淋甜品店纷纷做足了进入旺季的准备,簇拥着争奇斗艳。
摩登女郎们裙子的长度一天比一天更短,少女们也换上了各式粉嫩的蕾/丝雪纺衣裙,大街小巷无一不散发着热烈的气息。
这可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小红也替茜茜换上了好看的欧根纱连衣裙和黑色的小皮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公主一样。
兰擎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门前的时候,一只手还牵着茜茜的小手。
进去之前,他在茜茜面前蹲下身,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妈妈这些天出了一些状况,所以她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我们要一起帮妈妈想起来,可以么?”
茜茜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他,然后认真地点点头,像是郑重的许诺一般。
兰擎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起身牵着她手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看到黎清宁之后,茜茜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一般,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小跑着扑向黎清宁。
“妈妈!”她一头扎进黎清宁的怀里,撒娇般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小脑袋,说:“我好想你啊,这些天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有乖乖听爸爸的话哦,我要亲亲奖励!”说着,把她的小脸凑上去。
看到她之后,连日来总是满脸心事的黎清宁脸上才总算绽放出些许笑意,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
“妈妈,你去哪里了呀?为什么离开了这么久,我每天都很想你很想你,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到你好多次,你在梦里亲亲我,可是我睁开眼睛,就发现你还是没有回来。”
茜茜越说越委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听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黎清宁把她拥在怀里,轻声说:“妈妈也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还是对不起,我的宝贝,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了。”
茜茜在她的怀里动了动,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脸满足地享受着久别重逢后的欣喜和开心。
半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黎清宁的怀里抬起头看,眨巴着大眼睛,说:“妈妈,你看,这几天没有你哄爸爸睡觉,他看起来都好累呢。”
她说着,眼神落在了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复杂的兰擎身上。
“爸爸?”黎清宁呆呆地看着茜茜,眼神触及兰擎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陌生。
“先回家吧,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兰擎走到床边,拿起他早先吩咐过护工收拾好的一些装着衣物的包裹,淡淡地说道,自动忽视了眼前的些许尴尬。
他一手提着包,一手自然地伸过去想要搀扶正要下床的黎清宁。
但是她选择自动忽视掉他伸过来的那只手,低垂着眼帘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缓缓俯下身子去穿好鞋子,看着茜茜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兰擎的手就那样落寞地悬在空中,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几秒钟之后,又无力地垂在身侧。
“爸爸我们回家喽!”茜茜开心地也跟着跳下床,伸出小手放在了兰擎刚刚伸出的那只手的手心里,然后又快步走到黎清宁身边,一把牵起了她的手,朝病房外走去。
他们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个令人艳羡的三口之家一样。
回到别墅之后,黎清宁站在别墅前环顾着四周,脸上带着同样陌生的表情,好像在这里生活的那些日日夜夜,全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转过头看着茜茜,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奈。
茜茜跑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惊呼道:“妈妈,你该不会连我们住的地方都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