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只离开水的鱼一样,那种紧迫的干涸感快要把她杀死,她不自觉地大口呼吸着,但是依旧觉得身下一阵钝痛,胸口也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无法喘息。
黎明到来的时候,窗外的风停了,清晨的雾气依旧笼罩着周遭的高层建筑,小区里的常绿灌木依旧郁郁葱葱,但是树叶上却开始结满了厚实的霜。窗外的空气中看起来就弥漫着些许秋凉,让人不禁想要裹紧身上的衣衫。
经过一夜的疯狂之后,躺在身旁的兰擎应该是疲惫极了,躺在身边沉沉地睡去了。
他应该是真的在沉睡吧,黎清宁轻轻坐起身,看着身旁的男人,他每每睡着的时候,脸上的锐气总会少几分,像是个俊美无害的美貌少年。
看着他的脸,她的心里有一次升起了那种仿佛被稀释过的悲伤,就像是一杯加了水的葡萄酒,已经没有了醉人的力量,但是还是闻得到清冽的果香,它敲击着你的神经,把那些曾经的过往摊开铺平摆在你的面前,让你无力承受。
她现在已经无法热泪盈眶了,于是那些难过,那些情绪,无处可发,郁结在心头,就像一只小拳头,时时刻刻,不眠不休地捶打着她的内心。
轻轻下了床,昨夜残留在身上的痛感让她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她走到衣柜边,拿出一只大箱子,开始默默地收拾着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衣物。
兰擎静静在她身后坐起身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垂下眼帘看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说:“我说过了,离婚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听到了心里那个摇摇欲坠的地方轰然倒塌的声音,忽然心中顿然产生了一种解脱感,这样真好,她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它。
半晌,他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甚至好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回过头,看到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高高的眉骨下眼窝显得很深,面容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仿佛肩上落满了白雪,胸口起伏就像是山脉般沉默而辽阔,眸子像是高远稀薄天空下的灿烂星辰,脸上的轮廓深邃而锋利。
“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同意,听明白了么?我不许!”他说完之后,从床上起身,迅速地穿好衣服,朝门外走去,就连他的灵魂里,都散发着一丝清冷而悲伤的气味。
紧接着,她听到了卧室外房门的一声巨响,那声音震得她心头微微一颤,那种感觉让她像是猛地被人砸开了外壳的大闸蟹一样,柔软的肉体瞬间暴露在充满尘埃的空气中,不安全感充斥在心头。
她静静站在原地,然后三分钟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扔下了手中正在叠着的衣物,转身跑出卧室,朝着公寓的门奔去。
她用力拧了拧房门,果然,大门被从外面反锁了起来。她回头看向鞋柜的方向,才发现她放在那里的钥匙也被他一并拿走了。
如果没有钥匙的话,这扇门就只有兰擎的指纹才能打开。
绝望忽然占据了她的心头,她身上一软,靠在门上渐渐滑坐在地上。
想了想,她愁眉苦脸地跑回卧室摸出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不假思索地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做一样,等待提示音响了还不到一秒,对面就传来了他有些轻快的声音。
“喂。”
“兰擎,你觉得这样把我关起来有用么?你这是非法拘禁人口,你就不怕我报警么?”她握紧手机,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一些。
他钻进早就守候在楼下的加长林肯房车,一边气定神闲地说:“你放心吧,这个小区住户都是备过案的,除非登记住户自己报警,否则警察是进不去的。”
下嘴唇被她咬得通红通红的,就像是刚洗过还沾着水珠的樱桃一样,“那你就不怕我开窗跳出去么?你以为一道门就拦得住我么?”
兰擎的声音里突然染上了几分笑意,说:“我对小区的安保很有信心,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巡逻,况且,你如果不怕摔得脑浆四溅的话,可以尽管试试。”他说着,把备好在车上的文件摊开在膝盖上。
“你……”黎清宁气结地说不出话,只好死命咬着嘴唇。
“会有人定时去送食物和必需品,你就哪儿都不要去,在那里好好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做。也不要想着怎么逃走,就算是你逃到天边,我也照样把你逮回来。黎清宁,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他说完,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一把挂掉了电话。但是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她冷冷地说出口的话,他的胸口像是要炸裂一般。
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呢?
黎清宁手中还握着手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
天空渐渐清晰起来。
清晨特有那种灰蓝色,慢慢地被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蓝墨色的雾感。秋日的阳光总带着一种粘稠的,混沌的美感。
它透过公寓的窗户照进来,用光线抚摸着她每一寸皮肤,但是却只带来一阵冰凉。它明媚地照耀过她的内心,但是却只让她的心更加淡漠而冰凉。
她知道,自己根本跑不过那个男人。就像从来都没有谁见过谁坐在轮椅上能够跑得赢开着兰博基尼的人。
就算是她出了这扇门,但是严苛的门禁也不会让她走出这栋楼。
黎清宁认命地在这座房子里像是一只灵魂一样来回游荡,但是思绪却始终无法定格,走到了这一步,就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有些束手无策了。
这一天对于她而言过得无比漫长,她一遍又一遍审视着自己的心,但是到头来却发现,她自己都看不清晰。
夜晚来得仿佛很猝不及防,夜幕像是被一只大手生生拽下来一样。她窝在沙发上,看着白天兰擎吩咐送来的精致的食物和汤,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一天下来,瘪瘪的肚子开始诚实地向她摇起了白旗,在她的身体里吹起了反抗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