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午时分,大家大多在外面或者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度过自己的午休时光,所以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可是尽管如此,在林白走进来那一刹那,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瞬间变得更加狭小起来。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毫无疑问,黎清宁永远是输的一方。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林白张牙舞爪的气场压得呼吸困难,虽然她只是脊背挺得笔直,留给自己一个高傲的背影。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却现实,她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每每遭遇困境总有王子骑着白马前来。
她只是一粒现实世界的小小尘埃,永远有意想不到的境地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你怎么了?”林白的声音清冷,这句看似像是关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总是让人想要摩挲着下巴斟酌一番她话里的含义。
黎清宁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林白微微侧过身,用眼角快速在那个女人看起来十分苍白虚弱的小脸上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黎清宁体力透支了太多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林白在转回去的时候,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不屑的“哼”。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快点到达公司门口,然后成功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自己扔进车里赶紧到达医院。
电梯好不容易到达了一层,她咬着牙撑起最后一口气,赶在林白前面冲出了电梯。她甚至感觉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来自林白的那种不可思议又带着些许轻蔑的目光。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毫无保留地用它所有的热度炙烤着大地。
公司外面宽敞的柏油马路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如果此时打一个生鸡蛋在马路上,恐怕那个鸡蛋也会立即变得外焦里嫩,鲜香可口了吧。
她想此时如果走到太阳底下,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呲牙咧嘴地化作一股青烟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在心里笑自己,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都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有力气去想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不停地冲着马路上一辆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招着手,可是无奈那些司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致地选择无视这个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绝望的女人。
林白开着车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迪奥限量款墨镜微微褪下,眼珠向上用眼白看了看她,唇角浮现的那抹微笑带着明显的嘲讽和不屑。
她分明看得到黎清宁脸上的那种虚弱,可是还是选择无视,水晶指甲转动着手中的钥匙,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便绝尘而去。
胃部的疼痛变得更加密集起来,就在黎清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眼睛一闭,倒在马路边上死得很难看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像一道光一样,照进她此刻暗无天日的心里。
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她一把拉开出租车的车门跌了进去。
那个挺着啤酒肚,头顶有些微微谢顶的司机大叔俨然被这个姑娘上车的阵仗吓了一跳,问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他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这个仿佛在垂死挣扎的女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疑惑。
“医院……医院……”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她怕看到那个大叔拧着眉头,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此刻的她,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她生命的消耗一般,她甚至觉得自己小腹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都有些隐隐作痛,整个人斜斜地倚在车门上。
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她的脸颊滑落,看起来就像是在她的头顶下了一场雨。
她看着窗外不停向后疾驰而过的一栋栋高楼大厦,还有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忽然觉得很孤独。
这种从内心油然而生的巨大的凄凉感好像冲淡了来自腹部的疼痛,但是却让她觉得更加难熬。
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她就像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一粒尘埃一般,即使是自己现在忽然消失,可能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古人总说,老来多健忘,病中常忧思。
比如此刻本来就脆弱不堪的黎清宁,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汹涌的孤独感一步步逼近,走向崩溃的边缘。
她感觉鼻头一酸,然后眼泪就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还没有来得及把它们重新逼回去,那些眼泪便前赴后继地顺着眼眶滑落,根本不受控制。
那个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语气里带着担忧地说道:“姑娘,你哭啦?怎么了?哎,人生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坚强一点。”
黎清宁慌忙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眼睛看着窗外说:“没有啊,师傅你看错了,那是汗水。”
但是那个大叔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接下去。
每个人,都有着那些不愿意示人的脆弱,所以当你无心看到了别人悄悄舔舐自己伤口的时候,只要悄悄走开就好。他们不需要安慰,只要一份短暂的安宁。
过了而立之年的大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车子在医院的大门前停稳之后,黎清宁身子微微向前倾,把手摊开在那个大叔面前,一张皱巴巴的被她手心的汗水濡湿的一百块出现在大叔眼前。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不用找了,还有,谢谢您的安慰。”说完,便快速下了车朝医院的正门走去。
司机大叔手里攥着那张一百块,看着她微微弓着的瘦削的背影,却带着一份不服输的倔强和傲气,微微摇了摇头。
哎,太过坚强的姑娘始终不被爱,这可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定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掉转车头,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黎清宁不停地深呼吸为自己加油。她一个人排队,挂号,找门诊地点,在人满为患的医院里就像是一条小小的沙丁鱼一样来回穿梭。
此时胃部的疼痛依旧不停地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让她时不时皱起眉头咬紧牙关。
就在她终于找到门诊的诊室,坐在候诊区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只大手带着欢快的力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