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夏季,在杜小仙的印象中就是不停的开会,见客人,谈合约,周而复始,单调却并不枯燥,她小小的身体里面,象隐藏着巨大的能量,有时侯开会到深夜,人人困的人仰马翻,她还能精神抖擞的替大家冲咖啡。
一个女人,瘦瘦小小,却能这般以身作则,许多从前瞧不起她的公司高层,也慢慢接受并辅佐她。
入初的时侯,陆定深终于回亚湾去了,在他看来,杜小仙其实有经商的天份,这或许是遗传了他的基因。她做得很好,而且很有兴趣,每天乐此不彼,除了工作就是学习。她没有因为失去丈夫而变得颓废,没有枯萎,反而焕发出他从未见过的光彩。所以他很放心的走了。
每个周末,小丁会把顾念念接到G市来跟她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送到祖宅去。对杜小仙来说,这是非常宝贵的时光,她会把工作和学习都丢在一边,好好的陪伴女儿,陪她吃饭,看电视,聊天,了解她在学校里的一切,顾念彬不在,她要尽可能的给女儿双倍的爱,并且不想错过女儿点点滴滴的成长。
杜小仙把自已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想起过顾念彬了,超负荷的工作让她身心疲惫,每天很晚才回到家,往床上一躺,不出两分钟就能睡着。所以一直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好象是刚刚才醒来,眨巴眼的功夫,又到了睡觉的时间。
其实不是不想,在某个低眸的瞬间,在某个出神的刹那,或是在短暂的梦里,她都是想他的,把时间安排得那样紧迫,就是害怕想他,可是总有时侯被他钻了空子,让她有短暂的失神。
比如现在,程睿彰敲了敲她的桌子,杜小仙才有些愰惚的抬起头来。
“顾太太,”程睿彰见她出神的看着桌上的照片,知道她肯定又在想顾念彬了。
听到声音,杜小仙彻底清醒过来,“你找我有事?”
“这是上次我们一起去谈的那个项目,对方给了答覆,但提了一些苛克的条件,你看一下。”
杜小仙接过来,边看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程睿彰说:“虽然条件苛克了点,但利润还是有的,不过我觉得最好是不合作。”
“为什么?”杜小仙仰着脸问他,突然意识到他还一直站着,忙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程总,你坐下说嘛!”
程睿彰笑了笑,坐了下来,说:“我觉得对方提这样的要求,是落井下石,欺负顾氏没人,我们没必要跟他们合作,传出去,好象顾氏换了掌门人就真的不行了似的。”
“你也不要这么想,”杜小仙叹了一口气,“对方有这样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毕竟念彬是真的不在,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确实不能令人信服。不过他们不知道,顾氏还有你这样一位能干的总经理。说实话,如果没有你和孟秘书,我早撑不下去了。”
“顾太太,你千万别这么说,”程睿彰由衷的说:“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都钦佩得不得了呢。说你是巾帼不让须眉。”
杜小仙哈哈笑起来:“我那是赶鸭子上架,你们不笑话我就不错了。”她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又说:“这也算是我经手的第一个项目,我还是希望可以做,如果做成了,我会更加有信心,大家也会对我更有信心吧。”
“好,既然顾太太决定了,那我就去和对方再沟通一次,希望可以把条件再协商一下,看他们能不能做出一点让步。”
“好,辛苦你了,程总。”见程睿彰起身要走,杜小仙也忙站起来。
“顾太太,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程睿彰笑着请她回坐:“要记住你是代理总裁,就要有总裁的样子,不要总是对下属这么客气,会灭了自已威风的。”
杜小仙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威风啊。”
“没有就要培养,不然哪有人怕你。”
“我干嘛要人怕我,大家做朋友不好吗?”
程睿彰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工作上的事,他说什么杜小仙听什么,但某些方面,代理总裁就有些固执已见,或者是她性格使然,又或者想打亲和牌,但做为一个领导人,失了威严,管理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司这么大,人员这么多,随随便便就会让人钻了空子。
孟子何正在打电脑,余光瞟见程睿彰出来,手一抬,往椅子里一靠,也不说话,就这么鼓着眼睛看着他。
程睿彰照例是当作没看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突然又退回几步,说:“你劝劝顾太太,把顾总的照片收起来吧,她看一回伤一回心。”
孟子何冷哼一声:“顾太太伤心,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想念丈夫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可不是薄情的人!”
程睿彰听她话里有话,懒得跟她说,径直走出门去。
孟子何气得踢了一下桌子脚,暗暗骂了句混蛋。
人人都以为她和程睿彰在交往,最初的一个多月,他们也确实象那么回事的相处了一段,但自从顾念彬出了事,他们的关系就变了,因为惊慌,整个公司乱了套,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特别是她和程睿彰,简直就是无身无术。
没时间约会也就罢了,问题是那段时间,做为杜小仙最倚重的左右手,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可是程睿彰压根就不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象她只是普通同事。气得她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明明对她形如陌路,可是突然会在某个夜晚打电话给她,话语简单,声音亦平淡:“在家吗?”
“在。”
“我过来。”
“好。”
她答得更简单,声音亦平淡,但挂了电话,她就跳起来,收拾屋子,焚香沐浴,把自已洗干净,坐在床上等他。
是的,她沦陷了,虽然程睿彰并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但她就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她从小聪明漂亮,被男生们追捧,所以心高气傲,程睿彰并不是那种帅到掉渣的男人,家世也不显赫,但她就是莫名的被他吸引了!
把尊严和委屈抛到一边,他说来,她就等。
大家都是成年人,深夜过来代表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不过男人的技巧真是好得没话说,在烟花齐放的时刻,她只想到了一个词:欲仙欲仙!
偶尔她会困惑:倒底是爱这个男人,还是爱他的床上功夫。
程睿彰对她从来不会什么柔情蜜意意,摘了眼镜的他看起来跟平时很不同,仿佛有些陌生,他一声不吭,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那双黑沉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好象她是一只猎物,这目光让她心里一阵阵酥麻,竟然泛起期待。
男人从来不在她那里过夜,事后只是象征性的亲吻她额头,然后沉默的离开。
第二天再见面,他依旧是冷淡,她气得抓狂,却无可奈何,是真的无可奈何啊,因为过一段时间,他又会给她打电话,而她总是冲口而出的答应。甚至时间长了,他没打过来,她会耐不住,主动打过去问他要不要来?
男人有时侯会在电话里沉吟,仿佛在考虑,那个时侯,孟子何真的觉得很难堪,觉得自已太贱作,电话贴在耳边似熨斗一样烫,沉默中她分分钟想挂断,可是竟然没有,挂断了,她就没有勇气再打了,挂断了,或者男人以后再也不会找她了。
好在每次程睿彰都会答应。这让她觉得还好不是那么的丢脸,至少他对她还是有兴趣的。
虽然是气呼呼,孟子何还是趁着送咖啡进去的时侯,跟杜小仙提了一句:“小仙,顾总反正在你心里,看不看都一样,把照片收起来吧。”
顾念彬不在,孟子何私下里又开始叫杜小仙的名字,起初只是为了表示亲昵,后来是想气一气程睿彰。
因为有一次被程睿彰听到,数落了她几句,她不服气,就偏不改口。看他微皱眉头的样子,她心里倒腾起一种恶作剧般的痛快!可心底却是悲凉,知道只有这样,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才肯多看她一眼!
孟子何以为杜小仙不会听她的,没想到她无声的笑了笑,真的把顾念彬的照片放进了抽屉里。
看杜小仙这样顺从,孟子何又有些于心不忍,解释说:“我是怕你看着伤心。”
“我知道,”杜小仙轻吁了一口气:“我也怕自已伤心。”
她起身走到窗边,扭头看着窗外,蓝天白天,阳光灿烂,对面高楼的尖顶象柄利剑,直指苍穹,蓝色玻璃幕墙闪闪发光,远处高楼林立,楼下车流如河,行人如织。
如此繁华盛世,你真的不舍得回来吗?夏天已经过去,你若还不回来,是要等到冬天吗?
孟子何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在心里喟然长叹,想念真真是世间最痛苦的折磨,她想念的人就在身边,至少还可以看得到,而杜小仙想念的却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