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二话不说,忙从包里翻出萧伯年给的那张银行卡,又把兜里的零散钱全掏出来,一古脑的塞在顾念彬手里。
顾念彬看着手里的钱问:“全在这?”
杜小仙点头:“就买了一张车票,全都在这了。”
顾念彬看着小姑娘叹了一口气,全给了他,不给自已留一点吗?不是打算离开他吗?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她要怎么活?
“你真的不跟我走?”顾念彬再问。
杜小仙半垂着眼,摇了摇头。
“那我真走了。”
“好,”杜小仙仍是没抬头看他,轻声说了句:“哥哥再见。”
再见你个头!顾念彬心里直冒火,偏是拿一根筋的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知道密码,”顾念彬粗声粗气的说。
“密码是……”没等她说出口,顾念彬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卡,以后你还要用的。”
在杜小仙的印象中,顾念彬的手一直是温热的,但此时捂在她嘴上却是冰冷,她意识到不能再拖了,说:“赶紧先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你真要生病了。”
顾念彬站着不动,“你跟不跟我走?”
“跟,跟,”小姑娘迭声说着,先跑到隔壁的小店买了把伞,撑开来给顾念彬。
顾念彬接了伞,把杜小仙扯到怀里,两人在漫天风雨中艰难的走着。车站边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旅馆,环境并不是很好,杜小仙怕委屈了顾念彬,特意挑了其中看上去最气派的一间旅馆,要了一间双人标间房。
进了房,杜小仙赶紧催促顾念彬去洗个热水澡。
顾念彬斜眼睨她:“你不会趁我洗澡的时侯跑了吧?”
“不会不会,”杜小仙举着手认真的说:“我保证不会。”
顾念彬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你对我做过那么多保证,有用吗?”
杜小仙脸一红,嗫嗫的说:“这回我真的保证。”
顾念彬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你如果真的跑了,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杜小仙老老实实的点头,在她眼里,少爷是有这个本事的。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顾念彬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到浴室里去洗澡。
听到里头水响起来,杜小仙偷偷的溜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跑了几个地方,终于给顾念彬凑足了全套的衣服,只是钱也花得所剩无几。回到旅馆,她找老板娘要了一块生姜,然后赶紧往房间跑。
她在买衣服的时侯,顾念彬洗完澡出来了,浴室门一打开,他的心就突的一沉,杜小仙不在!
她还是骗了他,居然还是骗了他!顾念彬气得抓狂,抓起桌上的烟缸狠狠的摔在地上,不解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又要摔,却发现那是杜小仙的包包。他愣了一下,把包包放下,正要打开来看,门开了,杜小仙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来,扬着小脸对他笑:“你洗完了,来试试衣服合身不?”
顾念彬连忙:“哎——”了一声,跳过去把她拉住,“小心点,地上有玻璃。”
杜小仙这才看到地上的碎玻璃,说:“怎么啦?”
“不小心把烟缸掉地上了。”顾念彬轻描淡写的说。
杜小仙微皱了眉,嘟噜着:“打碎人家的东西要陪的啦,我没多少钱了,还要买吃的。”
顾念彬马上说:“这个我自已陪。”
“你不是没有钱吗?”杜小仙扬着小脸问。
顾念彬面不改色的说:“现在没有钱,以后再陪不行啊!”
“当然不行,”杜小仙说:“谁信你啊,算了,我呆会跟老板娘说说好话,要她便宜一点算。”说着把买的大包衣服塞给顾念彬:“你试试大小,不合身我再去换。我先把地上收拾了。”
“我来扫,小心扎着你。”顾念彬看她去拿扫把,忙跟了过去。
杜小仙回身推了他一把:“不用,你赶紧试衣服去,我怕时间隔久了,不好再换了。”
顾念彬只好把衣服拿到浴室里去换,杜小仙买的都是街边小店的衣服,这种衣服从面料到款式都属于低档货,别说穿,顾念彬平时看都不会看,但这是杜小仙给他买的,在一起这么久,她第一次给他买衣服,顾念彬一件一件拿出来看,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和幸福。
从里到外一整套,加上内裤袜子和鞋子,一共是六样,顾念彬估计是花了不少钱,不然杜小仙不会说没多少钱了。其实从杜小仙推门进来,他就知道自已想错了,心情一下从谷底升到云宵,再听她稍稍有些抱怨的口气,心情越发明媚起来。所以顾念彬很愉快的把衣服换上,这些衣服尺码不是很正,也就勉强还算能穿。顾念彬看着镜子里的自已,不由得笑了起来。裤子有点短,象九分裤,毛衣又很长,从外套的下摆处露出来,土黄色的茄克穿在身上,象是个作小生意的。
顾念彬又把头发擦了擦,整了整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杜小仙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正背对他捣鼓着什么。
“仙儿,”顾念彬叫她。
杜小仙一转身,很是惊喜的打量他:“还不错嘛!挺好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顾念彬违心的附和她:“是,我也觉得挺好的。”天晓得要是让邵柏青看到他这一身,怕是连牙齿都笑掉。
杜小仙递了一杯水给他:“快趁热喝,我煮的姜茶,可以驱寒。”
顾念彬端着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有些稍辣,他问:“你还买了姜?”
“没有,问老板娘要的,”杜小仙一直盯着顾念彬身上的外套看,啧啧两声:“好看是好看,就是贵了点。”
“多少钱?”
“老板开价四百呢,”杜小仙说:“我还两百,他不肯,说再加伍十,少一分都不卖。要不是急用,我才不买呢。”
“所以,”顾念彬眨了眨眼睛:“你这是二百伍买的?”
“对啊,”小姑娘颇有些不甘的说:“最贵就是这件了。”
顾念彬对这种廉价的衣服不感兴趣,不过倒底在商界摸爬滚打了数年,粗粗一估,这件衣服的卖价最多一百伍到一百捌左右,小姑娘买贵了,他在杜小仙脑门上弹了一下,好笑的说:“你个二百伍。”
小姑娘不懂,“二百伍什么意思?”
这世上不懂二百伍是什么意思的估计也就她一个,顾念彬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滔滔浊世,物欲横流,到处都是陷井,这么单纯的小姑娘,真的离开他,怎么活得下去啊!
“就是你很精明的意思。”顾念彬信口开河,不想让杜小仙知道被人耍了。
小姑娘很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冲他笑。
“你还有多少钱?”
“卡里还有七百,”杜小仙把口袋里的零钱掏出来,略微一数:“零钱有七十六块五毛。”
顾念彬有些苦恼的看着窗外的大雨:“这雨怕是还要下两天,走不了,得在这里再住着,这点钱不够用啊!”
杜小仙问他:“打个电话回去让他们来接你,不成吗?”
“不是说了我走得急,没带手机吗?”顾念彬站在车站售票大厅说这句话的时侯,手悄悄伸到口袋里把手机关了。
“那,”杜小仙想了想,说:“楼下大堂有电话,可以在那里打。”
“不记得号码,”顾念彬面不改色的撒谎:“号码都存在手机里,从来都没记过。”
杜小仙觉得这倒是真的,因为她手机里的号码,她也一个都不记得,全是顾念彬存好的,打电话的时侯,只要翻通讯录就行。
“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顾念彬慢慢的唆着姜茶,觉得胃里一点点暖和起来。
杜小仙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说:“肚子饿了吧,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顾念彬这时才想起来杜小仙的裤子也湿了,他伸着手说:“钱给我,我去买,你找老板娘借个吹风筒,把裤子吹一吹,湿湿的粘在身上会着凉的,别我没事,你自已倒感冒了。”
杜小仙便把钱给了他,两人一起走出门去,杜小仙借了吹风筒回到房间,先把头发吹了吹,然后才吹牛仔裤。牛仔裤厚,湿的面积又大,吹了半天也没有干多少。杜小仙拿吹风筒的手都酸了,她索性把裤子晾在椅子上,自已裹着被子靠在墙上休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迷迷盹盹的睡过去,身子滑下去,头歪在一边,头发零乱的散在枕头上。
顾念彬回来的时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轻轻的关上门,把买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悄悄的走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沉睡中的杜小仙出神。
这一个下午,他也是精疲力尽,心绪起起落落,从她离开时的悲伤,到找到她时的欣喜若狂,从她不愿跟他走时的失落,到她妥协的欣慰,从以为她再次逃掉的愤怒,到她替他买衣服回来的感动,顾念彬觉得自已象坐了一趟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从低谷冲向云宵,又从云宵坠落谷底,然后再一次反弹。
有一绺头发遮在杜小仙脸上,顾念彬动作轻柔的替她拂开,手指触到小姑娘温润的脸,杜小仙眼皮动了动,顾念彬赶紧缩回手,一动也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