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两分轻佻三分试探五分真心,他凝神细听莫相离的反应,没想到短暂的静默后,手机彼端却传来一阵盲音。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忽闪熄灭的手机,心底错愕极了。他第一次对女人说甜言蜜语,她的回答却是干净利落地挂断他的电话。
他不由恨恨地想,为什么凡事只要遇上莫相离,他就屡踢铁板?
而车内的莫相离,短短的六个字,就像一颗巨石砸进她的心湖,骤起涟漪,她的心脏一阵紧缩后狂跳不止。惊惶失措之下,她摁断了通话。
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她顿时无所适从起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令她整个耳根都红起来。
这个妖孽,难道就不能消停些吗?
他说他想她了,为什么那一刻,她的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那样的失速,那样的心悸,那样的沉醉其中……
她几乎都要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只是不可信,不能信。
正当莫相离陷入沉思时,车窗外罩上一道暗影。景柏然看着坐在车内发呆的莫相离,心底那股想掐死她的冲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低一叹。
他手指轻敲车窗,沉声说:“开门。”
莫相离立即回过神来,看到车窗外西装笔挺的某人,明显又是一怔。怔忪过后,她忆起刚才他说的话,脸一下子红了。
开启车锁,他高大的身子便坐进车里,狭小的空间里刹时充满了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她不自在的动了动,“你怎么下来了?”
景柏然侧过身,静静地凝视她,审视的目光顿时让她如坐针毡,半晌才幽幽的指责:“阿离,挂人电话的行为很不礼貌。”
“我哪有,分明是你说的话……”让我心神大乱……,在景柏然略带指责的视线下,莫相离怎么也没法将后半句话坦然的说出。
“嗯?”
“……”莫相离扭动了一下,转移话题,“我还没吃午饭,要不我请你吃午饭?”
“又去昨晚那种地方?”景柏然无奈地看着她,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可见他刚才那句话确实在她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他想:阿离,不要逃避,因为你会发现那只会无济于事。
莫相离白了他一眼,嘲讽道:“像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是看不上平民百姓吃饭的地方,我也不会自讨没趣,你说吧,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景柏然盯着她神秘一笑,他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但仍不忘促狭问:“真的?你不怕到时候饭没吃成,反被我吃了?”
“怕,怎么不怕?”莫相离一幅害怕得发抖的模样,继而大无畏的说:“那也要看看到时候是你吃我,还是我吃你。”
莫相离发现与景柏然相处,就得把脸面豁出去,否则你越是害羞,他就越想逗着你玩。
景柏然一愣后,双手一摊,作躺平任扑状,笑曰:“来吧,来吃了我吧。”
莫相离的双颊立即红云罩雾,她恨恨的磨牙,真想扑过去咬死他。果然,比无耻,她远远不及他。
戏闹一阵后,景柏然开车带她来到本市刚开的意大利餐厅。入座后,侍者拿来菜单,两人各点了一个套餐,侍者应一声“请稍等”,便将空间留给两人。
餐厅内放着舒缓的小提琴音乐,气氛甚好。
景柏然舒适的倚着椅背,淡淡地睨着对面仍存有怒气的莫相离,轻笑道:“阿离,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莫相离怒瞪他一眼,讥诮道:“先生,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已经过时了,请问我是像你初恋女友还是像你曾经暗恋而不可得的某位小姐?”
“都不是。”景柏然摇头,眸光落在窗外,仿佛是在追忆,声音轻浅,“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她给了我十美元,救赎了我一生。”
莫相离见过景柏然很多面,酷帅冷峻、干练利落、轻浮痞坏,却没见过像这样感伤忧郁,即使那晚因他母亲的事,他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忧伤。
可是此刻,他说起那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时,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的那抹忧郁,她发现她有点点嫉妒。于是不知不觉间,语气里多了一丝浮躁,“没想到景总裁的一生这么廉价,十美元就能救赎你?”
景柏然回过头来,目光锁住她,语声淡淡,状似呢喃:“你果然忘记了,也对,谁又记得在异国街头施舍的十美元。”
莫相离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因为此时侍应生正好送料理上来,滑动的滚轮声将他的声音淹没。
待侍应生上好菜离去后,莫相离蹙眉望着他,说:“你刚才说什么?”
景柏然挑眉睨了她一眼,低头静静地用餐,独留莫相离抓心挠肺的猜测,一餐饭也吃得食不知味。
莫相离吃了几口,心里藏着事,就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索性拿着刀叉卷着盘子里的海鲜芝士焗意面,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意面搅得惨不忍睹。
景柏然抬眼就看到她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越过桌子,毫不留情的拍了她握叉的手背一下,斥道:“糟蹋食物,是要天打雷劈的。”
莫相离手背一跳,叉子就脱离控制,在桌面上跳了一下,直向走道飞去。而走道恰有人走过来,她一惊,想去捞回叉子。结果叉子在她手背上一跳,她吃痛一甩手,叉子再度飞出去,然后直直插进了向这边走来的那人挽起的发髻里。
“啊。”一声尖叫。
舒缓流畅的小提琴音乐里骤然掺杂了杂音,用餐的客人齐齐望向噪音发源地,看到一个粉衣女子头上插着一支叉子,众人忍不住掩嘴低低笑开。
莫相离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莫良矜,叉子上面还卷着面条,为她的发髻润色不少,莫相离吃惊过后,忍不住爆笑起来。
“哈哈哈。”她一点也不顾脸色铁青的莫良矜,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
莫良矜没想到自己与沈从文出来吃饭会遇上她,没想到会飞来横祸让她当众出糗,更没想到让自己出糗的会是莫相离。再看餐厅里的人都在窃笑,她气得脸通红,指着莫相离的手不停的颤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莫相离,我跟你拼了。”
她一边向莫相离冲去,一边想:好啊,要出糗大家就一起出糗,她可是沈家的少奶奶,这要让沈家两老知道,不定又会怎么看轻她。
那场婚礼已经让两老对她很不满意了,若不是当初莫镇南拿权相逼,他们恐怕也不会让她入门。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莫相离所赐。
她比莫相离更早认识沈从文,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无法自拔地深深爱上了他,但是沈从文眼里心里全都被莫相离占据。即使她*了衣服爬上他的床,他也不要她。
若非那日她在他酒里下药,他怎么会在与莫相离结婚的前一天跟她上床?若非她算计好让莫相离回家一趟,莫相离又怎么会看到那一幕?
她算计得很周全,却独独漏算了莫相离会那么狠。她不是私下解除婚约,而是将她与沈从文上床的照片在婚礼上公布出来……
她总算遂了心愿嫁给了沈从文,但是沈从文还是不爱她。
莫良矜豁出一切扑向莫相离,结果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沾上,就被人推开,她脚下趔趄,狼狈的摔了出去。
沈从文在看到莫相离那一刻已经愣住,几日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水灵。看到她日子过得如此滋润,他心中存有一股怨气。
为什么她还可以笑得如此无忧无虑,是因为她身旁那个伟岸的男子吗?
他认得他!
Y市常占娱乐与财经头条的人物,谁人又不认识?只是他想不明白,景柏然与莫相离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在他看来,莫相离虽是市长千金,但是她高中毕业后就去美国留学了,而艾瑞克集团也是这两年才搬来Y市,他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
再看两人相拥的姿势如此紧密亲昵,心中那股酸意便再也止不住翻腾起来。曾经他想拉一下她的手,她都扭捏不愿意,现在却让这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的拥抱,他控制不住嫉妒。
看着她倚在那人怀里笑得安然,心底那股恼恨便再也忍不住,他没有去扶摇摇欲坠的莫良矜,而是冲上去指着景柏然的鼻子,厉声斥道:“你给我放开她。”
与此同时,莫良矜已经摔坐在地,她错愕地望着脊背僵硬的沈从文,难以相信这个时候他只顾着莫相离,竟然没有扶她一把。
他知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她丢脸也等于他丢脸。
在座众人有多半是识得他们四人的,这多半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去参加过那场相当于跌宕起伏的婚礼,于是纷纷伸长脖子等着看这出好戏。
景柏然不理会众人所想,更不理会眼前这个面带挑衅言语张狂的男人,他蹙紧眉头,伸出修长大手小心翼翼地握上莫相离受伤的手,看着叉子在她手背上划出四条血痕,他的眉头蹙得更紧,“怎么样,疼吗?”
说完他招手让侍应生过来,吩咐道:“请你去对面的药房买点治伤药来,谢谢。”